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得知红发是泰勒的切片后，殷城的警惕心升到最高。根据他前十几年的互联网冲浪经验而言，跟切片沾点边的家伙，精神状况都不太正常。殷城好不容易才换来苟命机会（失贞任务还挂在他脑子里呢），实在不愿意和危险分子打交道了。要不是怕毁掉人设，他恨不得立刻把红发赶出去。
雄虫的惊慌和戒备并未引起红发的疑心。或者说，他故意撕掉友善热情面具，展露掠食者本性，就是想看到殷城这幅模样。蜘蛛结网缚住猎物后，会静静等待猎物挣扎，欣赏它为无望的生机而耗尽最后力气的可怜样子。
红发拉出笑容，与泰勒同色的绿眼倒映着殷城失色的脸庞，他诱哄道：“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不用做完全套。我是雌雄同体，可以模拟出被开垦、灌溉后的状态。这是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交易。我的职务虽然不如远征军将领高，但等级尚可，家族还算有权势。庇护你一段时间足够了。”
如果没看到模拟器的消息，殷城可能真的会动摇。现在嘛……雌虫的嘴，骗人的鬼。本体谭雅·泰勒是个恶劣的神经病，作为切片的卢克难道会是什么大慈善家？
穿越后的大半年，殷城学到最深的一条道理便是，所有的善意都是有代价的。因为虫族是本性与真善美绝缘的物种。
殷城鼓足勇气，伸手推开红发。尽管很害怕，但他眼中充满了不屈的意志，柔弱的身形也似乎变了样。雄虫的嗓音仍然是细细的、软软的：
“对不起，我只想和我选择的雌虫度过成年礼。就算是假扮也不行。这对我们之后的伴侣不公平。”
红发坐回椅子里，双手抱胸，冰冷的眼睛看着他。
殷城没有再闪躲。
被拒绝的瞬间，暴怒如旋风席卷卢克的脑海。汹涌的控制欲让他差点化作本来面目。藏在衣服下的三对复眼同一时刻睁开，盯紧雄虫的脸。无数道呓语响彻卢克的脑海。将不识好歹的雄虫抢回巢穴。用藤蔓、节肢和毒液包裹他。让他哀求，让他收回刚才的话，让他被吸食殆尽，成为一张不会说出拒绝话语的皮，一张装点他巢穴的美丽挂画。
但雄虫清亮的双眼回望过来，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卢克感到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一只愚蠢的、天真的雄虫。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是放弃一位高级将领，还是跑来荒野做个低等雌虫杂工。他坚持着奇怪的原则，并且为之永不屈服。
有什么不一样了。卢克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殷城的心。一颗和其他雄虫不同的，晶莹剔透的心。
良久，浮夸的笑容重新回到红发脸上。
他语调轻快，仿佛刚才的对峙没有发生过：“好吧，好吧。谁叫你可爱呢，我就是对可爱的小家伙没有办法。那我们重新谈下交易条件。”
看见红发不打算翻脸，殷城长舒口气。
他关掉模拟器的通知：
【玩家第一次超额完成任务，成功获得新手期礼包2。礼包开启中……恭喜玩家获得稀有道具-小白花滤镜（中级）！】
【随风飘摇的小白花：你是一株不畏风雨的小白花，什么也不怕~你坚强不屈的意志足以感动最铁石心肠的恶徒！直面黑恶势力吧，你将收获对方的好感！
中级：影响对象数量限定为1单位（意识体数量不限），滤镜作用持续时间不限。
友好提示：好感度及滤镜强度与恶徒的危险等级相关。要不要试试对好人使用呢？说不定会产生奇妙的反应。】
【指定滤镜影响对象：卢克·泰勒（不完全体）与谭雅·泰勒（不完全体）。指定成功！道具使用成功！】
是的，殷城对卢克使用了道具。
不然他担心自己走不过这一遭。
卢克为他被长官捏烂了脖子，还处心积虑地搞语言陷阱，想攻克他精神防线。用脚趾想都知道，卢克肯定要从自己身上收回本。不用道具殷城还真不敢这么直接地拒绝他。
就结果而言，模拟器的文案虽然不太靠谱，但出品道具确实值得信赖。
“……没问题。只要不超出我的底线，你随时可以叫我帮忙。我一定努力做到。”殷城答应红发的要求。
红发答应帮忙隐瞒过去的黑历史，作为交换，殷城将来需要帮他处理一些关于谭雅·泰勒的事。
殷城隐约猜到两个泰勒之间的关系不太友好，但没想到卢克对谭雅的恶意这么大。不仅不愿意使用含有泰勒的本名，连一个暂时派不上用场的雄虫都不放过，握着殷城的把柄逼他之后帮助处理谭雅。
可能这就是切片的世界。殷城在心中默默想到。
“对了，”红发站起身，离开前，扶着床头俯视殷城，笑道：“有且只有一种理由可以申请推迟成年礼。”
殷城报以怀疑视线。红发会这么好心？
高大雌虫笑嘻嘻地，伸手抚摸雄虫毛茸茸的头发，说道：“叫我一声大人，我就告诉你。”
殷城：“……红发大人？”交易达成后，他态度敷衍许多，逐渐露出苟命地球人本性。不就是叫大人。他完全不脸红的。
他读书期末考前的时候，普天之下皆爸爸，叫取爸声一片。脸皮是什么，地球男人没有这种东西。
红发摸着下巴，感觉不够劲。他舔舔下唇，说：“卢克。我叫卢克。”
他态度轻浮中略带一丝阴郁。
殷城对他和本体之间的恩怨纠葛完全不感兴趣。本着求人的态度，殷城仰起头，撩开上眼皮，故意选择没有被卢克的阴影挡住的地方，让眼睛显得又大又亮。他抿紧唇再松开，一派强作镇定的腼腆样：
“卢克大人。”
红发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让殷城想起了另一位泰勒。他一榔头把对方扇得扭头的时候，也听见了相似的一声叹息。充满常人无法理解的餍足和……饥饿。
无论怎样，殷城得到了重要的提示。
卢克走后，他登录星网，有对方提供的关键词和网址，终于查到相关信息。在过去几个月，殷城不止一次上网找资料，想找到办法解决逃避成年礼带来的麻烦。但他功勋值极低，在网络中的权限也低到不行，只能查找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连大部分社交平台都无法进入。和他相熟的雌虫也基本是第九区的居民，简单来说就是社会底层。大家的权限都不足以接触到雄虫相关的珍贵信息。
现在，成为雄虫之后，尽管是个过去成谜、毫无根基的雄虫，殷城在星网上畅通无阻。
这就是性别和等级导致的差异。犹如空气，无处不在。
习惯了水浴的雄虫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用惯了玻璃舱的雌虫也不会为之感到痛苦。
在名为“万星俱乐部”的论坛中，不少虫公然谈论如何延迟成年礼。殷城一搜就搜出所谓的干货。
成年礼归根到底是为了帝国繁衍才诞生的仪式。为雄虫找寻优质对象，通过初次体验判断雄虫的生育能力，检验雄虫成熟后的综合素质。一切都是为了更多更强大的子嗣。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能够延迟成年礼——雄虫还有充分的发育空间，还能提高身体和精神力等级、生殖能力。不少出自大族群的雄虫，会故意延后成年礼，说是要利用中间这段时间提高自身等级。真实原因则各不相同。毕竟，成年礼结束后，雄虫们就要开始频繁播种，对某些雌虫负责。许多玩心重的雄虫并不乐意失去自由。帝国历史上，成年礼的最长延迟期是五年。
殷城看着光屏上的延期申请模板，以及视野中的模拟器任务框，陷入沉思。
殴打泰勒后，他完成了两个日常任务，奖励虽然不如新手大礼包丰盛……
但利用得当的话，说不定能逃过成年礼。
【每一次迈步都能铸造通往成功的基石！恭喜玩家获得基石点数50！您可以通过分配基石点数提高基础数值。
友好提示：点数一经分配，不可更改。但有一个例外。死亡能解决一切问题，不是吗？】
而殷城的个人信息栏是：
【角色殷城：
种族：虫族
性别：雄性
综合等级：e
精神力等级：e+（965/1000）
身体等级：e（432/1000）
魅力值：a
……】
殷城关掉光屏。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精神力等级后的+号上。
只是试一试。他想到。然而全身血液骤然升温。他的心口一片滚烫。
模拟器弹出提示。他“点击”确认。
很快，个人信息栏刷新了。
【角色殷城：
……
综合等级：e+
精神力等级：d（1015/10000）
身体等级：e（432/1000）
……】
！他的思路是正确的。
银白冷清的病房里，雄虫突然攥紧拳头。
他情不自禁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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