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耕1
梦中这段时日因雪灾之故，时局动荡，到处都不太平，而如今明煦处理得当，未引发物议，维持住了平稳的局势。
梦境与现实的轨道交错远去，延伸出截然不同的方向。
对此王蔻很满意，感到自己担心的事似乎也随之渐行渐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已是仲春卯月，阳气生发，万物萌动的春耕之时，盛安却仍旧笼罩在料峭寒潮中，迟迟未显露出早春的气息。
她期盼着春日的到来，渴望在草长莺飞的马场上驰骋，然而没等到天气转暖，却等来了韦姬病重的消息。
王蔻已有阵子没去皇陵，但仍旧关注着韦氏，这日用完早膳，紫萸就面带忧色地告知，皇陵传了消息过来。
“韦太后的胸痹之症犯了，去了几个太医，症状并未缓解。”
王蔻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江太医去了吗？”
紫萸点头，“正是江太医前往诊治的。”
胸痹之症可大可小，王蔻立即将人传到跟前问话。
“韦太后有胸痹旧疾，素体阳虚，水不济火，心失所养，此番寒邪内侵，气血凝滞，导致病体缠绵，故而卧床不起。”
江太医很快就来到栖梧殿，详细回禀了韦姬的情况。
王蔻心里七上八下，“病得很重？”
在那个梦中，韦姬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她努力回想之下，才模糊记起韦姬似乎是在明煦驾崩的第二年过世的，但具体什么时候她记不清楚，原以为是明煦的病殁对她打击太大所致，没想到这一次明煦好端端的，韦姬仍旧出事了。
“此乃缓症，平日里修养得宜倒无大碍，发作起来便如山倒，一时也说不准，须得悉心调养，再观后续。”
江太医在太医院待了大半辈子，资历最老，平素里深知明哲保身的一套，说起话来弯弯绕绕，习惯留三分余地，让人心里没底。
一堆话说了等于没说，王蔻六神不宁，眼皮直跳，最近几代皇帝都子息艰难，韦姬生养明煦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如今更是到了容易犯病的年纪，她好不容易在明煦身上看到希望，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当即带了一堆药材补品匆匆赶往皇陵。
韦姬确实病得不轻，王蔻一进到房间，便闻到股浓郁药味。
几个年迈的宫人在床前服侍，听说皇后来了，韦姬挣扎着欲起身，王蔻见状忙上前制止，“既是病中，不必多礼。”
“妾这副模样实在失仪。”韦姬半躺在榻上，面色较上次所见憔悴不少，透着病骨支离的凄然。
“切莫如此说，谁都有生病的时候，且放宽心调养。”
韦姬虚弱的模样让王蔻忧虑更甚，使劲回想梦中相关的记忆，奈何彼时她未曾在意明煦，对于身处皇陵的韦姬更是没能留下什么印象。
见王蔻神色，韦姬反而温声宽慰道：“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并没什么大碍，能得皇后亲自探望，已是心中惶恐，若是因此累及陛下忧心，便是妾的罪过了，还请皇后勿要告知陛下。”
如今明煦的身体状况好转许多，于朝政也十分尽心，不再如从前那般消沉，王蔻深知其中不易，自冬至那夜从梦中惊醒，她没有一刻不被灭族的恐惧所萦绕，才刚感到未来的发展偏离了原有的轨迹，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打乱节奏的意外，故而得知韦姬病重后，王蔻虽然第一时间赶来皇陵，但尚未将此事告知明煦，此刻听到她这样说，恻隐心起，愈发愧疚不安。
“我答应你，你安心休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韦姬病中精神不济，王蔻不便多叨扰，同她说了些明煦的近况，好教她放心，便从房间里退出来，询问身边伺候的老宫人，“太后经常犯病吗？”
“回皇后的话，太后一向有胸痹痼疾，每年都会发作几次。”
“从前也是这般严重？”
宫人服侍韦姬多年，对韦姬的身体状况最为清楚，这次发病异常凶险，思及主仆情分，悲伤溢于言表，“许是今年的冬天难熬……”
王蔻又问了些日常用药情况，与之前太医所言相差无几，韦姬本就体弱，近几年更是每况愈下，日常用度方面王贺虽然大方，也定期遣太医来请脉，奈何只能延缓症状，无法治愈根本。
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面上浸染的浓浓哀色，王蔻心头愈发沉闷。
回到栖梧殿，吩咐人往皇陵加送过冬物资和药材补品后，王蔻倚在榻上，难过地发现这一次自己似乎真的做不了更多。
明煦那次纯属侥幸，许多时候，人在病魔面前其实相当无力。
没一会儿，青蒲前来请示，“今日晚膳是摆在栖梧殿还是清晏殿？”
王蔻没有胃口，打算吩咐不用摆了，忽而想起今日还未曾见明煦，恐他又不服药，转而说：“摆在清晏殿吧。”
难得明煦今日有朝会，到了晚上精神仍旧很好，看到心事重重的王蔻，诧异地问：“不知谁惹皇后不高兴了。”
王蔻茫然了会儿，鸦青长睫垂落下来，覆盖住眼底愁绪。
“倒也并非不高兴，只是发觉自己竭尽全力去做一件事，可能大概……最后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她感到一阵无力，不愿接受韦姬病重的事实，即便不是为了明煦，她也希望那个温柔的女子能够度过灾厄，好好地活下去。
此刻分不清心底的忧惧，究竟更多的是因为韦姬，还是因为明煦。
她能够说服明煦亲政的筹码便是韦姬，然而韦姬如今的情形并不乐观，除了韦姬她实在不知道明煦还在意什么，她简直不敢想倘若韦姬不在了会怎么样。
之前费尽心机让明煦有求生欲，愿意帮助她，却没想到这一切建立的基础是如此薄弱，一场疾病便能轻易瓦解。
明煦见她愁眉不展，眸中情绪低落，有别于往常的灵动，一时也不知为何如此，沉思片刻后说，“倘若竭尽全力都无法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吧，毕竟这世上总有穷尽人力也无可奈何的事。”
这番话并没有解开王蔻的烦恼，不管是韦姬也好，明煦也好，她都希望他们能更顺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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