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永暗之光 一
明白了自己处在这样的一个不大的空间里，而并非是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西琊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不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脑子里一个疑惑又浮现了出来。
……管道？记得自己之前不是被一团黑影一般的东西给吞了进去么？怎么会到这样一个地方来了？说起来，那黑影究竟是什么？这地方又是哪里？
想到这里，西琊忽然意识到，这里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地道？摸上去的感觉，这完全就是一条人工砌出的地道，能摸到冰冷光滑的石砖，与石砖间的缝隙。在这荒芜而又巍峨的雪峰之上，怎么会隐藏着这样一条不为人知的地道？他究竟是掉到了多深的地方，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光线都看不见？
而且这地道给人的感觉也未免太过诡异，难道是因为他身上毒液的效用还没有完全褪去，才会出现之前的那些幻觉？
强心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西琊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爬去。
忽然，他只觉自己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死人的手。
西琊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一退。心脏在一片死寂之中格外响亮地跳动起来。
然而无光的漆黑之中，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等等，冷静一点。西琊这样告诫自己，待心跳平复一些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伸出手去。
黑暗之中，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
忽然，那副冰冷沉重的尸骸猛地扑到了他的身上。
西琊吓了一大跳，本能地一下跳了起来。只听他的脑袋哐地一下磕在了上方的石顶上，西琊顿时一声哀呼倒回了地上。
这一下倒是把他撞得清醒了不少，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这副尸骸，发现毫无动静。原来只不过是倒下来了而已。仔细摸上去，这的确是生灵的尸骸，然而却明显不是人类。
西琊将它放到一边，继续往前摸索。前方堆放着更多的尸骸，现在不止是手能摸到了，他简直像是在尸堆里爬行。这里的地道里似乎塞满了各种生灵的尸骸，西琊甚至能感觉自己的头从它们的尸体缝隙间挤过，他的鼻子仿佛能嗅到到它们冰冷的气息。
那黑影把猎物抓进来之后，就是在这里吃掉它们的么？
可是不对。西琊想。即便这里是冰封的雪山，尸骸不会腐坏，这些尸体摸上去也不像是有被大量啃食过的痕迹。至少大部分的肉体都是完整的，只是干瘪了下去。感觉上，它们更像是在这绝望的黑暗之中，被饥饿与恐惧耗尽了全部的生命。
这可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发现啊。不过既然没有吃它们，那个黑影究竟为什么要把它们抓进来？
西琊一边思考着，一边奋力穿过尸堆。不管怎么样，也总不能待在那个地方想问题。就算它们真的没有腐坏，西琊也总有种心理作用，觉得好像闻到了隐约的腐臭。而且与尸体脸贴脸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感觉，似乎它们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他奋力挣扎着，终于推开最后一具尸体，感觉周围又恢复成了冰冷平整的石道。明明还是这么大点地方，西琊却忽然感觉周围像是变得很宽敞一样，让他不由得大舒了一口气。
他稍微休息片刻，又继续往前爬去。
黑灯瞎火的，不知又爬了多久。黑暗中时间总感觉过得特别缓慢，不过说不定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照先前那些尸体的样子，大概是被困死在这里面的。也就是说这地方真的有可能走很久也出不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周围连个可以拿来参照的东西都没有，时间一长有时候真是连自己究竟有没有在前进都搞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又摸到了冰冷的尸体。
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往前爬去。钻进尸堆之中，从死骸的缝隙间爬过。
这感觉未免太熟悉了一点，让人感到不安。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他强行按捺下心中的迷茫，继续往前爬去。
穿过了这片尸堆，又往前爬了不知多久。忽然，前方又出现了大量的尸骸。
好像真的不太对。这些尸骸的感觉，一开始被他弄倒的那具尸骸的位置，都似乎与之前相差无几。
西琊这下留了个心眼，他从尸堆里摸了一只鸟的尸骸出来，把它放到了最开始倒下的那具尸骸的身躯上
再次发现前方出现尸堆的时候，西琊顺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摸过去，果然在那具尸骸上找到了僵硬的死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通道其实是个圆？
这样说也不是不可能，在彻底的黑暗之中，自己应该完全感觉不到方向细微的偏转。可是一个圆形的通道，究竟有什么意义？自己和这些曾经的生灵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难道说出口在头上？
这个想法让西琊不由得一个激灵。的确，走了这么久，他居然完全忽略了头顶。如果头上有什么东西，他恐怕早就死了。
然而一路摸索下来，头上也是空无一物，只有不断延伸的冰冷石块。
或者说是他陷入了幻觉？
可是一个陷入幻觉的人，要怎么样才能确定自己陷入了幻觉呢？虽然通常人会根据出现的事物是否符合常理来判断自己是否身处幻觉，可是所谓的常理真的可以用来衡量一切的情况么？更何况目前的状况还不算是完全不合常理，或许这里就是一个圆，而出口就隐藏在某块松动的石砖后面。
西琊摇了摇头，把自己从纷乱的思绪间唤醒过来。现在可不是玩这种智力游戏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找了个地方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这通道可不算短，连续爬了几遍，他不由得感到有些疲累。
他休息了片刻，伸手碰了碰旁边的尸骸，说道：“喂，是你在作祟么？”
尸骸随着他手的动作僵硬地晃了晃，没有动静。
“别这样了，很吓人啊。”
尸骸静静地靠在墙壁上，没有动静。
西琊叹了口气，想还是别干这种事了吧，感觉好像它们真的会活过来一样。
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身畔的尸骸跟他一样叹了口气。
他猛地往后一缩。黑暗之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衬得他的心跳声格外明显，让西琊有一种整个通道里都能清楚听见他的心跳声的错觉。
忽然，只听周围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奇怪的声响，有什么在黑暗中扭动着向他逼近过来。是那些尸骸，它们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早就已经在低温中僵硬得好像冰块。周围奇怪的声响就是它们皮肤撕裂、骨骼折断的声音，这些早已死去的生灵不痛不痒地拖着残缺的身躯，向他扑来。
西琊大惊，赶紧往后退去。
忽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脚，把他拽了回去。
许多死人扑到了他的身上，他能感觉到她们冰冷的手指和头发。
人？为什么会是人？
西琊脑子里混乱地想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头颈，奋力想要把上方的尸体推开。不知是谁一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臂上，像是要把他的整块皮肉扯下来。温热的血液从小臂滴下，掉进他的眼睛里，他才发现自己在黑暗中原来是一直睁着眼睛的。
这地方也未免太奇怪了吧？怎么感觉好像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等等，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西琊忽然想起了什么，存放在记忆的深处，隐藏在几乎被遗忘的彼时，那过去的片段忽然发出了一闪即逝的微光。
小时候的西煌坐在那里。他与他长得一样，却又很不一样。西煌笑着说：“很吓人吧？”
“完全不吓人啊。”西琊道。
“是么。它可是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啊，你如果一直想着它的话，它就会去找你哦～”
“……别说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想起来就像是几辈子以前一样遥远。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小，他与西煌也曾经有过关系融洽的时候。
没错，他曾经听长兄西煌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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