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道何为

　　重生的目的是什么。

　　朱扶桑曾在天道破乎上询问过阙云。

　　“天道卷宗上，有关重生因素的案件多达九万六千五百多起，涉及宅斗因素有八千多起，江湖因素有六千多起，涉及朝斗偏多，有二万八千多起，不过最多的当属宫斗，几乎有五万多起。反正就是各种斗，且不说天谴者会从重生者身上拿走什么，可你重生了，又有天谴书了，只要避过灾祸不违逆天道便可，为何还眼巴巴的去拿压根不属于自个儿的东西呢？”

　　重生者能被察觉到，大都是因为有违逆天道之心，想去取的不属于自个儿的东西。

　　陈静姝就是如此。

　　“世间并非江舒城一位俊才，你前世已然在他那里受过苦头，为何要执着于他？”朱扶桑问着陈静姝。“你觉得陈静晚对你虚情假意，远离便是了，为何要设局陷害她甚至想把她弄死？你若是想重生。就该拿天谴书去躲避自个儿的劫难，离江舒城远些，离陈静晚远些。你完全可以拿天谴书去做些别的事情。二小姐，你真的想要重生吗？”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获得那种让人敬仰，凌驾所有人之上的快感？”

　　朱扶桑似说出她隐约不敢承认的东西，陈静姝不想承认，甚至在瞧到朱扶桑拈诀时，稳固的精神有些崩溃，她不想回到前世，便道。“我没有，我只是想活的好一些，有什么错？”

　　“谁都想活着，谁都想活的好一点。”朱扶桑再翻开天道书，上面已然出现了对陈静姝的惩罚，她叹气。“但你所谓的活着，则是建立在毒死陈家夫妇，将陈静晚困于病榻的基础上，这叫活着吗？”

　　说话间，朱扶桑手心的光诀迅速束缚住想逃离的陈静姝。

　　逃，便不能逃，也逃不了。

　　朱扶桑走到她面前，质问着陈静姝。“你仔细想想吧。”

　　说罢，朱扶桑头上戴着的阴阳花流转出薄光，渐渐地，阴阳花消失不见，结界里也空凭出现一男一女，正是阴阳花灵。

　　“把她带到虚无轮回吧。”一般，天道书给予重生者的惩罚是投到畜道，可此次因陈静姝不仅违逆天道，更是弑父杀母，因此天道书给予她投入虚无轮回的惩罚之中。

　　阴阳花灵相看一眼，就要驾着陈静姝离开。

　　此时，陈静姝才害怕起来，她并不怕死，反正早死过一次，她怕的是虚无轮回。

　　那人也曾和她说过。“你最好不要招惹到天道者，也最好不要过分的去行天谴之事，不然天道书会把你判到虚无轮回之中。”

　　“不，我不要！”陈静姝挣扎着，可也无济于事，朱扶桑并无解救她的打算，陈静姝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道。“如果我消失了，别人肯定会怀疑你的！朱扶桑！”

　　瞧着又一场好戏，毛团倒是不避嫌的开口说话。

　　“你觉得，世人还会记得你的存在么？今夜之后，所有人都不会记得陈府有个二小姐，他们记得的，只有陈大小姐和陈二少爷。”

　　虚无轮回的首要，就是抹杀进去之人的所有存在，一旦进去，就算父母也罢，好友也罢，都会自动忘记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存在的空缺，自会有天道修复，即便有命出了虚无轮回，可也不会有人认出的，因为存在已然被抹杀掉，这就是虚无轮回的最恐怖之处。

　　被毛团的话所惊到，陈静姝脸色惨白，已然腿软，她拼命摇头。“不会的，我不会的，没人能忘记我，我对他们这么好，不会的不会的……我、我再重生一次！”

　　被阴阳花灵拉扯着，陈静姝想的仍是重生，毛团很鄙夷的望着她，冷道：“仍不悔改。”

　　“你会如愿以偿的。”重生者放逐到虚无轮回并不是首例，陈静姝之前也有重生者进去过，他们临去前喊得也是要重生，朱扶桑见惯，也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朱扶桑侧头，却故意停顿会，教陈静姝内心的恐惧又引出来。终于，扶桑出声，可她说出的话，足以让人心里防备底线全部崩溃。

　　“你前世的经历，你会一直经历，然后一直重生一直重生，但始终却得不到救赎，这就是你的天谴，也是为什么虚无界叫做虚无轮回。”

　　一向淡定的陈静姝眼中，头一遭出现了惊恐和害怕，可惜她还没说话，就被阴阳花灵带去虚无轮回了，等待她的则是无尽的绝望。

　　阴阳花灵走后，朱扶桑便收起结界，转身便与毛团离开了陈府。

　　陈静姝判入虚无轮回，所有关于她存在的东西都会消失，没有人会知道陈府曾有个二小姐，世人知道的只有贤良淑惠的大小姐，品行顽劣的二公子。

　　陈府之事该有结束，但朱扶桑知晓，事情还未结束，因为，还有一个人也违逆了天道。

　　江家。

　　朱扶桑很容易的找到了江舒城，而江舒城也似在等她。

　　一轮弯月，两处灯火，离的远远的，朱扶桑便瞧到花藤缠绕的木棚下，江舒城一袭青衣坐在那里，见到她忽然现身，不惊不讶，反而伸手请她坐下。

　　“朱姑娘，请坐。”

　　扶桑并未扭捏，落落大方的坐到江舒城对面，瞧着江舒城给她斟酒。

　　满满一杯。

　　“酒没有毒。”不比之前，江舒城礼貌的与她说话。“请姑娘放心，江某只是想对姑娘表达谢意，并无危害姑娘的心思，若不信，我且先饮一杯。”

　　言罢，江舒城掩袖，饮下一杯，喝完酒后将酒杯反倒过来，已示敬意。

　　毛团虽然推拒，朱扶桑仍是拿起酒杯饮上一口。

　　“你逗留人间，是为陈静晚？”

　　“是。”江舒城点头。“也不是。”

　　“方才。”朱扶桑摊出她手心里的天道书，应是夜晚，天道书自动的笼着萤光，教人能看清书上所写。“陈静姝已遭天谴，她被放逐到虚无轮回中后，我发现你的命格也变了。”

　　江舒城没说话，由着她说。“原本你的命格是娶得两美，后因陈静晚身死，你遵守与陈静晚的约定，扶正了陈静姝，但是因你嫡子暴毙而亡，你怀疑陈静姝，并且残忍的将她卖进妓院，但丧子于你来说，太过痛苦，特别是陈静晚留下的孩子，你仍是没办法活下去，所以自沉池水，溺亡。”

　　江舒城自沉溺亡，所以当初辛珏给她的信诀里才会出现有人被淹死的画面。如此一来，当初那三个画面，分别对应的是江舒城、陈静晚、陈静姝，但扶桑也不懂，如果当初被乱棍打死的是陈静晚，岂不是说陈静晚也是重生者吗？

　　“两美？”听到她说两美，江舒城不自持的苦笑一声，他道：“我一生最后悔的就是纳陈静姝为妾室，如果当时我不听静晚的哀求，我便不会纳妾，往后，也不会生事端。”

　　陈静姝，江舒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觉得她妒忌心太强，更没有对所谓的陈二小姐抱有男女之情，虽经历了小波折，江舒城仍是与陈静晚走到一起，但哪知陈府没落，陈家夫妇病死后，陈静姝的婚事更无着落，也不知是何缘由，陈静晚哀求他把陈静姝纳成妾室，他不同意，但着实太爱陈静晚，便同意，说的只是给个妾室名称，让陈静姝能生活好些而已。

　　可陈静姝并不是善茬，进府前几个月还安安分分的，之后便对他抱有不轨之想，甚至设局让他进了她的房间，让她怀了他的第一个孩子，明明，他是打算与陈静晚生育子嗣的。这便罢了，令江舒城想不到的是，陈静晚的死。

　　他出天岐城不过三日，家仆便传来陈静晚上山烧香却被山匪抢劫的消息，他便立马回家，回家路上就听到静晚已然被山匪送回家，江舒城有些安心，但仍是往家里赶，可等到他回家后，为时已晚，那些素日就喜叨嘴的江家长辈们，竟然对陈静晚用了私刑，说是为了保持江家清白，便把生子没几个月的陈静晚给处以家法，乱棍打死。

　　名节，清白什么的江舒城统统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陈静晚，而那些人竟然说是为了保持他的名节与清白，陈静晚最后的遗言，是让他扶正陈静姝，那时，江舒城才意识到这位陈二小姐的厉害之处，从不动手杀人，却能将人活活逼死！

　　他防着陈静姝，可仍是没防住，他和陈静晚唯一的子嗣也忽然暴毙而亡，他那些所谓的长辈们，竟然说要立陈静姝的孩子为嫡长子，江舒城亦是那时才知晓，当初的土匪一说，就是陈静姝买通做出来的事情，陈静晚压根没失清白，统统都是陈静姝作出来的事端，他朝陈静姝坦白，陈静姝却说因为爱他。

　　所以，第二天，他就没半分犹豫，就把陈静姝卖进妓院，永入娼籍。

　　而他也已心死，自沉而亡。

　　说到这里，扶桑不免唏嘘，她不知如何去安慰江舒城，只是道：“所以，你重生了？”

　　“我是在十四岁时重生的。”现在江舒城的年纪十八，也就是重生了四年，在陈家夫妇被陈静姝毒死的前年。“我重生后，没有别的心思，就只是想和静晚在一起，对于陈静姝，我也反思前世她可能也因我的缘由过得不好，便想着给她寻觅好亲事便算了。毕竟她是进到江家后才变成那样，所以我向陈老提议，给陈静姝办场盛大的招亲大会。可我没想到……”

　　“陈静姝重生了，并且她提前结束了陈家夫妇的性命，并害的陈静晚卧病在床？”扶桑说出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于是，你想到陈静姝前世的话，她是因为爱你才会变的，你就想把自个儿变成废物一般的人物，想让陈静姝的希望破灭。但却没想到陈静姝根本不爱你，她爱的只有她自己。你无奈之下，只得继续保持废物的一面，又要暗中保护陈静晚的安全，等的就是……有天道者收了陈静姝。”

　　她说的都是猜测，但都是江舒城内心所想。

　　“朱姑娘来陈府的第一天，我便知晓。陈静姝会有遭天谴的一天，而我也终将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包括静晚。”

　　同为重生者，江舒城想的，却比陈静姝想的开。

　　所以，天道书记载江舒城的天谴，只是让他重新投胎，并抹去存在而已。

　　“你不用再去见陈静晚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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