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红酒派对 1

　　开始两个人的旅行。

　　景珠去到了约定场所——里昂火车站，他穿着很简单，深蓝色的鸭绒风衣，陈旧的牛仔裤，肩上还背着一个空背包，就像在巴黎常见的背包客。

　　天气很冷，景珠把衣领收紧。

　　景珠原定的日程只有时装秀、设计师的晚宴派对和采访，所以带过来的衣服全都是的轻柔飘逸的连衣裙礼服。为了这次的旅行，她还特地去了附近的里玆（ritz，音译）百货商店买了登山服和牛仔裤。

　　像是商量好似的，她上身穿着蓝色格子衬衫，下身穿着牛仔裤，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利用放假时间出来背包旅行的大学情侣，虽然他们都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

　　寒风刺骨，天气还很冷。所以景珠按他说的，并没有期待葡萄园里会挂着一串串的葡萄，但一想到能尽情喝自己喜欢的红酒，她心里很是激动。

　　“来啦？”

　　他微微一笑问道。看着他咧到耳边的纯净美好的笑容，景珠哽咽了。

　　“嗯。”

　　不知为何，景珠竟害羞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望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

　　虽然她故意作出一副冷冷的表情，但看着他的喉结“咕噜”地上下移动，她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看向更低处。

　　竟然害羞腼腆，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风格！大学毕业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既干练又优雅端庄的职业女性形象。她是独身主义，不相信爱情，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理想的女性代表。

　　但是，那个在其他男人面前可以像妖艳的波斯猫一样骄傲地抬起下巴的自己，为什么偏偏在奇温面前却表现得这么差劲，更何况他都不曾给自己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景珠想不明白，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吧。这样想着，景珠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突然高傲地抬起头来。但是，他已经转过身去买车票了。

　　“走吧。”

　　他拉起景珠的手说道，那语气一如既往地简短，就像是一道单选题。景珠想着，要是自己的人生也像一道单选题，那该多好啊。

　　如果在“喜不喜欢他”这个问题上，也可以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

　　“既讨厌又喜欢，既恨又爱，我的心到底怎么了？”

　　虽然没有提前买票，但可能因为不是周末，所以火车上人不多。他们在一个四人卡座面对面坐下。看着偷偷跟自己保持一点距离的景珠，奇温微微笑了。

　　“还是像以前一样害羞啊。”

　　“我才没有。”

　　景珠有意表现得更冷淡，像是反驳似地回答道。但是当奇温面带微笑，漫不经心地向她投来深邃的目光时，她立马把视线转向窗外，这时火车已缓缓出发了。

　　虽然景珠故意把视线固定在窗外快速移动的巴黎风景上，但思绪却总是飞向对面斜坐着的奇温身上。

　　“他正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吧？他一定会觉得，这张时隔7年才见的脸变漂亮了不少。”

　　这是因为自卑吗？不管她怎么整，也比不过在济州岛以美貌著称的娜凤。

　　现在成为国民整形的双眼皮手术是她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时，父母送给她的礼物。之后可能受了原本就漂亮的娜凤影响，并没有在外貌上太费心思。

　　但和他分手之后，她又在脸上小整了一下，她努力想让细小的部分都变漂亮。虽然并不显眼，但鼻尖、眼下脂肪等地方都动过。

　　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短发的她现在却长发及腰，这也是因为他。

　　这几年，除了修剪和打理，她从未剪过头发。现在，那头弯曲的长卷发魅惑地披散在她的胸前。上次在酒店的时候，他像是被迷住了似的，出神地看着她的头发。

　　仔细想想，她想变漂亮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就是因为吴奇温。

　　“他会怎么看我呢？”

　　景珠隐隐地好奇起来，明明说自己对吴奇温反感，又怎么会对这些感到好奇呢？她渐渐觉得，自己的复杂心绪就像是旋转的龙卷风。

　　景珠睫毛上涂抹着半透明的睫毛膏，眼神显得更加明亮，她眨眨眼，以为他看到自己的美丽大变身会发出连连感叹，可是对面的奇温却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反应，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本以为他会一直看着自己，没想到奇温却戴着耳机双眼微闭享受着音乐。

　　景珠在他的眼前摆了好几次手，最后发现他竟是睡着了。

　　都说好朋友就像双胞胎一样会越来越像，身为公主病重症患者娜凤的好朋友，景珠好像也被传染了。

　　景珠突然有些空虚，对于这样傻傻的自己，她不禁苦笑起来。但同时，她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感觉如坐针毡一样了。

　　7年的岁月江山都能大变样了，可是他却没变，看上去强势的鼻梁，鲜明的人中，这一切都还是老样子。虽然这些年来她一直在逃避，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样子却如同照片一样刻在她心里。

　　“我要去军队了。”

　　很久以前，微醺的奇温站在她的出租房门前对她说到。

　　景珠好像吓了一跳，眼神都涣散了。

　　然后她由惊吓渐渐转变成了悲伤，那悲伤就像沾了水的墨一样，越来越扩散开来。而他却站在一旁耸着肩膀，就好像很享受地看着她难过的坏孩子一样。

　　对于这个总是利用她对她耍心机的男人，自尊心那么强的自己不可能会爱上他。

　　“去了军队就会生疏了吗？”

　　听到他不怀好意的话，景珠隔了一会又开口说道：

　　“真的要去军队吗？”

　　她声音颤抖着问道，奇温看着她，眼神深的像湖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的。”

　　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是为什么呢？艺人本来不是都会想办法逃避兵役的吗？”

　　听到景珠这么天真的问题，他好像有些无语地摇摇头，噗哧笑了。他用手将遮住额头的刘海撩起，望着景珠充满担忧的眼睛。

　　“因为我不想逃避。”

　　他像告白似地说到，其实本来没必要一定要向景珠解释什么的，但他的声音里还是有一些歉意。

　　“那娜凤，不，雪丽呢？”

　　突然从景珠嘴里听到了娜凤的名字，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是说韩……雪丽？”

　　他把那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景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说出娜凤的名字，后来才想起自己曾拜托过他帮助娜凤争取一个电视剧主演的演出机会，看来可能是空欢喜一场了。

　　虽然在奇温的帮助下娜凤现在在电视剧里担任了一个小配角，开始在电视上露面了，但是离景珠对娜凤的期待还相去甚远。

　　他的表情深不可测，呆呆地望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突然他伸出一只脚卡住景珠打开的房门缝。

　　景珠最近搬家到了这里。奇温在人少的傍晚向系办公室的人打听到了她的新住址，他特意找来除了想要告诉她自己要入伍的消息，还有就是单纯地想见她。

　　“我可以进去吗？”

　　从他嘴里居然说出了这种丢人的话。景珠已经习惯了他总是发号施令的口气，现在的他是在郑重地请求她。

　　“我进去一下啊。”

　　她正慌张地找理由想拒绝，还没得到允许的他就已经推开站在门口的景珠大步走进房里了。

　　景珠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认为他去了军队以后就见不到了，于是她放宽了心。他四处看了看，房间太小了，这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却没有离开的想法，一屁股坐在了床头。

　　这只是个不到3坪的小单间而已，比普通人高大很多的他一进来就好像把房间装满了一样。

　　她觉得有些压迫感，犹犹豫豫地选择了稍远的位置坐下。

　　“其实入伍通知很早就下发下来了，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作出了这个决定。”

　　他像是解释一样小声说着，一边环顾着房间。这个房间正是模范生姜景珠的风格，小巧雅静，有一面墙上放满了书。

　　但这里连一个像相框这样可爱的装饰品都没有，隐隐有些森冷的感觉。奇温看着这个没有女人味的房间噗哧一声笑了，唯一可以说是装饰品的东西就是墙上挂着的自己的照片了。

　　那是他以前吹胡子瞪眼地威胁她好好保管的礼物——“吴奇温最帅照片”。但现在照片上他的脸上出现了许多可疑的针眼，不用多说就知道旁边的那套飞镖就是凶手。

　　真不愧是姜景珠啊……

　　突然有些烦躁，一开始她只是一个一点都不漂亮还有点土的后辈，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出她做了个不怎么样的双眼皮手术。

　　但她也是个又听话报告写得又好的后辈，那样的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围起铜墙铁壁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呢？

　　奇温开始慢慢回忆着。

　　那个时候，每当拜托她写报告的时候，她总是生气地喊道“为什么要我写”，没有一次会乖乖地听话，但自从他帮助了她的朋友韩雪丽之后，景珠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变得和善多了。

　　最后不只报告，连毕业论文都帮他写了，可是当他看到只有说到济州岛的同乡韩雪丽才会温柔起来的景珠时，却觉得那样的她很不顺眼。

　　但是，那次景珠被自称是他的粉丝的某个女人用石头砸晕在他面前倒下时，他才终于明白了，她对他来说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存在。

　　她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的样子像慢动作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着，他浑浑噩噩地背起她冲向学校医务室，奔跑喘息的时候还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要对她温柔些。

　　但那之后事情却与他的决心背道而驰，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

　　其实这并不是故意的。

　　一方面是担心还是大学生的她与自己走得太近会再次受到伤害，另外，当他明白景珠对自己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时，不可一世的吴奇温竟然也有一些羞涩了。

　　如果不留心看的话，景珠就只是一个不漂亮的平凡女学生而已，但在她身上却有着某种无形的东西吸引着自己。

　　后来，景珠在后脑贴了一块超级创可贴回到了学校，他还是像平常一样会摸摸她的头或是和她开玩笑。但每每那时，就感觉身上窜过一阵电流……

　　不可理解的感情在他的心里萌发，不知不觉视线总是悄悄盯着她那修长雪白的脖颈，她那高高隆起的双峰，她那纤细的腰线，她那如青葱般修长雪白的手指，她那褐色的清澈明净的眼眸，还有稍微有些大的嘴唇。

　　他偷偷的瞟了一眼，她现在正微微地低着头坐在他面前，嘴唇像是熟透的柿子一般，饱满红润。

　　“啊……是吗？”

　　她本来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绝对不会放过奇温，可是在听到他要入伍的这个意外的消息后，景珠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要说什么话了。

　　“我就快走了，去江原道涟川训练所。”

　　他淡淡地说到，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可是为什么告诉我……”

　　“在走之前想见你一面。”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这段时间一直在麻烦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追女孩子，以往只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会有一大堆女孩子朝他蜂拥而来，而他只需要随便选一个符合自己口味的就行了。

　　他没必要这么麻烦地向女生告白，也没必要如此紧张。但是现在……他很好奇也很期待她的回答。

　　已经冬天了，房间的地板有些冰冷，奇温用手摸了摸地板。景珠见自己的窘境被他识破，很是尴尬，脸也不禁变红了。她迅速地站起来，往咖啡壶加了些水，煮了杯热腾腾的咖啡端了过来。

　　她不停地忙前忙后，脸颊两侧的短发也跟着晃动着。

　　他原本想告诉她，他只喝现煮的榛果咖啡，不会喝速溶咖啡之类的东西，但又想到自己不能对贫穷落魄的她期望过高，所以爽快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甜腻的咖啡，“呲喽”地喝了起来。

　　“那个，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入伍了。”

　　景珠来不及掩饰脸上的难过，磕磕巴巴地说道。过去整整一个学期她都在帮他写报告，代他出勤，此时此刻她多想向他控诉自己的厌倦和不满啊！

　　曾经想过，要是再见到奇温，她要声嘶力竭地冲他吼：“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在新闻考试中落榜，才会倒霉地要重修！你看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可她刚想诉说自己那酸楚的血泪史的时候，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入伍消息给冲到了九霄云外。她只好愣愣地看着他安静的喝着咖啡的样子。

　　“房里真冷。以后记得要开暖气，不然我感冒了，你得负责。你知道我身价很高吧?”

　　喝完咖啡后他放下杯子，一如从前没好气地说道。也是，他什么时候温柔过啊？

　　那时候，她是点头回应了，还是看着他发愣了呢?

　　景珠现在也记不清了。

　　她以为他会就这样起身离开，以为他这样离开之后，自己也许不会再见到他了。但他却突然伸出手来，用手背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右脸颊。

　　隐隐带着些怜悯之情，仿佛她的脸蛋一碰就会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了，景珠突然全身瑟瑟发抖，就像是冰块铜人一样，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沉默中，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她的奇温，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覆在她的一边脸上。

　　感觉很温暖、很柔软。他的眼里装着的满满都是短发、老土的自己。渐渐地，他低下头，用嘴唇覆上她的唇。

　　没想到，这个一向不把她当女生看待，动不动就命令她帮写报告或是用力拍打她的家伙，他的嘴唇却是如此的温柔和香甜。

　　这是她生平的第一个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整个狭小的房间里全都充斥了着他们紧促呼吸的声音。景珠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惊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能站在那里让他亲。突然，景珠感觉到了一股眩晕，同时也因为一直憋着气，心沉沉的，甚至有些疼痛。

　　小心翼翼地偷偷换气之后，她把火热的脸颊倚靠在了他厚实的手掌上。

　　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长吻结束后，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呼着热气轻声说道：

　　“我会给你写信的。”

　　景珠一直沉浸于过去的回忆中，以至于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盯着自己看都没觉察到。

　　眼睛对视的那一瞬间，景珠惊慌得立马将视线转向了玻璃窗外的风景。

　　她至今还不习惯与他对视，仍感到尴尬和不自然。他和她的重逢已时隔7年，想要填充这段漫长的岁月仍需要时间。而且她现在都还没有决定原谅他，也没决定允许他亲近自己。

　　他们搭乘的火车渐渐开始减速，最终到达伯恩。对于陌生的地方，景珠多少有些紧张。

　　“这里真的是那个有名的伯恩站吗？”

　　从火车下来后，她转过头向奇温问道。下来一看，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小和寒碜的多。

　　“是的。”

　　他点点头，他似乎以前来过，一副早已了然的表情。景珠一看到这个只有个小屋顶的车站，就感受到了一种被家包裹着的感觉。

　　他们在村子入口借了两辆自行车，用绳子把肩上的背包结结实实地绑在车后架上，便沿着勃艮第葡萄园的指示牌方向加速出发了。

　　虽然寒冷的冬风吹打着景珠的脸，但她却丝毫不介意，反而觉得很久没感受到的凉爽新鲜空气正满满的沁入她的肺部，顿时感到浑身舒畅不少。

　　景珠吸着新鲜空气，加快了脚下踩车的速度。这是她高中之后第一次踩自行车。景珠刚超过他，他就立马一副不能输的样子，撅起车座上的屁股，开始加速追赶。

　　景珠虽然是女生，但毕竟也是田径部出身，为了不输给他，她咬紧了牙关。两人就这样在默默的你追我赶中抵达了宽阔的波恩市中心。

　　“休息一下再走吧。”

　　景珠在附近的大型超市里买了些饮料和水果，奇温则买了标明葡萄园位置的地图。

　　“来，我们再比一次？”

　　他把棒球帽向后戴着，看起来像个十足的调皮捣蛋鬼，这让景珠不由自觉地发出了嗤笑声。他们前往葡萄园的途中还顺便去了“伯恩慈济院”。

　　“我帮你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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