天意文学网 > 枇杷记 > 第37章 行宫惊风雨,杯酒隔阴阳

第37章 行宫惊风雨,杯酒隔阴阳


  珍珠跟着慕笛久了,性子变得一样的拗,魏原没法子,只好将她们俩人趁夜偷偷送去行宫,并没叫人发现。

  时至今日,慕笛才真的觉得冷清了。诺大的行宫,灰黑的瓦砾,只有她和珍珠两个人,只要慕笛不说话,这屋里就静的如同坟墓一般。

  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她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永远不再见到郅非,省的两个人都是一肚子气。可为什么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却是心如刀绞。她本以为自己会对郅非的一切行动都不关心,可是一听到郅非的一点消息,心里却仍旧泛起波澜。

  那一年,春光明媚,慕笛第一次到宝成王府,只见一位少年身着白衣,在园中舞剑,剑眉星目的模样让慕笛在旁呆呆看了好一会儿。

  她一直拿郅非肤色黑这事打趣他,郅非从来不恼,反倒是能捉弄她几句。她以为可以与小王爷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奈何家中遭变,再次见面,郅非却对慕笛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她一直是那么后知后觉,一直以为孟行才是自己心中所爱,毕竟那么多年自己努力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都是希望能配的上孟行。奈何孟行始终不敢讲出自己的感情,到最后慕笛也怀疑孟行心中是不是真的有她,还是只喜欢周王妃那含着一股幽怨的眼神。

  郅非也说最爱她的是那一双眼睛,他们也曾在宝成王府度过一段欢乐时光。赏诗弹琴,骑马练剑,慕笛曾以为就这样了吧,一辈子,心甘情愿的,挺好。可她心中仍是不能完全放下家仇,时常那埋在心底的蠢蠢欲动的报仇心切搅得她肝肠寸断。

  那时候,太皇太后是喜欢她的,柳才人是与她情同姐妹的,就算是有冯大人,太子等的刁难,只要郅非在,她也从来不怕。

  她想起旧时王府中她与郅非共同种下的那株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了吧,那正是他们婚前一月种下的,承载了慕笛作为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希望,而如今,不过五年时光,可这五年发生了太多太多,时过境迁,人也不是从前的人了。郅非当日说遇见一个道士,那道士的话倒是一语成谶。

  慕笛闭着眼在窗前吹着风,这些画面就一幅幅地在眼前过,好像又活了一遍一样。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才二十三岁,人说人老了的时候才会只回忆旧事,到那时离着辞路也就不远了。

  慕笛慢慢睁开眼,望着那光秃秃的庭院,自嘲如今这幅模样,与等死有什么区别。珍珠端了杯热水来,悄悄放在慕笛身旁的案几上,行宫里是没有茶的。珍珠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的,便悄悄退了下去,却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庭院里,不知怎的,就流下一滴泪来,哭慕笛,也是哭自己。

  慕笛继续回忆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身大红嫁衣。她好歹是穿过大红嫁衣的,可是却并未在成亲那日,嫁衣的鲜红和郅非手中流下的鲜血都是那么触目惊心。是郅非一手安排了这一切,他却还要慕笛做自己的妻子,慕笛不怪老天爷,怪只怪自己没能把持住自己的心。从那时起,她便下定决心,是绝对不会与郅非有孩子的。

  后来太子相逼,郅非与慕笛连夜私奔,山水田园处,慕笛只道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那段时日,她是真的放下了家仇,只想与郅非好好过日子。可是郅非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般穷苦人的生活哪里过得来。

  离别意,相决绝。郅非重回朝堂,却仍是不肯放过她。她的悲苦便也从那时开始,一直到如今。

  曾经,郅非的眼里只有她,江山可以不要,前程可以不要,只要她。他们也曾想象举案齐眉,儿女绕膝的景象,多年的情分,却因一个承宠不过一个月的小丫头几句离间之言就将她弃置行宫。郅非啊,此刻你还会不会有一点点想起我?

  珍珠在院内站着哭完了,一抹眼泪,还得在主子面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她岂不知,也许在这行宫一待就是一辈子了。听闻吴军就快要打到皇城根下了,若是到时这行宫被人发现,她们也只有一死。

  ******

  柳莺见计谋得逞,什么青梅竹马,同甘共苦的皇后嘛,皇上还不是说扔脑后就扔脑后了。这皇宫里可就只有她一个皇上的女人了,什么晋封,赏赐都会来的。可是她却没料到,皇上的性格越来越乖张暴力,有时对她又打又骂,外加她听说吴国已经接连攻破曹国两座重镇,想必皇上烦心得很。

  她觉得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将她再错认成慕笛了,难道是自己终于入了皇上的心?只是常常夜里皇上的力道大的她快要承受不住,她仍旧暗暗安慰自己,这一切都说明皇上是爱她的,爱之深,则情之切。

  傍晚,柳莺特意做了一碗燕窝粥,想着再去向皇上求求位分,也许有了位分,皇上就愿意让她生下一个孩子了。虽然柳莺看起来圣宠优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侍奉完皇上,皇上都要赐一碗避孕的汤药给她,而且从不让她在郅非的寝殿过夜,总是连夜就送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步上台阶,却见大殿中一片黑暗,魏原等侍卫也不在门口,皇上呢?

  慕笛和珍珠本已打算歇下,珍珠将水桶抬到院中的时候,就见行宫外明黄的旗帜飘着,灯火闪烁,她心下一惊,莫非吴国已破城?

  她偷偷打开行宫的门一瞧,吓得半死,却见是郅非阴沉着脸正朝这边走来。珍珠忙往回跑,跑到殿门口,一下没站稳,磕在地上,道“皇,皇上来了。”

  慕笛已在梳头,一听这话,一下站起来,脚跟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却问了个极傻的问题:“那个皇上?”

  说完这话,立即觉得这话好傻,她走出殿外,却并不见珍珠所说的明黄旗帜和宫灯,可是她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此刻郅非就在行宫门外。

  慕笛站在前院正中央,只着一件白色中衣,仿佛整个夜空都响着她的心跳声。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想要听清门外的一切动静。

  大殿的灯还亮着,郅非望着那明明灭灭的烛火,恍如隔世。曾经,他也在慕笛舅母家门口望着慕笛房中的灯,看着慕笛映在窗上的身影,想着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娶她。曾经,他也在王府那间早就给慕笛布置好的屋外,望着慕笛房中的灯,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觉江山王位都已不再重要。

  而如今,他成了皇上,慕笛成了皇后,也许就像慕笛曾经说过的吧,改变的不只是身份,还是人心。郅非曾说只要能站在慕笛窗前看着她的身影,就心满意足了。

  魏原见皇上愣愣地出神,问道:“皇上,要进去吗?”

  郅非回过神来,道:“为什么总是朕一直迁就她,朕如今是天子,若是还为了一个女子放低身段,传扬出去,岂不叫人耻笑?打轿回宫。”说罢转身就要上轿辇。

  魏原叹了口气,道:“皇上,恕奴才说句不该说的。皇上既已到此,若是知道的人,不会相信皇上没有进去,皇上何苦端着架子,苦了自己?”

  郅非看在这话是魏原说的份上,并未责怪,回道:“朕和慕笛还真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她不也是端着架子,苦了自己。朕不信她当真不想朕。回去吧,多说无益。”

  慕笛站在院中,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珍珠问她要不要去开门,她也一直沉默着。过了好半晌儿,她才悠悠地说道:“皇上走了。”

  珍珠听了这话,才去开了宫门,门外确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慕笛回到殿内,瘫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却不见昔日光彩。其实自己一生的倔强,又为的是什么呢?若是自己先服个软,就输了?其实爱情哪有什么输赢,得不到的一方才是输家。

  放下仇恨,只享受郅非的爱,这宫中照样只有她一人。

  ******

  郅非回到宫中,见柳莺还一直守在殿外,招呼她进去。

  柳莺知道皇上是去看慕笛了,强压心中妒火,满面堆笑地对皇上说道:“燕窝凉了,奴婢再去热一热吧。”

  “不必了,去拿酒来吧,你陪朕喝一点。”

  柳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让自己陪他喝酒,以往都只是叫她来侍寝,除此之外,连御膳都没叫她陪吃过。

  柳莺忙去取了酒来,郅非却一把抓过,连杯子也不要,大口喝起来。

  喝了三口,郅非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柳莺吓了一跳,然后便见郅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上冒汗,表情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便径直倒在了地上。

  魏原听见异响,忙冲了进去,一众侍卫看见皇上这般模样,都吓坏了,魏原忙着人去请了太医,然后将柳莺绑了起来。

  一众太医跪在郅非床前,神情却不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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