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昨晚在布置任务的时候,周玉已明确说过,在下令撤退之前有擅自逃跑者,立斩!
下令之后,所有人向德胜门方向集结,守城军士会出来接应,跑得慢的后果自负。
不过鞑靼明显没有想到这些守军竟然如此果断,真是做到了掉头就跑!
完全连一点恋战的意思都没有!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这些怂得恨不得钻进壳里的军卒就只留给他们一片烟尘和几只跑掉的鞋而已。
不过,上等马就是上等马,阿日桑格迅速集结主力部队追击逃军。
总有跑得慢的倒霉蛋被追上,眼看要挨刀的时候,另一件奇事发生了!
明明雪亮地弯刀还没碰到脑袋,被瞄准的小兵却像中邪一样迅速倒地,想象着自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然而骑兵在马上砍人头是方便,可是砍尸体就有点费劲了。
这些专业的逃兵,一旦发现就要被追上,立刻就使出这招,等骑兵一过去就马上站起来接着再逃跑。实在躲不过的,就抱着盾牌使出就地十八滚的招数继续前进。
卧倒动作之娴熟,闪避刀剑之完美,令人叹服。
虽然不太好看,但是相对于性命来说,面子这东西明显太不值钱了。
本来还十分紧张那八千人会不会被全歼的马文正,这会早已是笑岔了气儿:
“哎哟我去!逗死我了哈哈哈哈哈……这特么都是谁教的!这群怂兵跑得还真是带感啊哈哈哈!太招笑了哈哈哈……”
谢瑾原虽长在军营,却也从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不由得张大嘴巴:
“这样都行啊!”
原本会十分惨烈被屠杀的战斗场面,这会完全变成秀演技的片场:
各种极富戏剧性的倒地、翻滚、装死、爬起、继续逃跑,硬生生地把一部严肃的史诗战争剧给生生掰成了贺岁喜剧。
周玉却皱起眉头。
他当时只考虑到伤亡问题,就教了几招逃跑的技能给风字营的将领,只是没想到效果竟然好到这种度。
抬头看看日头,还不到午时。
已经有腿长的小兵跑过护城河,聚集在德胜门下了。
鞑靼的追兵接踵而至。
“放箭!”周玉下令道。
瞬间,城头上箭如雨下,如同一道无形的墙阻挡住骑兵前进的步伐。
但不多时,追兵就聚集在护城河边上,立马止步在□□射程的边缘,肆意砍杀试图逃到城下寻求庇护的军卒,我军伤亡渐渐增加。
“要开城接应吗?”谢瑾原问道。
“继续放箭。”
周玉注视着战局变化,仍是坚定地说道。
随着骑兵越聚越多,先到的鞑靼骑兵渐渐在护城河岸形成一条封锁带,将跑得慢一步的军卒与大部队隔开,渡河到城墙下越来越困难。
集结在城门口的士兵顶着盾牌缩在一起,面对鞑靼的弓箭毫无还手之力,哀嚎着叫守城士兵开门。
如果这样下去,这筋疲力尽的八千人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要准备炮击吗?”马文正再次问道。
周玉看了一眼鞑靼骑兵的位置,基本上全部在标注的射程之内,却仍然坚定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炮。”
伤亡在继续增加,虽然有弓箭的掩护,跑得慢一步的士卒完全暴露在敌人攻击范围内,而鞑靼骑兵渐渐成合围之势,眼看要将那几千人困住,尽数全歼。
周玉面色凝重地站在城头,紧紧攥着青锋剑柄。
——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了。
眼看城下之战就要渐渐演变成一场血腥屠杀,只见杨宪带着一队骑兵朝这边飞奔而来。
周玉朝城门守军大喊一声:“开城门!”
十几个守城军卒抬起沉重的门闩,将城门缓缓打开,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败军左右一分,贴着两侧城墙,迅速退回城中。
阿日桑格见城门开了,手中大刀一挥,先锋营主力立刻丢下那几千被困的兵卒,过了护城河,想要趁势追击破城。
只见城头上寒光一闪,周玉抽出青锋剑向前一挥:“出城迎敌!”
杨宪带着两万余铁骑直接冲出城门,与鞑靼正面交锋战在一处。一时间德胜门下人仰马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两军交汇混战在一处。
军鼓阵阵,敲得震天响。
这支突出其来的骑兵令在场的人都很意外。
无论从队形、装备、作战表现各方面看,这都是一支训练有素而且经验丰富的精锐部队。与鞑靼的骑兵相比可谓势均力敌。
在后方观敌掠阵的阿日桑格见前方混战僵持不下,便亲率大军上前助阵。
刚到护城河岸,却见又从城内出来两队火铳兵,出城向左右一分,沿着城墙站成长长一排,向渡河的鞑靼骑兵开完一枪随即向后一转,原路返回城中;每放一排枪,便有一队鞑靼骑兵倒下;每每想冲过河去砍杀,城头又不断地放箭,连多一寸都实难靠近。
当这些火铳兵秩序井然地放完一枪回家之后,护城河两岸满眼皆是鞑靼骑兵的尸体。
杨宪所率的骑兵在杀退一波进攻后也并不追击,而是缓缓有序地退回了城中。
双方各有损失。
阿日桑格见北平守军是早有准备的架势,眼看也讨不到便宜,便退回方才抢到的大营之中,清点战利品去了。
从通州粮仓和冀州兵营带来的辎重大都在营中,鞑靼得了这些物资自然是十分欢喜,又离北平城更近了一步,阿日桑格当天就直接把家搬了过来。
这天晚上,周玉带着谢瑾原站在城头,遥望着昨天还是自家大营的鞑靼军营。营中灯火辉煌,隐隐还能听到他们庆祝的歌声。
“气死我了!”
谢瑾原怒道:“兄长!你就打算放着不管吗?!”
周玉却笑眯眯道:“做生意,自然是先要投些本钱的嘛。”
“你这连血本都赔进去了!”
“喛,急什么嘛。”周玉不紧不慢道:“那么多粮草辎重,一时间又不会长腿跑了。如今来了新房客,说不定还要再添些新的来呢。”
“你就不怕他们把粮食运走吗?”
“为什么要运走?”周玉道:“你可莫要小看了这位阿日桑格将军,人家的目标可是要拿下北平城的。”
“你到底是怎么谋划的?”
白天那一仗打得实在太蹊跷,谢瑾原已经摸不着头脑了。
一大清早,杨宪拿着宁王给的令牌、连同出京时皇上让宁王把军权移交给林纪昌指挥抗敌的圣旨,到守城的各个兵营,用冀州兵营带来的战五渣跟宁王府的精锐换了岗。
过程大致还算顺利,大部分守城军官看到令牌和圣旨都立刻交出兵权,少数死脑筋非说没接到通知的则当场就被斩了。
而且随着集结的兵马越来越多,事情也就越来越顺利。甚至于转到最后几处兵营时,为首的将官一看杨宪后面大批的王府军官,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
一上午的工夫,杨宪就拿到了将近三万的北平精锐骑兵,全数调往德胜门。
事实证明,长年驻守在北平的骑兵果然是实力不俗,那宁王带兵确实很有一套。
“明明有圣旨,为什么还来偷天换日这套?”谢瑾原问。
“所谓山高皇帝远,圣旨在地方上并不如在京城那么好用,必须要有宁王的配合,我才调得动当地驻军。更何况宁王先前就有不服调度的坏名声。”
“那,你那日在王府直接跟宁王说不就好了?”
周玉看他一脸单纯,不禁叹气道:“那日去王府的阵势还不明白吗?他造反的心已是十有八九,向他借兵岂不是与虎谋皮?”
“原来是这样。”
“其实这次北上,最难的部分并不是击退鞑靼,而是要夺回宁王的兵权。”
周玉道:“宁王在北平驻守已有十来年之久,根深蒂固,又贵为亲王;若存谋反之心,是件十分麻烦的事。”
“兄长想得真远。”谢瑾原抓抓头发,苦着脸道:“内忧外患的……幸亏当时没让我当主帅,不然我真是要愁死了。”
周玉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长进已经挺大啦。
三军主帅并不只是要指挥战斗,首先要拢齐军心;若军心不齐,军队越多麻烦就越大。比如我们军中,冀州兵懒惰、作战也不够勇猛,就不能拿来冲锋,但守城却是十分合适的;
骁骑营虽然勇猛,但缺少实战,要跟在老兵后头带一带才能独当一面;
王府的骑兵虽然样样都好,但只忠于宁王,我必须要时时提防他们哗变。”
“天哪。”谢瑾原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脑袋不够用了……”
“你又带坏小孩呢?”
这时,却见马文正巡城回来,下了马,咬牙切齿地对周玉道:“全军上下,就你一肚子坏水儿。”
“我坏我骄傲。”周玉一脸嘲讽地得瑟道:“你要能坏过我,统帅给你当。”
“我才不稀罕呢。”马文正作投降状,指着周玉对谢瑾原道:“再没有比他更坏的了。”
谢瑾原却哼了一声,说:“那叫谋略。”
“你这倒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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