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吐槽归吐槽,咎无殃也不得不承认,韩宗彝这话说的没错,正色说道:“你不忍见顾家覆亡,彰帝却肯定不愿意放过这个根深叶大的阻碍,你同意不同意婚事,无非都是几年的事,你若是真喜欢他……”
韩宗彝却摇了摇头,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她对顾檠之那番话也并非全是做假。
咎无殃和孔毅夫都是世事洞察之人,但真要论及对彰帝的了解,还是不如她这个做女儿的。
何家与曹家如今元气大伤,彰帝确实不会马上将手动到顾家头上,但是将一个警惕到亲手捧杀都不放心,还要以虎狼之药摧毁根基的女儿,嫁到顾家,打得自然也不会是好主意。
自古邪不胜正,然而论阴谋心机,正人君子往往非奸邪小人之敌手,顾家自恃清高,在儒林中威望极高,又姻亲繁杂,韩兴德想要清肃朝廷,乾纲独断,又怎么能容得下他。
左不过还是跟何家一样的手段,借刀杀人罢了,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杀而已。
正因为如此,韩宗彝不仅不能跟顾檠之搭上关系,还要与他划清界限,以顾檠之才,一旦与韩宗彝反目,就是最佳的下一任王佐之才,韩兴德不仅不会杀他,还会保他。
咎无殃听完韩宗彝这番话,默然良久,方才拊掌大叹:“这天下合该姓韩,若论心机,能与彰帝相比的,恐怕也只有你这个被他一手养大的女儿了。”
也不知道彰帝若是知道,自己亲手养出了一只随时准备反咬一口的狼崽出来是何想法。
韩宗彝垂下眼眸,轻轻叹道,“他总说,我是最像他的。”
宗彝,虎蜼为饰,取勇武忠孝之意也,天子宗庙所祭。
如今想来,这个名字,真是取得煞费苦心。
心口骤然一痛,轻点着的手指骤然发力,竟生生将布料抓破了,咎无殃发现不对,关切的望过去。
只见韩宗彝的脸已经惨白如纸,牙关紧闭,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兀自强忍着,双手死死抓着座椅。
“静心凝神!”
咎无殃刚准备上前,便见韩宗彝的脸由白转红,心道不好,只见韩宗彝鼻孔里慢慢流出了鲜血,紧接着嘴角、眼角都出现了细细的血线,仔细一看,双耳之中也全是血沫。
咎无殃顾不得许多,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银针扎在韩宗彝颈后,几乎是瞬间,韩宗彝就从座椅上瘫软下来。
韩宗彝这一倒就倒了一天一夜,即便是昏迷不醒,她依旧牙关紧咬,身上的冷汗一遍一遍的出,阿左阿右伺候着换了好几趟衣服也无济于事,阿右不敢耽误事,只能咬着牙一边抹泪一边强撑。
“主子素来身强体健,便是风寒都少有,怎么会这样?”
咎无殃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皱眉诊着脉,说实话今日这一遭,他自己也没想到。
韩宗彝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好在发现的早,按说不至于此。
还是那句话,身病好医,心病难为。
她本就阳气外张,最忌烦劳,何况这样悲怒交加。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阳盛阴弱,阳气外浮,故而汗出不止……”
阿左阿右齐齐变了脸色,“要紧吗?”
虽然不想,咎无殃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这次我可以为她止住,只是阳气伤则坏其府,长此以往,必然气虚煎厥,目盲耳闭,溃汨不可救。”
“咎先生,你是有本事的人,你救救主子……”
阿右顾不上腿软,流着泪哀求,阿左口拙,只能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咎无殃那还坐得住,赶忙上前一把扶起阿左:“我的好姑娘,你若是把自己磕坏了,谁来照顾你家主子,我先为她施针,你们去取了被来,再准备一碗热粥,先把眼下这关过了,回头我们再慢慢调养。”
阿左阿右也顾不上计较他嘴上没把门的,赶紧去把东西准备好了,咎无殃见他俩还是不放心,哪怕知道他俩不懂,还是一边飞快地下针,一边解释。
“她如今的情况,看似是阳气阴衰,然而正是阳气过盛外泄,所以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一番施诊之后,韩宗彝身上的汗不再出的那么厉害了,反倒是额上冒出了热汗,咎无殃将手伸进被里细细诊断了一番,又从医囊里取出了一根针,说是银针,却比一般的银针要大上不少,将近一掌长,半指粗,周身漆黑,看着就可怖。
咎无殃将那针放在火上烤红,而后拨开韩宗彝的长发,看准天灵穴,猛地刺了下去。
阿左阿右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
随后便见韩宗彝的嘴慢慢张开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气在这样的天,还带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可见温度之高。
咎无殃见此也长出了一口气,下一刻便见韩宗彝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她似乎对于身周之事十分清楚,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谢先生救命之恩。”
咎无殃这会儿也不急了,一边细细地擦手,一边冷着脸:“还说只要有你一日便有我一日,再多来几次,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韩宗彝脸上的笑顿了顿,“阿右,去给先生打盆水来。”
“你管好你自己吧,什么都不懂,就瞎安排,洗多了伤手。”
韩宗彝闭了闭眼,她还是躺着吧。
等到阿左阿右出去,咎无殃才认真说道:“你的病治不了了。”
心病不除,便是身体调养回来了,也还是阴不胜阳,薄疾乃狂。
凶厉之气,唯有杀戮可泄,可韩宗彝毕竟还没疯,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变成嗜杀之人,因此咎无殃说她的病治不了。
韩宗彝心知肚明,此时也只能默然。
咎无殃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见此脸上也温和起来,带着些无奈,“罢了,少不得想个法子了。”
因着韩宗彝突然病倒,原本准备进宫的日子也只能推后了,因此这还算是父女俩自上次大吵一架之后第一次见面。
元彰帝刚摆出冷脸,就见韩宗彝自顾自行了礼,也不等他叫起,就先起来了。
“韩平回来了,他半只脚都没踏进淮阳。”
元彰帝冷脸就摆不下去了,“这次倒是听话,我还以为你心里生着闷气,连老爹都不愿见了呢。”
韩宗彝撇了撇嘴,“我那不是想着你的话,要去顾家,不得好好准备一番,不然人家又该嫌我们韩家没有教养了。”
元彰帝听着稀奇,“顾家嫌弃你了?”
韩宗彝白了白眼睛,“那倒不至于,人家诗书世家,知节守礼,哪会做出嫌弃人的事。”
元彰帝:“那你准备什么,真看上顾檠之了?”
他还不知道他这个女儿么,素来无法无天,我行我素,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为了谁去学什么规矩的。
韩宗彝却挥了挥手,“没有的事,我都不爱跟他玩,有什么看不看上的,不过是顾家素来那副样子,我若是不表现得好点,不是给咱们韩家丢脸了么……”
元彰帝这才乐出声来,“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了?”
韩宗彝满不在乎:“那不然呢,不过呢,您也别管我,顾家那样的我是真待不下去,送完礼就回来啦……”
说到这里,她眼珠子转了转,“跟您说个新鲜事,您猜我在顾家见到谁了?”
元彰帝就是知道也说不知道,“谁?”
“顾家老三,就是取了蜀中商女的那个。”
“想来顾家这是没钱了,听说那钟家女户一来,就给顾家把杏园修了,不然,今年这样的天,顾家那一园子杏花是哪来的……”
“呵,倒说是世家,不还是低头跟商户人家通了婚,孩子都跟人家姓,倒是在上京城里摆的好大架子。”
她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话里话外是瞧不上顾家的意思,不过这会儿殿里也就父女俩,又自那件事情之后,元彰帝已经久不见她这副样子,因此倒也并不追究,只笑着伸手点了点她。
“好大的口气,鸿儒世家,在你嘴里竟是沽名钓誉之辈了。”
韩宗彝还真不客气,“什么真名士自风流,不过挟私自重,多动好名之徒,只知清谈,于国于民,半点用处没有。”
“瞎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越说越不像话,元彰帝嘴上斥责,不过一双眼里全是笑意,显然韩宗彝是说到他心里了。
话头一转,“我还说你与顾檠之年幼相识,想为你们牵牵线呢……”
做父亲的就这么大剌剌的当着未婚女儿的面说起她的婚事,做女儿的也半点不见羞臊,连连摆手。
“还是算了吧,我去吃个饭都要准备几日,还没吃上,若是日日待着,不得难受死啊!”
元彰帝叹了叹气,“你总要选一个啊,人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阿爹再舍不得,也不能一直留着你啊……”
韩宗彝不在意的回道:“再说吧,您不舍得我,我也舍不得您啊,再说了,就算不留着,也不一定要送出去啊……”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咱们也学那钟家,给您招个上门女婿就是了。”
说到这里,韩宗彝越发觉得是个好主意,拊掌道:“两全其美,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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