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南笛韵 3
文韵收拾停当,倚窗凝眸,见有几个女生在假山的石凳旁嬉笑打闹,并且不时地往这边张望。文韵温和地对她们点头微笑。这几个女孩子看到文韵,并无羞涩,她们也大方地走过来给文韵打招呼。这几个女孩子都是私塾的学生,比文韵略小几岁,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花骨朵般的年龄呢。
“你们家都在咱们村吗?”文韵微笑着问。
女孩子们并不胆怯,见文韵问起私塾的情况,她们吃吃地笑了。一个穿蓝底碎花上衣的女子咯咯笑着说:“老师,我们几个都是咱们村子的。”
“你们认识雪枫不?”文韵记得雪枫说过她也在这里读书的。
“雪枫呀?认识,很奇怪的一个女子。”听到文韵问同学,大家一下子活跃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这个雪枫,什么都好,就是思想怪诞。”
“怎么怪诞呢?”文韵好奇地问。
“就是……就是……反正说不出来,你接触时间长了就能感觉到的。”女孩子们笑着说。
见她们这样,文韵也笑了。
西北的初春,还很寒冷。刚过了新年不久,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通往木屋的幽静小路上,只有文韵孤单的身影。文韵走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抬头向远处眺望,见群山沉寂,寒鸟疾飞。也许是天气还比较冷的缘故,附近人家静悄悄的,不见有人出来走动,冷清得很,只有那朱红色的对联略微显出一些暖意。
文韵回河边小木屋取衣物,见木屋前边有几朵梅花状的爪痕,不由得想起了江南家乡。她站在木屋前,凝望着静静的花雨河,沉思良久。她想到了萧云,想到了以前的事情,眼圈发红,泪水悄然从腮边滑落。
寒风吹打着光秃秃的树干,发出刺耳的呼啸声。文韵伫立在木屋前,望着被风舞起的沉浮飘扬的残雪,想象着漫天雪花飞舞聚集散开的情景,不由得叹息:任何事都讲求一个缘分,相聚是缘,相守是分。她和萧云有缘无分,只能认命。放手吧,别牵挂。从此,人海两茫茫。
“小妹,你以后就搬过来住吧!在这里,好歹也有个照应。”林子涵和蔼的话语又回响在耳畔,让文韵感到了温暖。
文韵顺便把小木屋打扫了一下,拿了几套换洗衣服,锁了门,就回到了私塾。
雪,早停了。当文韵打开房门时,却发现窗户被打开过,书桌上有脚踩过的痕迹。文韵很吃惊,但并不声张,只警觉地注视着窗外。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林子涵来到私塾,见文韵无精打采的样子,问起原因,文韵指了指窗台。上边,还残留着一些脚印。林子涵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沉思良久,才缓缓地说:“小妹,你只管住在这里,别的什么事情也不用理会,以后,我让雪枫给你做伴,这丫头胆大心细,又很热情,很靠得住。”
文韵点点头,还是有些疑惑地望着林子涵。林子涵看出文韵的疑问,就安慰说:“可能是哪个学生淘气,和你闹着玩呢。你在这里安心住,如果有什么事情,只管和我说。”
文韵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子涵说完,转身去私塾上课了。
望着林子涵快步离去的背影,文韵感觉心里暖融融的,似一清泉流过心间。
文韵来到林子涵的私塾,吃住都在林家。期间,她去和阿成大叔说了来私塾的事,阿成也很赞同,说是文韵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住在小木屋,他也很不放心。现在,住在林家,有林子涵照应着,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文韵来到林子涵家的私塾,暂时并没有教书。林子涵说先让文韵先熟悉一下私塾里学生的情况。
林子涵上课去了,整个上午,文韵都静静地坐在厢房翻看学生写的小楷和国语作业。小孩子们的作业书写得很工整,文韵看着看着,笑了。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因为从学生诗文的字里行间中,渗透出一种生命的气息。虽然有些学生的文章写得不是很规范,但内容都很向上。
“这些学生,如果培养得好,将来未必是栋梁之材。”文韵想。
和别的私塾相比,林子涵的私塾的学生比较多。学生们都是十多岁的小孩子,很纯朴。这,让文韵一下子感觉亲近了许多。
开始几天,林子涵一直让文韵帮着他批改作业,闲暇时分,林子涵也常到文韵这里转着看看,有时,和文韵谈论起学生的诗文,充满了自豪。
“这些个孩子,都很聪明,就是有些顽皮。他们淳朴、善良,象璞玉,需要咱们来精心雕琢。”林子涵看着院子里正在追逐打闹的几个男孩子,语重心长地对
“是啊。这些学生,很灵透,将来走出去闯荡几年,定会有大出息。”文韵也感慨着。
“小妹,你很有文才。”林子涵看着文韵,若有所思地说。
文韵看了看林子涵,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林子涵说:“我看了你给学生文章写的批语。”
文韵笑了笑,说:“我只会读文章,不会写文字。”
林子涵听了哈哈大笑:“小妹也太谦虚了。”
“听说咱们这里有三月赛歌的习俗?”文韵看着院子里柔软的垂柳,忽然想起在雨花河边的小木屋里村子小姐妹们谈论赛歌的趣事,忍不住问。
“是有这种习俗。这个习俗是近年来村里的年轻人受西北花儿的影响弄出的乐子,很热闹的。到时间我请小妹和我对歌,怎样?”林子涵望着文韵,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
“对歌?我可不会呀。”文韵急忙摆手说。
林子涵见文韵这样,又是哈哈一笑,说:“随你,只要你觉得开心,怎么着都好。”
早春的二月,秦岭余脉还有残留的积雪,崖壁上的迎春花却已经吹出了金黄的喇叭。枝蔓垂挂的悬崖,仿佛一道绚丽的瀑布,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更显得绮丽旖旎。雨花河畔,小草已偷偷地钻了出来,地面上毛茸茸的一层浅绿,好似披上了一袭柔和轻盈的碧纱。
按照往年的习俗,花雨村今年要和附近好几个村子继续进行赛歌活动,时间定在三月初。
赛歌,需要一些准备。因为要准备赛歌的事,村子里的人显得格外忙碌,林子涵也被村长找去商量赛歌的事情了。
文韵对赛歌不很熟悉,也不去凑热闹,只安静地在私塾里翻阅批改着林子涵让学生送来的作业。
学生们都上课了。白天,私塾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林子涵早出晚归,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几乎不见人影。文韵虽然知道林子涵在忙赛歌的事情,但心里也有些纳闷:“不就是赛歌吗?怎么会这样忙呢?”
文韵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假山旁边的水池,陷入了沉思。
“小妹,这几天你辛苦了!”
正在文韵迷惑不解的时候,林子涵回来了。他看见文韵坐在发愣,就笑着和文韵打招呼。
“不辛苦!老哥,赛歌的事情忙得怎样?”文韵看见林子涵回来,就急忙站起身走了出来。
“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三弦师傅呢。”
“三弦师傅?”文韵有些不解。
“是啊。咱们这里的人喜欢唱歌,但会弹三弦的人很少,这个三弦师傅村长是从外边请来的。”
“我还以为咱们这里的民歌是扯着嗓子清唱,不用伴奏呢。”
“平日里大家闲着没事,都是瞎胡唱,但到了正式的赛歌场合,就得正规了。有唱有弹才热闹呀。”林子涵见文韵对山歌不很了解,就很有兴致地说了起来,“咱们这一带地处豫陕晋交界,古时候是少数民族聚居的的区域,属于半农半牧地带。由于地势陡峻,沟壑纵横,交通很不方便。为了交流,人们就隔着沟壑相互喊话,时间久了,就产生了山歌。不过,咱们这里的人唱的歌,大多是随心而唱的山曲儿,不象甘肃的花儿和陕西的信天游那么有板有眼。”
“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起过陕西的信天游,很好听的。”
“是很好听。信天游高亢悠长、深沉婉转、粗扩淳朴,很惹人喜爱,象《走西口》、《五哥放羊》等,都是家喻户晓的好歌儿呢。”
“我们家乡没有山歌,但却有很多民歌小调,如《杨柳青》、《对鸟》等,也很好听的。”文韵说着,轻声地唱了起来,“早晨起来露水多,点点露水润麦苗,七搭七呢崩啊哟,杨柳石子松啊哟……”
“确实很好听。”林子涵一边说着一边和着文韵的节拍唱了起来,“松又松哟,崩又崩哟,松松有情人哟,哥哥杨柳叶子青啊哟。”
“老哥你也会唱江南的民歌小调?”文韵见林子涵也跟着唱起了杨柳青,有些奇怪地问。
“我很小的时候随父亲去江南,见那里的人唱《杨柳青》,也就跟着学会了。”林子涵笑着说。
“我说呢,老哥怎么会唱俺家乡的歌曲呢,原来是这样。”
俩人正说着,见内院的门开了,紫衣从里边走了出来,冲林子涵笑了笑。
“小妹,你在,我得回去了,要不夫人该惦记了。”林子涵说着,和文韵招了招手,向内院走去。
“嗯。”
文韵站在厢房门口,目送林子涵的背影逐渐消失,才转身回了厢房。
经过几天的准备,山歌比赛终于开始了。
赛歌的地点选在村边的花雨河畔的空地上,距文韵以前居住的小木屋并不远。
林子涵和林子弥都是这次赛歌的评委成员,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从邻村和州里请来的几个评委,一共八人。大赛分初赛和决赛两个阶段进行。按照规定,参赛人先将参赛的原创作品送交歌赛组委会审核,通过后参加初赛和决赛。每个参赛歌曲演出的时间不限,但要坚持“原创为主”的原则,赛出风格和水平。所有参加歌赛的人不得违反大赛的的规定,不得弄虚作假。
因为评委里有好几个是从南方刚考察回来的,所以,这次的赛歌规则,很有西洋人的风格。
花雨村的人对一年一度的赛歌看得很重,开幕时,他们让村长特别邀请州里的文官来这里致了开幕词。
“今年的赛歌上边很重视,说是改朝换代了,得好好庆贺一番。”文韵看着台子上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忽然想起了前几天雪枫说过的话,不由得笑了。
“哗啦啦的溪水,潺潺向东流。花雨村的儿女,欢快度春秋。一层层山峦,一道道的沟,一曲曲山歌声,带着幸福飘向云里头。多少年的梦啊,多少代追求,美丽的花雨村赶上了好时候。辛亥的号角在中华吹响,腐朽的清王朝退出了历史的潮流。冰雪融化的河水,滋润着黄土地,革命的春风,恰似那醇绵甘甜的美酒。”
赛歌开始了,邻村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用他那浑厚的的声音,唱出了第一支歌儿。这歌儿,充满了激情,宛如一簇跳跃的火苗和一群奔腾的骏马,在花雨河的上空久久驰骋、回荡。
“好!”小伙子刚唱完,台下就响起了高声的喝彩。
“下边演唱的,是……”
“嗨!”文韵正专心地看演唱,却见雪枫笑着向她招手。文韵看了看周围的人,见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听唱歌儿,就轻轻地从旁边的缝隙中绕了过去。
雪枫在台子不远的一个高坎上,见文韵过来了,就高兴地把文韵拉了上去。
文韵对山歌不熟悉,雪枫就边听边给她讲解。文韵一边听一边微笑着点头,偶尔,也说一些自己的看法,逗得雪枫咯咯地笑个不停。
参加赛歌的人很多,歌声一曲连一曲,掌声此起彼伏。欢快热闹的场面,让人留恋忘返。文韵在台下观看了大半天,忽然觉得有些困乏,就和雪枫打了声招呼,回小木屋休息了。
赛场上,赛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歌声时而悠扬、时而低沉的,在一阵阵的掌声和喝彩声里,显出了无限的情趣。这次赛歌,除了沿袭以往的习惯,还夹杂有少数民族的风格,也有一些男女相互对唱的情歌。歌手们自编自演,不拘泥形式,有的歌曲里还有伴舞和新时代的内容。在妙曼婀娜、翩跹婆娑的优美舞姿中,人们仿佛看到了袅袅炊烟中的田园生活,又好象看到了大革命中的冲天豪气。赛歌让人目不暇接、感慨万千。
文韵在自己的小木屋里休息,听着从窗外传来的歌声,不由得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她从桌子上拿出笛子,正要合着歌声轻吹,忽见雪枫一溜风似的跑了进来:“文韵,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文韵吃惊地问。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温云的事。”
文韵听雪枫说赛歌场出事了,急忙和雪枫一起往花雨河畔的赛场赶去。还没有赶到,就听见那里人声鼎沸、一片乱糟糟的样子。文韵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台上看,只见林子涵端然正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他几个评委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文韵正在纳闷,却见林家姐姐林子弥大声向观众喊:“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安静。你们说温云不是本村人,这话就见外了。温云虽然出嫁,可是她还是咱村的姑娘呀,怎么就不能参加赛歌了呢?”
听林子弥这么一说,台下霎时安静了下来。也只片刻,人群又骚动起来,主要是在东南角。文韵顺着嘈杂声往东南角望去,只见人群外的空地上一中年妇女尖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林家大小姐,你不要避重就轻嘛。歌赛公告里明文规定是原创歌曲,而温云的歌词里却有很多甘肃花儿的老歌词,这能被选送到州府去参赛?难道咱们花雨村里没有好歌手了吗?”
经中年怪妇这么一说,台下又是一片哗然。林子弥回头和林子涵等几个评委小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又台下朗声说到:“温云的事我们也不太清楚,等我们查清之后给大家明确的答复。大家以为如何?”
台下观众大多是花雨村的父老乡亲,对林子弥的解释也很认同。中年怪妇见状,也不说话,象蛇一样悄悄溜向人群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林子涵等正在纳闷,却见西南角也发生了骚动,片刻,砖头瓦块便一齐向台上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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