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算计
卫承泽顶着宸妃的名分，下人们也多多少少将他向宠妃靠齐。
个别机灵的还整日打听皇帝的消息，转述给他们急需争宠的“小主”，再加上他本就常常在御书房陪皇帝办公，对发生在宫祁身边的事大多都略有知晓。
这天，卫承泽在天音阁堵住了准备弹琴的云亦轩，一开口就过分坦率：“你不必白费力气了，陛下已经心有所属，再多小心思也改变不了什么。”
“哦？”云亦轩收回了踩上高梯的脚，笑意不达眼底：“卫大人觉得本官会信？好让你一人得势占尽便宜？”
卫承泽表情丝毫未变，语速也是不急不缓：
“我的目的从来只是成为他的近臣，你们如何心怀觊觎都与我无关，今日提醒你是念着共事的情分，那人甚至可以改变他的决定，你有再多算计也无济于事，若是被未来的皇后察觉，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近臣是指极得皇帝宠信的一批大臣，往往同吃同住共议国事，颇有些灵魂伴侣的意思，这是几乎所有入朝为官者的最高追求，自然也是卫承泽所向往的。
云亦轩瞳孔一缩，却是信了大半，对宫祁意中人的身份十分在意，但以卫承泽的性子不说便是不知道，也不用刻意追问。
他心中惊涛骇浪，但面上仍不动声色，甚至笑着否认：“卫大人言重了，哪有什么算计，不过是为皇上做事罢了。”
原本卫承泽言尽于此准备离开，但非常看不惯云亦轩这种不讲实话的毛病，索性将一切说开：
“陛下不会多想，我却看得清清楚楚，你诱惑不成便装可怜博取同情，见效果不好又换了日久生情的手段，想借着君臣的名义做些逾距之举，如果这次还不行，是不是准备直接下药了，然后哭着求陛下负责？”
说到底他也在红湘书斋混了许久，对情情爱爱上的套路熟悉万分，将云亦轩的心思猜对了七八成，但男人当然不会承认，并且倒打一耙。
“本官可从未如此想过，倒是卫大人思想如此龌龊，当真不该，还有近臣之位，即便本官与子晋兄无意争抢，你也……啧啧。”
这有戳到卫承泽的痛脚，他最大的劣势便是出身导致的入朝较晚，论与宫祁的亲密度显然比不过两位自小追随的伴读，但他今日来此的真实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在乎口舌之争，留下一句话翩然离去。
“陛下还在御书房中处理政务，你弹琴他也听不到。”
其实两人废话了半天，真正想交流的只有一个信息，云亦轩早就心神领会，才在后面的对话中故意不提。
现在人离开了，他立刻向白子晋在宫中的住处送去了一封信，调动三人的力量总能找到那个“未来的皇后”。
即便发生这种事，他仍有心情弹琴，男人继续上楼熏香抚琴，一曲十面埋伏奏罢，嘴角的讥笑缓缓展开：“近臣？近臣可不会这么关心君主的感情问题。”
当然这些事情宫祁毫无所察，他只隐约觉得卫承泽去翰林院取圣旨的时间长了些。
说起时间，距上次联系赫连琮已经有了七日，却迟迟不见回信，或许是出了什么变故，但这个想法刚产生，殿外就传来禽鸟拍击翅膀的声音。
宫祁抬头远望，敞开殿门外的大道上，有一只金雕直直朝着门内俯冲，羽毛闪耀着金属般光泽，后面是金发男人踩着盛阳步步走近。
结果气势如虹的猛禽下一刻就被拦住了。
守在门口的白子晋长剑一掷擦着尖锐的鹰喙划过，轻轻松松打断了金雕的行进，再前跨一步反手接住剑柄收剑入鞘，动作极其流畅潇洒，看完全程的宫祁都有了鼓掌的冲动。
赫连琮上前安抚住了大鸟，展臂直立让侍卫搜身检查，结束后才进殿行礼，面不改色的解释早归的原因。
“陛下，金雕近日发情有些不好控制，在我回京后才送来了信件，此间耽误了你的指令，还请恕罪。”
宫祁倒是无所谓：“不是指令，你可以现在打开看看。”
让男人高强度工作了四个多月，他当然不会继续指派任务，这次只是告知他可以自由休假，并附上了取用国券和住处的凭证。
赫连琮拆开泥封看了后有些懊恼，但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至少早到了几日，毕竟全夏国除了宫祁在的地方，他都没有任何长住的兴趣。
“无事便回去休息，你在枢密院的述职朕会处理。”
宫祁说完就又投入了工作，但片刻后前方笼罩下一片阴影，赫连琮站在他案前，语气生硬的强调：“陛下，鸟类如今都开始繁衍了。”
“朕知道，不会因此事怪罪于你。”
男人一向严谨，迟钝的皇帝也很是严肃的保证，但这就逼急了赫连琮，他直接解开了束着的波浪长发，依照夏国的审美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吸引力一点，然后直白问道：“那我们何时交、圆房？”
“咳”，宫祁敢断言他准备说的第二个字是配，突然想回一句两个男人是无法繁衍后代的。
“你若有需要，可以拿着银钱去南街花坊，如果是想成家，便去找媒婆牵线介绍，朕虽是大夏国君，却不会负责臣子的……这些事。”
赫连琮听完紧紧攥住了拳头，鹰眸如利刃般盯着青年的眼睛，嗓音沙哑：“你想休了我？”
这误会就大了，宫祁从不知道男人给自己的定位是这样的，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无意识沉默了片刻。
赫连琮却当成了默认，狠狠咬住牙根，声音中比愤怒更多的是委屈：“你说的一切我都照做，究竟哪里惹了你不快，平日若即若离也就罢了，现在是用完了就想扔吗”
宫祁莫名有些内疚，将人强制留在后宫还心安理得的接受效忠，确实忽略了赫连琮的心境变化，如果一开始他就给了男人错误的信号，现在这种行为就真的很过分了。
“那你倒是真的用一回啊，每次一脱衣服就离开，我就这么让你没有兴致？”赫连琮气势渐弱，甚至退后了半步。
“算了，即便你想休弃了我，我也是会听从的。”
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的宫祁还没组织好语言，男人就已经转身离开，他明显从那个背影中看出了决绝，只来得及对侍卫说：“拦住他！”
但侍卫还没动手，赫连琮自己就停住了脚步，侧头望了他一眼，语气沉重：“你宁可相信他们能拦住我，也不相信我会听话站住？”
此时白子晋已经站在了赫连琮面前，三人在一条直线上相视无言，宫祁又看到远处卫承泽拿着圣旨走来，预感到场面即将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他快步走上前，抬手按住赫连琮的肩膀，神情缓和却又不容置疑：“你我之间互有误会，一时半刻说不清楚，赫连旅途劳顿不妨先回落英宫休息，朕忙完了便去找你，好不好？”
许是皇帝的称呼稍显亲昵，又或是语气有些宠溺，再加上一个撩人的尾音，赫连琮将刚才回北原的打算忘得一干二净，握住宫祁的手移至自己胸口。
“夏皇，我是因为你才留在中原，如果你不要我了，偌大的土地便再无我的容身之地。”
“……朕知道”
结果当日政务过多，宫祁又失了平常完全理智状态下的效率，直至正午奏折也未有肉眼可见的减少。
既然已经错过了午膳的时间，他索性派人到雍和宫传报了一声不会过去，不然宫临可能会一直等着。
宫祁揉着额角，还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卫承泽在一旁满脸的担忧，门口的白子晋也频频转头看过来，但宫祁不会将他人牵扯进私人的问题里。
“卫卿，你先回去。”
“……好”卫承泽眉毛都快打结了，皇帝明显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但却并不准备让他参与，他竟是连知道内情的资格都没有。
宫祁再看向白子晋：“陪朕出宫走走。”
“是”
夏囯以玄为尊，换上一身不那么黑的衣服后，宫祁先去买了份夏庭旬报，核实完各板块新闻的事实性后，再细细检查了允许个人投稿的部分。
虽说能印出来的都经过审查，但也不可避免有些莫名其妙的文章，就比如说左下角这篇《多长的腿才配的起万人之上》。
它从各个角度细致分析了近千字，用最严谨的态度做着最无聊的研究，在得到众人都喜闻乐见的结论后，还卖了个关子
——欲知那位腰腹力量如何，请诸君听我下回分解。
看来这种稿子写了不止一次，宫祁有些无语，但确实是自己下的指令，择稿时偏向于求真探究的内容。
不得不说，这篇文章在含金量上远高于报纸的平均水准，除了题材奇葩些基本无可挑剔，打擦边球的技术也极高，挑不出非议当今圣上的切实证据。
宫祁还不至于在意几句无关紧要的评价，继续翻阅很快看完了所有报纸，整体和他设想的差不多，只是广告位要比预想中出现的早了些，这次的旬报上就有醉生楼评选花魁的消息，想来京城有名的销金窟对于广告费不会吝啬。
离开书斋，宫祁与白子晋去了鸿泰楼，在这家消费最高的酒楼中应付今日的午餐，说是只有两人，但三个御林军小队都在周围乔装跟着，不给任何路人靠近皇帝的机会。
一顿饭吃得白子晋战战兢兢，只敢挨个椅子边坐着，宫祁却是终于在新环境中理清了思路：他可能……
确实不怎么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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