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9.9分
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响到自动挂断。徐韫收起手机没再拨打。
马尚订的卡座是天台花园最大的卡座，位于舞台的正上方，可以俯瞰整个舞台。更绝的是，视线穿过天台的玻璃围挡，能俯瞰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半个城市。
临近七点，正是下班族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店里所有卡座已经坐满了人，单纯看乐队演出的人更是把舞台三面围的水泄不通。
马尚叫的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解徐韫的都不会跟他胡闹，偶尔有人过来找他喝酒聊两句，知道他不凑热闹拼酒、玩游戏，聊过就走了，几个蠢蠢欲动的人也轮番过来敬了酒，有两个敬完酒本不打算走，但看见老板亲自端着酒来了，只好识趣的抬屁股走人。
隔着四桌，郑文哲朝徐韫招了招手，徐韫笑笑没动弹。
郑文哲是天台花园的老板，一位有着丰富的浪漫细胞，又见多识广的男人。郑文哲刻意打扮过，带着徐韫去年送他的波洛领带，一手插兜，一手托着酒盘，仿佛沙滩漫步一般顺滑地绕过每一桌客人，走到徐韫面前。
郑文哲略微弯腰，把酒递到徐韫手边，神色愉悦地看着徐韫说：“挺长时间没见你了。”
“一样。”徐韫朝他笑笑，垂下眼挑了那杯天蓝色的酒。
换做以往，徐韫会问开口询问郑文哲最近去了哪里，以一个好友的立场去询问。因为郑文哲喜欢旅游，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外面玩，况且郑文哲自称全世界三分之一的国家他都去过。
“还是这么帅。”郑文哲一边笑着打趣，一边拿了另一杯橘黄色的酒，酒盘随手递给经过的服务生，然后顺势坐在徐韫旁边，两人碰了下杯，各自啜了一口。
又帅又有浪漫细胞的男人，一言一行，都是富有魅力的。
徐韫曾经很喜欢这一款。
郑文哲自说自话：“昨天刚回来……”
“辛苦了。”徐韫又拿杯碰了一下，截断了郑文哲的话头。
郑文哲笑着跟他碰杯，眼睛始终看着他，他嗓音低沉，又刻意柔和几分，特别是眼睛噙着笑意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无限的好感。
“昨天去了食色，店员说你刚走。”
酒在味蕾上滑过，留下淡淡的辛辣。徐韫的头微微扬着，但眼睛却垂着，给人一种骄矜自傲的感觉。
他嘴边勾出清浅的笑：“由此可见，缘分很重要。”言外之意他俩没有缘分这玩意。
郑文哲的话很有意思。先说昨天刚回来，又说昨天去了食色，没见着他。这意思是回国落地就去看他了，最惦记的还是他。
郑文哲目光略显悲伤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信这个？”
徐韫眯眼看向舞台的乐队，“本来不信，现在信了。”
郑文哲不再矫情这个话题，转而说：“听说马尚一个生日过了四天。你最烦赶场，如果不是马尚，我估计你一场都不会去。”
徐韫又转回头看他，“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
“嗯？”郑文哲歪头，有些调皮地朝徐韫眨了一下眼睛，接着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脑门，“去年我过生日，徐总很给面子，拨冗出席了，那谢谢了。”郑文哲一副调笑的口吻，说着伸手搭在徐韫肩上拍了拍他的肩。
徐韫不太自在地坐直，郑文哲收回手。他跟郑文哲没什么话题，索性也不想没话找话聊，干脆就晾着。
“听说，”气氛尴尬前，郑文哲有些按捺不住地开了口，他盯着徐韫的侧脸说，“你养了个小孩儿。”
徐韫又啜了一口酒才转头看郑文哲，似笑非笑地说：“传的还挺快。”
这一瞬间，一股厌恶感从心底升起来，徐韫忽然感觉很恶心，心里那点好感荡然无存，他起身，丢下一句“给我家小孩儿打个电话”就离开了卡座。
在他身后，郑文哲的手抬起又落下。
马尚坐在徐韫另一边，距离徐韫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他见郑文哲被甩了面子，心里笑到打滚。以郑文哲的相貌、身价，放在圈子里无疑是个优质人选，如果他追的是另外一个人，成功几率会非常大。可惜的是，他的眼睛一多半时间放在徐韫身上；很不幸的是，他在感情上的某些观点，是徐韫最讨厌的。
徐韫说是给家里小孩儿打电话，实则是又拨了之前那个没人接的电话。
一个半小时过去，电话依旧没人接。时间接近九点，按理说再忙的人这个时间也该下班了，如果不是上班族，那这个时间不接电话的很大可能，对方是位有早睡习惯的老人，或者，这号本就是个无人接听的号……
思绪纷呈间，电话响了。徐韫低头看手机来电——一直没人接的电话号码回电了。
“喂你好。”电话接通，对方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进来，声音清朗温和，普通话说得非常好，就连标准的问好都有些与众不同的悦耳。音控徐韫，心里那点恶心瞬间平息了。
“喂？你好？”对面没等到回复，再次询问了一遍，“是您之前给我打了两遍电话吗？”
“是。”徐韫应了一声，“你朋友在酒吧喝醉了。”
“朋友？”对面是个男人，而且明显没搞清楚状况。
“是。男的，二十多岁，白t，短发，丹凤眼。”徐韫说，“天台花园，知道吗？”
“知道。他现在能接电话吗？”对面语气略显疑惑地问。
“不能，你最好来接他，”徐韫说，“服务生说他喝了一下午，而且……”
“他怎么了？”对面的人的声音总算有了点起伏，他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有一个会买醉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身上都有什么，”徐韫说，“不过，我们见到他时，他身上没有手机和钱包……”
“我马上过去，能麻烦你再帮我照顾他一会儿吗？”对面的人说。
“他在休息室，直接去休息室吧。”徐韫说。
“请问，”对面的人说，“怎么称呼你？”
“徐韫。”徐韫说。
“我叫周燕支。”清朗的声音带着谢意，“麻烦你了。”
徐韫把手机揣进裤兜，立在玻璃围栏边没有动。视线穿过川流不息的主干道，最后落在灯火通明的市中心广场，从这里看过去，位于金悦广场，双子写字楼一楼的食色的牌子夹在一片流光溢彩的霓虹中，显得格外小。
看来得换大牌子了。
从璀璨夜色里收回视线，徐韫看了眼表，七分钟过去了。那人说马上到，应该快了。他转身背靠栏杆，目光先朝休息室那边看了眼，见没人往休息室方向走，也没人从那个方向出来，于是又把目光移到入口，目光刚移到入口，就见一个人绕过电梯厅与大厅之间的镂空隔断走进了大厅。
徐韫只扫了一眼，便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9分，差那一分，是因为没看到正脸。至于那半张侧脸，沐浴在入口迷幻的灯光里，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滤镜太厚，好看的不太真实。
徐韫收回目光，飞快扫过大厅的卡座和散座，发现已经有几个人看向入口方向。他扫视完大厅又看向入口，那人被服务生领着朝休息室走，经过散座时，看过去的人更多了。
徐韫再次看向那人——看他身上的挺括的西装，看他高挺的身姿，看他挑不出瑕疵的侧影，看他举手投足的姿态，以及偏头跟服务生说话时，摇晃的灯光扫过侧脸时突然清晰的立体轮廓，和那一瞬间，光影交错时显现出的惊艳。
他反悔，该打9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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