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君心难猜,妾意深沉

　　他答道：“婚约又如何，当日不过是两家家长口头之约，没有明媒正娶根本什么都不算的，那我也握过你的手了，按烈女传来说，你除了我谁也不能嫁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斜了他一眼，“而且孟行他找了我跟幼弟一年半，我们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我不能对不起他。”

　　他急切道：“按这样说，你是为了报恩？”

　　“也不是，”

　　“这些年你是把他当成未婚夫看待的？”

　　“这三年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些？”

　　他的眼神仿似松了好大一口气，说道：“那你还纠结什么？就算你现在不同意做‘压寨夫人’，我保证有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说完颇为得意地一笑。

　　此刻，我的心中满是古往今来深宫女子悲怨到白头的景象，他一个王爷，今后说不定有更大的发展，我若是入了王府，纵有欢爱的时日，说不定哪天更多的美女会夺取我的恩宠。

　　而且，就凭郅非这身油嘴滑舌的本事，还不知道勾引过多少大臣的女儿，我才不信他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只不过他不愿付出真心，也得不到那个共度一生的知心人罢了。更可怕的是，若是郅非哪天卷入大位之争，虽说现在看起来不可能，但若是有这种潜力，岂非生死难料？

　　我回嘴道：“我才不会，你不要白日做梦了。”说完扭过头去，这时候也顾不得他的小王爷身份了，像小时候一般跟他犟起来。

　　他颇为好笑地看着我：“丫头，别说的这么绝情，喏，先上马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要回去。”说完就要走，郅非也不追，站在原地悠悠地说道：“这是陈王府后的驯马场，我跟仆从说过今日一早我带人来驯马，下午申时才出去，其余时间一概不许放人进出，你怎么回去啊？”

　　我听罢，转身直直地盯着他。他依旧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过来吧，反正也回不去，学学骑马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赌气般的就是不好好学，他让我踩好马镫，我就偏不；他让我一定抓紧缰绳，我就不抓；他给我讲起码的要领，我就理顺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处处跟他作对，他倒也依旧耐心得很。

　　哎？他不是来查案的吗，怎么这么闲情？我多盼望这时候赶紧有人说出大事了把他叫走。也许是我直觉太强，心里正这么想着，就见那日给我递信的仆从慌里慌张地从前门往这边跑了过来。

　　我的心思已全不在马上了，这时，马儿忽然一仰脖子，我也没蹬着马镫，手也没抓扎缰绳，整个人往一边倒了下去，噔时心下一惊，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什么，可哪里来得及。

　　眼前一空，一股安稳而成熟的气息却扑面而来。我回过神来，却见自己扑在郅非的怀里，顿时满面羞红，连忙弹开。

　　这时，那仆从也走到了跟前，满眼惊讶又想偷笑的目光看着我，又立即恢复了交际的面容，附在郅非耳上说了几句。

　　郅非显得很扫兴，对我说道，“慕笛，对不起，我现在有事，要先走了，这是我的侍从魏原，我让他派车马送你回去。”我心想正好，求之不得。

　　出了驯马场回去的路上要经过陈王府的正门，陈王府是当今皇上一位才人的儿子郅邕封地的府邸。虽说是封地，可在临淄这地无盐无矿，昔年曹植也被封在这儿，说是封王，不过是皇上在太子的蛊惑下将其流放出京而已。

　　而陈王郅邕素与郅非交好，这次皇上派郅非到临淄来查案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给了郅非一个机会与自己的兄弟联络感情，而且周放曾为帝师，但素来与太子dang不和，若查出贪赃枉法，朝中不是再无制衡太子的力量？但听闻太子心狠手辣，涂炭生灵，若是他登基，曹国面对的又是什么呢？

　　五国连年征战，各自损失不少财力人力，百姓更无事生产，一片饿殍遍野的景象。吴国为五国中国力最强，也养了一批文人骚客，专写为吴王歌功颂德的文章，而造势舆论使得他国百姓不明政治。鲁国与曹国乃是邦交，且素结秦晋之好，国情也极是相似：太子dang一直独大，但鲁国国君的嫡子却一直看不惯自己的父皇与母后偏爱小儿子，一心想夺得大位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周国和息国国力稍弱，但周王的惠妃确实出了名的大美人，且传说眉目间自含一股忧愁，使人看了不能不生怜爱。这些皆是以前在府中父亲请先生教导我的，他坚信女儿家也要晓得国事政治，以后也好为夫家出谋划策。论身份，若是不生家变，我也该配一个门当户对，也许二三品大臣的公子，以后为丈夫前程计，是该通晓些时政的，也渐渐感兴趣起来。

　　想到此，却实在猜不出这次皇上派郅非到临淄查案的缘由。而此刻，陈王府前停着两架颇为豪华的马车，主人显是进府会客去了，两边仆人却渐渐起了口角，我在马车内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觉像是要打起来了。

　　正想着，便到了舅母家，我谢过魏原，一进门便看见舅母倚在门口张望着，舅母好像又老了许多。见我回来，舅母忙说：“慕笛，一早去哪里了？”我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又想起郅非那捉弄人的模样，好不气恼，便只解释说有个朋友一早因急事叫我出去，现已没事了。

　　舅母招招手叫我进屋，拉着我的手坐下来，似是要开始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她笑了笑便说道：“慕笛，你也不小了是吧，舅母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时日也不多了，”“不，我不要听这个”我连忙打断她的话，我最怕舅母开始给我交代后事。

　　“慕笛，你先听舅母讲完。你的终身大事也早该考虑了，自从慕铮从军去了，这更是成了舅母心中唯一重要的事。舅母在还能帮你拿个主意，若是以后只剩了你一个人，要是一时看不清楚被那些纨绔子弟骗了去，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我只把头越埋越深，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邻居家的阿旭帮了咱们家不少忙，也常看见你和他站在院子里说话，前几日他的娘上咱家提亲来了。他们不知道你的背景，可是舅母心里明镜似的，且不说以前你也是名门闺秀出身，知书达理，又通晓琴律舞蹈，这身份上就不合适，而且舅母也知道以你的心性怎么肯甘愿嫁给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山野匹夫呢。可是，最近我看你颇有走入迷局之象，与那阿旭是走的越来越近，昨天晚上你回来的晚了今儿一早又招呼不打一声地跑出去，都是跟阿旭在一起呢吧？”

　　我抬头看了舅母一眼，只见她正一脸猎奇地看着我。我心想好吧，你愿意这么误会也好，省的我解释跟郅非的事情。

　　舅母又说：“可要是成亲就得找个志同道合的，起码思想沟通得在一个层面不是？舅母很想看见在我走之前你能把大事给定下来，想必林公子也跟你说过了，不知道你什么意见？”林公子？哪个林公子？孟行？他跟我说什么了？莫非昨晚舅母找他谈话，就是为了这事，可他昨晚明明说没事，莫非是他本对我无意？可是我们本来就有婚约啊，这事还用说吗？

　　见我一脸狐疑，舅母也有些奇怪，转又说道，“舅母希望你跟林公子好好谈谈，你们两个年轻人总在不能在这小城呆一辈子吧，林公子若能考取个功名，你们好好地过日子，你泉下父母若是有知，也该瞑目了。”

　　带着满腹疑问走到厨房，见孟行早已打好了水，背对我熬着药。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回，说道：“今天又是小王爷叫你出去的吧，他的仆从送来了药，倒是解除了你后顾之忧。”

　　这话听起来在埋怨我，于是我解释道：“是郅非他硬要拉我走的。。。”话一出口便觉出错了，孟行转过头来，“郅非？”

　　我手背在身后，手指搅动着腰上的飘带，想转移话题问下昨晚舅母跟他都谈了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一个姑娘家怎么好主动问这样的事呢。

　　倒是孟行先说了：“你的舅母昨晚找我，想必刚刚也与你谈了，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们旧时原有婚约的，”他顿了顿，我心中想他是承认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找到我和幼弟。

　　“但其实说来这婚约并不能算数的，两家尊长只是有这个意向，所以即便我跋山涉水来找你，舅母也有这个倾向，你也不要有任何压力好吗？如果我们真的两情相悦，即使没有婚约，我们也不会分开，可、若是其中一方心有他属，那么这婚约也是拦不住什么的。”

　　那么，他是说这婚约是不算数的？我渐渐觉得脸颊发烫，好像是我上赶着要嫁给他一样。他接着说道：“慕笛，但你要清楚，有些人和事不是你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我不想再把你卷入这其中的斗争中。如果你仍有意，我们也该重新面对彼此的感情。”

　　我已经觉得无地自容了，他这么决绝地扯明这件事，我还留恋什么。此刻，这些话飘进我的耳中就是如果我执迷不悟定要拿婚约的事拘着他，我也该学会重新面对他，以妹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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