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老板
直到进了电梯,孟晓远兄弟俩都没发出丁点声音,仿佛空气似的,跟在徐韫身后,充当乖巧的透明人。
徐韫忍着堵在心中的烦躁,慢条斯理地松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从负二层到22层,他第一次感到电梯里如此闷,闷的他喘不过气。
回到家,徐韫甚至没心情换拖鞋。但是两个小孩儿得换鞋,他翻箱倒柜,只在鞋柜里找到一双曾属于护工的拖鞋。
徐韫把鞋扔进垃圾桶,“我叫闪送,待会儿门卫会打可视对讲询问,会用吗?”他敲敲门边的可视对讲。
孟晓远似乎明白了什么,垂着脑袋只点头,没说话。
“进去吧。”徐韫站在玄关戳手机,找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人的拖鞋、双份日用品,甚至买了两套不同号码的睡衣。
他猜,那只20寸行李箱里可能没什么东西。他心情不好,也不想压着性子跟小孩儿周旋,索性能用到的东西都买了。
“照顾好你弟弟,冰箱里的东西随便吃,卫生间的东西都可以用,”徐韫看着孟晓远说,“有事打给我。”
他想,他不用过多跟孟晓远强调“以你现在的境况,你该怎么怎么做”,这些不用他说,在突遭变故的这两个月,眼前的两个孩子,以所有人惊叹的速度成长着。
孟晓远和孟晓游都仰头看着他,两张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徐韫朝他们笑笑,两只手按在两个人的脑袋上,端出成年男人的高深莫测说:“我的夜生活才开始,别幻想我能给你们讲睡前故事,乖乖睡觉,我有钥匙。”
徐韫留了入户密码和门禁磁卡给孟晓远,就出了家门。
开了半天车,肩膀隐隐发疼,他没再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而是到外面打了辆车。
将近十点半,食色一层还有一半的食客。
他推门进去,前台服务员看见他先是一愣,接着笑问:“老板临时抽查吗?”
徐韫苦笑,“无家可归,来借宿的。”
“哦哦,”服务员压低声说,“今晚元经理值班。”
徐韫一听“元经理”三个字立刻大步上了二楼,回到自己那片区域,赶紧关门落锁。仿佛元经理其人是条穷追不舍的恶犬,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秋雨连绵了一周。
这一周徐老板的心情都不怎么美丽——这是食色所有员工共同心照不宣的领悟。
所以在一次又一次面对乱糟糟仿佛遭□□一般的后厨后,几位大厨交换过眼神,一致决定,让头铁的元经理去感化想成为厨神的老板。
而头铁的元经理,之所以头特别铁,概因此人是卫叔去瑞士旅游时替徐韫物色到的高级餐厅经理。当时,即便元晴已经退休,但以她漂亮的履历,足可以让她在国内挑一家比食色更知名更具规格的大餐厅更上一层楼。
不过,高端人才自有他们特殊的癖好和要求。食色能得元晴,自然是满足了元晴的近乎苛刻的要求,所以才有了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的元经理。
元经理的专业程度自然无可指摘,对食材渠道的把控,对食物新鲜程度的要求,对厨房工具的消耗程度,对法餐餐具的精致程度有着近乎苛刻的严格要求。
因为在客流量不增不减的前提条件下,食材、餐具、厨具消耗过量,则表示这月成本将会上升,成本增加,利润则会直线下降。
特别是遇到徐韫这种“厨艺不怎么样,偏偏爱用高档食材、高档厨具做饭”的老板。
食色二楼,办公室的阳台。
徐韫正窝在鸟窝吊椅里看书,年近六十的元晴突然恭敬且威严地从天而降。
徐韫浑身一僵,立刻如坐针毡。
“昨晚您做了红酒会牛肉。”
“元经理喜欢这道菜?喜欢的话下次我做给你尝尝。”徐韫放下书,一只手扣在膝盖上,微仰头看着自家无比威严的经理。
“您用的那瓶玛歌红酒,是我们尊贵的vip客户为爱女庆生特意预定的红酒。”元晴微笑着说。
徐韫眉毛一抬,轻咳一声,无比心虚,但面上还得保持一万分的镇定。
“我记得,马尚有几瓶年份不错的波尔多,麻烦问问这位无比尊贵的vip,有没有喜欢的酒,如果可以算送他一瓶,至于玛歌,下月酒到了再补他一瓶。”徐韫心里边流血边说。
元晴露出“如此甚好”的满意表情,点头,又说:“焗蜗牛,如果不是成天做这道菜的人,温度控制在250摄氏度最佳。”
徐韫恍然点头,上周日他亲自去后厨看大厨做了这道菜,当时就觉得非常简单,于是在所有人下班后他尝试着做了一次,模仿大厨把烤箱温度设置成320度。结果,那盘蜗牛的最终归属是厨房的垃圾桶。
“烤箱我已经让人邮寄回原厂了。”
徐韫赶紧举手,以期用反问来达到反客为主的目的:“烤箱也关我事吗?”
“温控系统失灵,必须返厂重修,至于里面换被烤糊的里壳……”
“……”
徐韫屁股往鸟窝里挪了挪,嘟哝一句,“进口货就是麻烦。”
“专业的才是最好的,这是您的原话。”元晴不卑不亢地说。
徐韫脸颊微微发热。是的,没错,这句话,是他说的。因为餐厅开在商业中心,店面寸土寸金,八面环绕高档写字楼,所以当时给食色的定位很高,从装修格调到食材,再到厨具、餐具,都是顶级专业的,都是白花花的钱堆砌起来的高品位。
“知道了。还有吗?”徐韫貌似满不在乎,实则非常心虚的说。
“三千克的黑松露绵羊进口奶酪,您用完忘了包装好收进冷藏柜,敞口放在风口下吹了一晚,已经硬成模型了,我让他们放到柜台当展示品了。”元晴说。
“……”
徐韫抬手挠挠突突跳的太阳穴,“那东西不都是常温保存吗?”
元晴微笑盯着他,“特殊食材当然有特殊保存方式,就像您三个月前放进生物保鲜的意大利进口车轮奶酪,需要常温保存,不能冷藏。”
结果老板手欠的给冷藏了。
徐韫深觉今天是躲不过了,但也不能这么坐着听她训,关键时刻灵机一动。
他左手慢慢摸到右肩,接着龇牙咧嘴吸了口气,貌似无意地说:“怎么有点疼。”
元晴忙问:“您这个月检查了吗?”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徐韫先是一脸茫然,接着焦急蹦下吊椅,侧身从元晴身边大步往外走,边走边说:“先去检查,改天再聊!”
元晴眼睛一眯,自觉中计了,气得攥紧拳头在后面喊:“我要辞职!”
“什么!?我这儿信号不好听不到。”徐韫已经到了一楼,随便拉住一个服务员,“快拦住她!”
服务员吓死都不敢拦元经理。一个经理时常把老板训得像儿子。他们是吃了熊爱心豹子胆,还是自觉比老板帅气,刷脸可保命。自然都没有,所以立刻做鸟兽散。
家不能回,店不能回,徐韫三迁到了公司。
志远科技是一幢立于本市第二商业中心的七层欧式独楼,临河而建,风景宜人。
六层是公司高层专属区,马尚加了会儿班,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突然,隔壁办公室的灯亮了。
他一面给新搭上的网红发语音信息,一面朝隔壁办公室走去。
“宝贝儿,你先去餐厅等我,公司领导来了,非让我陪他聊会儿,你先去。”
马尚推开徐韫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没人,办公室连接休息的门开着,里面同样开了灯。
马尚穿过休息室的门,入眼便是徐韫衬衫半脱,春|光半|露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徐韫赶忙穿上衣服,冷眼瞪了过来,见是马尚,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闲的,下班不去浪,改偷窥了。”
“得了吧,偷窥你?我图什么,图你背后那条疤,还是胸前那两块砖。”马尚朝他抬抬下巴,“怎么,又有家难回了?这回是谁?”
“孟晓远兄弟俩。”徐韫毫不避讳地说。
一听是俩,马尚脑瓜顶上的雷达哔哔闪烁,饶有兴致围着徐韫走了两圈。
“还说没兴趣,你他妈都给人接家里去了,还没兴趣,还俩!”
徐韫斜睨马尚一眼,马尚闭嘴,闭了两秒钟,脑回路回归正途,琢磨出徐韫不会轻易把人往家里接,就徐韫那破家,他去过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估计唯二去过的三人就是,他、护工和卫叔。
他问:“是不是要债的上门了?我早说这是个烂摊子,全国几十家加盟商,将近一个亿的订货款,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姓孟的。”
“马后炮这名谁起的,挺配你。”徐韫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窗边看窗外的护城河。
“我这给你排忧解难呢,有没有良心!我跟你说,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徐叔和卫叔那个年代,孟晓远兄弟俩早让人绑走给卖了。也就现在,法治社会,再加上遇到你,撞大运了还是囫囵个的。”马尚说。
“房子得重装。”徐韫说,“有认识的人吗?”
“装什么装,就那么放着吧,谁来一看,砸成那样都不可能再进去砸一遍。”马尚说,“现在你该解决的是那俩小的。要不,我找找人,问问哪个福利机构收……”
徐韫偏头盯了马尚一眼,马尚再次闭嘴。
“过完年,孟晓远正好18岁。”
“所以,你俩可以名正言顺在……”
徐韫抄起手边东西朝马尚砸过去,马尚被软包摆件砸的吭哧一声,连跑带跳跑出了徐韫办公室。边跑边喊:“跟汇金的经理约了见一面,明天上午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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