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书
小盆栽搁在窗台，晴阳照在小盆栽，似能清楚看到盆栽花的绿茎。
此时，朱扶桑坐在偏厅的蒲团上，她手里摸着的丝线隔着薄纱系在陈静晚的手腕上，果如陈管家所说，陈静晚的病疾是有好转，但却没多少起色。
朱扶桑又想起方才陈总管说的话。
“唉，谁知晓呢。前几年那江家公子倒是相貌堂堂也不问风花雪月之事，大小姐还与他吟诗作对过，可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夜夜留恋杨柳巷，把江家的家产也败的差不多了，现在想娶我家大小姐，估计是奔着陈家家产来的。”
江舒城，是重生的吗？而陈静晚被乱棍打死的画面，又是什么。
朱扶桑凝神思考着，见此，陈静晚倒是主动开口。“朱先生，您看，我还有多少时日？”
见她没动静，小毛团就又知道她在想事情，便拽拽她的衣裳，让她回神，被小毛团拽着，朱扶桑终于回神，又回忆方才陈静晚说的话，便道：“大小姐，又何出此言？”
“我病疾多年，如果能治好，早就治好了。”陈静晚咳嗽几声，服侍她的小婢便拿起枕头给她垫高身子，让她舒适些。“朱先生，实话实说也无妨的，就算治不好，姝妹也不会真的让你自断一臂的。”
“大小姐多想了。您的病不难治，只需要些时间而已。容您给朱某几天时间，到时朱某自会拿出根治的药方。”若想根治，那必须除去陈静晚身上的气息，想到陈总管说的废弃的院子，朱扶桑又道：“朱某也有一事问问大小姐。”
“先生请说。”
“您的病，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说，因为什么染上了？为何……不住之前的院子了。”
提起病疾，陈大小姐陷入沉思。“我的病……”
“病疾是三年前，爹爹为我和姝妹举行招亲大会时渐渐发病的，您若说染病是因为什么，我，我也不知晓。只是那天，我爹娘出事的时候，我觉得有股邪气直冲我来，等我醒来，爹娘去世了，三弟也生了场大病，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一口气说了很多，陈静晚有些咳嗽，小婢贴身就要为她顺气，她却摇头，继而说道。“院子的话，是因为姝妹找风水看过，说我住的院子风水不好，容易招致邪秽，便把我移到西苑来。”
“那……你与江舒城是何关系？”
“舒城？”提起江舒城，陈大小姐并无厌恶之色。“先生，好端端的，你提他有什么事吗？舒城心性变了是没错，可我的病和他没关系，就算他心性变了，但他也不可能害我的。”
“大小姐这么信他？”
“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陈静晚朝小婢略点头，小婢便恭敬的退出寝房，寝房只剩朱扶桑与陈大小姐时，她才又道：“三年前，我病疾后，他心性骤变，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姝妹也说他变了，所有人都说他变了，我不相信，或许先生你觉得可笑，可我真的觉得他就是他，他就是江舒城，他什么都没变的。”
陈静晚略微头，她瞧着窗外晴阳，陷到过去的回忆里，或许是好久没人坐下来陪她说话，也或许朱扶桑说能救她让她十分信任，陈静晚便与朱扶桑说起了往事。
她与江舒城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小两人便处的来，江舒城文采斐然，陈静晚内秀，他们在天岐城算是一对璧人，虽然是陈老闲的无聊喝醉后与江老定的亲，但两家并无异议，甚至都十分看好江舒城与陈静晚。
而陈老举办的招亲大会，实则是把两家结亲给抬到台面上来，一方面是想给陈静姝择到良婿，一方面是想让江舒城尽展文采，让世人佐证江舒城与陈静晚的婚姻乃是天注定。可意外发生了，可以说是一阵邪风，招亲大会上，陈静晚目睹过一股邪风朝她扑来，之后她就病重，又传江舒城脾性骤变，事情便发展到这里了。
“当初我问疾，你怎么没提这件事？”朱扶桑问道。
“我若说出，朱先生您信吗？”陈静晚侧身看他。“当世，我与谁说，谁也不会信的。到时候，可能会把我当做疯子，谁都不信我的……”
像朱扶桑，她为天道者，是信陈静晚的话，可世人，会信吗？陈大小姐因为一股邪风就生病，就此三年，说出来，谁会信呢？
“我信。”像是安慰。
陈静晚自是惊愕。“朱先生，您信？”
“朱某自是相信大小姐的话。”她点头，再次重申。“或许世人不信，可我信的。”
朱扶桑太懂这种悲伤，陈静晚信着江舒城，就如当初她与师兄始终相信师傅没死一般。那时的朱扶桑与杜若衡说的话，却无人相信，所有人都认为朱周岐君已然身死。
“但我信也无济于事。”朱扶桑又道。“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只是生病，我想帮你，但是你要与我说些当年你与江舒城的故事，还有他行踪怪异后，有没有和你说了奇怪的事，提过奇怪的人，或者他行踪怪异前经常去哪里？有没有什么朋友之类的。”
朱扶桑想从江舒城那里着手调查。能快速知晓他的故事，必须从始终相信他的陈静晚这里下手，不然耽误时间，凤十一跑了，她也完成不了任务，倒是又是事端。
听罢，陈静晚将信将疑的与她说了江舒城的故事，她与江舒城的故事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情妾意，讲起来能活脱脱虐狗的那种，天天吟诗作对弹琴绘画，你给我绣荷包我给你写情书之类的，说到情书，陈静晚还给她看了多年来江舒城给她写的情书。
足足一大箱。
这下，朱扶桑知晓为何陈静晚始终信江舒城，随便展开哪封信，哪封都是浓情蜜意，以高山比之，以寒梅比之，以花比之，反正就是啥美就将陈静晚比作什么，还有几次江舒城出游写的情书，那真是足足的情意绵绵，饶是朱扶桑，都有些看的心情激动，更别说陈静晚了，搁谁谁不激动啊！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夕阳尽散开来。
小婢前来说用膳，朱扶桑才觉天色已晚，但江舒城的情书仍未看完，拿走又引人瞩目，继续看又有违陈大小姐的名声，朱扶桑只能说明天再来，把情书妥当放回原处后，又嘱咐陈静晚不得把此事泄露出去，陈静晚虽是不解，可也照做。
拎着熟睡的小毛团，朱扶桑就要离开，却被陈静晚叫住。
朱扶桑回首。“大小姐，您还有何事？”
正是落暮时分，陈静晚隔着薄纱，看向朱扶桑。“先生，您到底何人呢？”
“听姝妹说，您云游四方，医术高超。我初见您时，原以为您只是位大夫，可我今日所说，您都信了，甚至比我信那件事。”陈静晚的猜测有了定型。“我幼时曾随爹娘去过天岐山，那时他们说天岐山有座天岐宫，宫内住着仙人，所以时常教导我要信神灵，可长大后，我从未见过天岐山有座天岐宫，我便不信了。”
“前几年，我曾随爹下江南做生意，途中听西海人说过世间还有一类人，他们拥有天道书，所行之事都是顺应大道，世间都称他们为天道者。先生您……”
“不过俗人。”朱扶桑淡笑。“我不过江湖郎中，能为大小姐你医治已是幸事。或许你讲的天道者确实存在，但朱某确确实实的只是个俗人，有家室有生活，还要谋生计。”
说罢，朱扶桑落落大方的离开。
陈静晚有些失望。
在陈府中，朱扶桑自然端着大夫的架子，可一旦出府，朱扶桑整个人气势全无，直朝她住处奔去，之前陈总管说陈大小姐蕙质兰心遍览群书她还设防过，但见到病恹恹的大小姐时，她就打消顾虑了，结果这次倒好，陈静晚直接问她。
若不是她活了几十年的岁月，怕是当场就要暴露自个儿的身份。
天道者的身份不能让别人，尤其是世人知晓。这是天道条例第一条红字标注的啊！
朱扶桑深吸口气，清新空气提提神，又使劲的拍拍脸颊……好像哪里不对？
呆愣会儿，扶桑猛地抬手。
小毛团呢？
刚刚还被她拎在手上的小毛团呢？
忽然，一道粗声响起来。“哪来的兔子，给你胡萝卜还不吃，还想吃肉啊？”
果然……朱扶桑循声望去，就见小毛团被人粗暴的扔在地上，把她给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跑去捡起小毛团，快步来到小毛团跟前，扶桑算是歇口气，然后弯身想把它抱起来。
一只白边蓝袖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更先她一步抱起小毛团。
扶桑循着小毛团，缓抬眼眸，直起身子。
一张俊脸出现在她眼前。
他抱着小毛团。
“阁下也是追拿凤十一的天道者吗？”
朱扶桑惊觉，可她周围已然布满多重结界，硬闯不得。
见她不言，那人又道。
“在下戚青涯。”沉静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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