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记忆中的初遇
乔豆之死了，死在了那场爆炸里。意识消失得太快，以至于烈火灼烧过肌肤，四肢被炸成粉碎的痛感都不是那么鲜明，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了她第一次和骆乔库相遇的场景。
乔豆之第一次与骆乔库相遇的时候，她正打算去死。
那是初三那年的冬天，天极冷，她身上那件小了一号的白色羽绒服被绷得很紧，远看很像一个软乎乎的白色气球。乔豆之坐在咖啡店的软沙发上，一人占了两人的位子，面前放着她在快餐店里点的一个全家桶和在咖啡店里点的两杯咖啡。
其实只有她一个人，但要在咖啡店里呆很长时间还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点了两杯，这家咖啡店的价格偏贵，所以人少，而快餐店里实在是太吵了，在那里还容易遇到熟人，一向孤僻的乔豆之干脆打包到咖啡店里吃。
全家桶里的汉堡和炸鸡都已经消灭得差不多，胃也早在叫嚣着：够了！够了！但乔豆之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嘴里塞东西，仿佛只有用食物才能填补她心中的恐慌。吃完一个回合，她打算歇会，为了打发时间便翻开桌面上的菜单，发现这家咖啡店除了咖啡和其他饮料还卖甜品，于是蠢蠢欲动地想要买个华夫饼尝尝。
可能是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死，所以花起钱来格外慷慨。乔豆之打了个饱嗝，吃力地站起身正打算招呼服务员给她上个华夫饼，余光却不小心瞥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骆乔库。
要怎么来形容当时的感受呢，刹那间课本上那些描述古代美女的词语争先恐后地钻进乔豆之的脑子，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等等等等。
去他的华夫饼，乔豆之把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给揣好，若无其事地坐下，心想这大概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又觉得用见色起意更合适些。
骆乔库点了一杯咖啡和热牛奶，咖啡已经被他轻啜了几口，而牛奶则是一点未动。乔豆之自然不会傻到对方也是一个人喝两杯，况且骆乔库一直在看手机，不时地又朝大门张望，很明显在等什么人。
肯定是在等女朋友吧，乔豆之心想，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涩，随即又唾弃自己，呸呸呸，可惜个什么呢，人家不等自己的女朋友难道等你吗？
正在这时一个男生进了店径直朝骆乔库走了过来，声音轻浮而欠打：“秋裤！你怎么也在这里！”
男生的声音算不上小，而乔豆之本来就坐得近所以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秋裤？是叫这个名字她没听错吧，不错不错，真是十分有个性的名字。
“曹靖宇你想死吗？都和你说过多少次别这么叫我了？”
“错了错了，开个玩笑。乔哥，你在这等谁呢？”
“关你屁事。”骆乔库懒得理他。
“哟，这还点了杯热牛奶呢，啧啧，肯定等的是个女生吧，是不是女朋友啊？”
曹靖宇这么一说，骆乔库倒好像不太好意思了，他脸有些发红：“什么女朋友，只是一个认识的人罢了。”
“卧槽，乔哥居然不好意思了，天哪，奇闻啊奇闻，不过要是让班上的那群小姑娘知道肯定要伤心死了。”骆乔库正打算顶犯浑的曹靖宇几句，手机正巧响了。
骆乔库一看来电显示，脸上的红晕更甚，瞪了曹靖宇一眼才接起电话。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骆乔库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黑：“嗯，我知道了，那你回去吧，嗯嗯，好。”
刚刚还闹腾的曹靖宇此刻安静如鸡不敢造次：“乔哥？”
“人不来，我先走了。”骆乔库脸上露出倦态道。
“喔喔，那这个牛奶……”曹靖宇问。
才走出两步的骆乔库又折回来：“差点忘了。”他端起牛奶无视脸黑的曹靖宇朝乔豆之的方向走过来。
乔豆之一看对方朝自己走过来，慌忙地收回刚才偷窥的视线假装继续看摊在桌面的菜单。
骆乔库把牛奶往桌上一搁：“送你，我没喝过。”
乔豆之不敢直视对方的脸只小声连续道了好几次谢。
骆乔库看了一眼她面前乱七八糟的东西皱着眉头道：“油炸食品吃多了不好。”
乔豆之：“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骆乔库觉得她的回答前言不搭后语只小声嘟囔了一句真奇怪便走了。
乔豆之没有再吃剩下的东西，她又在咖啡店多呆了一会儿慢慢喝完了骆乔库送她的牛奶，每喝一口就觉得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甜蜜。她买下了牛奶杯在卫生间里洗净擦干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才准备回家。
等到走了快半小时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决定好要用什么方式自杀。
“哟，这不是乔胖吗？怎么在这遇到了？”李崇力的声音像是冰冷的蛇爬过乔豆之的背，她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接着又像疯了一样开始狂奔。
“喂，你跑什么！”李崇力见她开始跑也跟着跑起来。
乔豆之是个胖子，跑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开始体力不支，李崇力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她，对方猛地拽住她的书包带，乔豆之没站稳一个趔趄往后倒下。
“你个死肥猪跑个屁啊，我有这么可怕吗？”
乔豆之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来心里只道完了，她其实在学校里没和李崇力有过什么过节，只是有一次考试的时候没有给同考场的一个女生抄试卷后对方就找上她麻烦了，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生是李崇力的女朋友，真不是怪她不愿意给那个女生抄试卷，而是那个女生要答案的时机不对，监考老师正盯她们那块盯得紧，她胆子太小才无视了身后一直踹她椅子的人。
她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对方的男朋友会一直找她麻烦，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大胆一点传答案给那个女生了。
乔豆之的声音发抖：“你……有什么事吗？”她真是笨死了，刚才只顾着跑没注意跑的方向，现在才发现她跑到了一个人很少的小巷子来了。
李崇力见她慌张地环顾四周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刚才不是跑挺快的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对不起。”乔豆之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只好先道歉。
“道歉有个屁用啊！”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大吓得乔豆之抖了抖，李崇力见她害怕得样子更高兴了，“这样吧，以后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全包了，我的值日你全做怎么样？”
乔豆之想反正只有初三一年了，况且自己活不活得过今晚还说不定，于是赶紧答应：“好的，那我先走了。”说完就想开溜。
“等下，还有个事。”李崇力边说边靠近乔豆之，他发现乔豆之除了长得胖点五官还挺标致，皮肤也很好，离这么近脸上竟然一颗痘痘也看不见，他刚从网吧里出来看了一段成＆人&片，正愁邪火没地撒，此刻有些口干舌燥，天快黑了，此刻也没什么人，一个邪恶的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
没关系的，反正乔豆之胆子小被欺负了也不敢说出去，李崇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他把乔豆之逼进一个角落，一脸□□：“你把上衣脱了，给我看一下胸。”
乔豆之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李崇力语气凶恶道：“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给我脱衣服！”
“我——我不要。”乔豆之以为对方最多也只是打她一顿，没想到竟然提这么侮辱人的要求，害怕得要哭了。
李崇力看她快哭了只觉得更刺激：“让你脱就脱，胸那么大，那么骚不就是勾引男人给男人看的吗？扭捏个屁啊！”说完直接动手去拉乔豆之羽绒服的拉链。
“喂，你在干什么？”正当乔豆之绝望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钻进耳朵。
李崇力也吓了一跳，回头正好看见骆乔库漫不经心地侧靠在灰秃秃的墙壁上，他好看得如同刚从电影里走出的男主角，不应该出现在这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
李崇力被他高高在上的眼神给刺激到了：“不关你的事，不想死就快走。”
骆乔库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神经病。”声音里带着不屑的笑意。
“你他妈说什么？”李崇力怒气冲冲地走到骆乔库面前一拳挥过去，结果骆乔库轻轻侧身一躲，就捏住他挥过来的拳头往后一折。乔豆之听到清脆的咔嚓一声，然后就是李崇力的惨叫声。还没完，骆乔库继续往他脸上招呼，李崇力嗷嗷叫着倒地，骆乔库又连着补了几脚。
乔豆之站在一旁看呆了，骆乔库的动作行云流水，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可能要在旁边鼓掌了，连打人都这么帅。
李崇力都已经被揍得站不起来了，嘴上还不饶人：“妈的，给老子等着，你几中的？”
“怎么？要找人来收拾我？我叫骆乔库，一中的。”
李崇力沉默片刻才颤巍巍地道：“你是骆乔库？乔哥？不好意思，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抱歉抱歉——”
乔豆之看李崇力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纳闷，骆乔库那么厉害？
“怎么？不找人打我了？”
“哪敢，哪敢……”李崇力的语气越发狗腿。
“那还敢不敢继续找她麻烦？”骆乔库朝乔豆之的方向示意道。
“不敢，不敢。”李崇力谄媚地笑着，就差找根烟给骆乔库点上了。
“知道就好，快滚。”骆乔库踢了李崇力一脚不耐烦道。
“好好好，马上滚。”说完，李崇力就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现在小巷里就只剩骆乔库和乔豆之两个人，骆乔库啧了一声：“妈的，今天怎么老是遇到一些破事。”
习惯性道歉的乔豆之正打算说对不起，骆乔库继续道：“走吧，我送你到大路上。”说完便转身也不管呆站着的乔豆之。
乔豆之在原地呆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他，小声道：“谢谢。”
那天晚上乔豆之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那是乔豆之和骆乔库的第一次相遇，亦是乔豆之爱上骆乔库的第一年。
那一年，乔豆之十四岁，她死的时候二十六岁，这场单方面的爱恋整整持续了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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