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家宴

　　余正则从外边回来，见大门前停着一队人马，既不进府也不离开，就静静停在那里，仿佛等着什么一般。

　　周围许多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些闲话。

　　余正则见状怒道：“你们是什么人，停在这里做什么？”

　　“爹爹真是贵人多忘事，叫人去接女儿回来，自己倒先忘了。”车帘掀起，余锦探出身来。

　　余正则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近些日子事务繁忙，竟忘了时日，算下来，从派人去桑源接她至今也一个来月了，确实应该到了。

　　他看向说话的少女，见她眉眼间像极了沈氏，一时间，竟仿佛觉的当年刚刚嫁给他的沈挽容从车上下来一般。心中明白，这便是他八年不见的女儿了。

　　“你不进去，停在这里做什么？”余正则看到周围聚集的人，有些生气。她停在这里任人指指点点，这实在让国公府面上不好看。

　　余锦无奈地耸耸肩道：“女儿也想进去，可惜人家不认识我，不让进啊，只能等爹爹来带我进去了。”

　　“不让进？”余正则听闻皱起眉头，唤道：“管家呢？叫周全出来！”

　　不一会儿，便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一停住便行礼道：“周全见过老爷，见过大小姐。小的今日事多，一时忙起来就忘了告知门房的人大小姐回来的事，还望老爷和大小姐恕罪。”

　　“无妨，周管家毕竟也是安国公府的老人了，我记得自太.祖母在世时便在了，当真是兢兢业业。”余锦笑道。

　　周全听着余锦的话却冒了一身的冷汗。这话表面上是在赞赏他，实际上却在责备他忘恩！他原是李老太君提拔上来的人，自然知道李老太君有多么疼爱余锦这个嫡亲孙女。但如今，他迫于赵氏的压力，不得不按照她吩咐的，让门房的人拦人，还得把责任都揽到自个儿身上。

　　如今被余锦说破，实在难堪，只得陪着笑道：“小的当不起，当不起。还请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余锦也很清楚，周全是家中的老人，虽然知道家中过往，但终究是人在屋檐下，赵氏若是命他如此，他如何能违抗？是以，余锦也不愿与他过多纠缠，点点头便作罢。

　　“你快吩咐厨房，准备些好菜给大小姐接风。”余正则吩咐道。余锦回来，他心中是欣喜的。

　　周全应着，心中着实替余锦高兴。先前那么一出，他也确实觉得心中愧疚，如今见老爷吩咐给余锦接风，这就想着，这府里怎么也还有个心疼大小姐的人呐。

　　不过周全这却是想错了。对于余锦的归来，余正则确实是欢喜的，但却不是这么个缘由。

　　余锦自幼不在他身旁长大，即便偶尔回府几回也都是跟在老太君身边，因此对于这个女儿，他实在亲近不起来。

　　他倒是有心让这个女儿在桑源别院住一辈子，那不过就是支些银子的事，但现在上面那位的一句指婚让他不得不急急接了余锦回来。眼见着这婚都要指下来了，这正主还在江南别院里头住着怎么成？

　　如今总算把余锦给接了回来，余正则这才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余锦回了房中收拾物件，她一向不喜欢假手于人，二月四月也知道她这喜好，便只是备好茶水，待小姐累了好及时奉上。

　　这处院子名为清安苑，位于安国公府的西北角，位置明显偏了些，也不大，但比起原先住的秋露苑来却是大了。院子里草木多些，虽然已是春末夏初的天气，这院里倒也还凉爽。

　　余锦从院中折了几只开得正好的牡丹，站在几上的长颈白瓷瓶前摆弄着。忽然听到门外有陌生的少女声音传来，“大小姐在吗？”

　　四月急忙出去，不多时带了一个小丫鬟进来。小丫头十三四岁的模样，瞧着伶伶俐俐的，她冲余锦行了个礼，脆生生道：“大小姐，奴婢是老爷房里的。老爷听说小姐回来了，特意命厨房备下了好酒好菜，好给小姐洗尘呢。”

　　说话间，这小丫鬟偷偷抬头，打量了余锦几眼。总是听说这位大小姐长于乡野行为粗鄙，今日一见，却也不像那么回事。

　　余锦瞧着这小丫鬟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此刻又见她偷偷摸摸瞧着自己的模样觉得有趣，笑道：“有劳了，四月给她几个赏钱买果子去吧。”

　　小丫鬟一听，更觉的这位大小姐人善可亲，欢欢喜喜地跟着四月下去领赏去了。

　　二月上前来，有些担忧，“小姐……”

　　余锦瞧着她担忧的模样，笑了，“二月啊，你家小姐长得还算可以，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安国公府里头的人，她也实在没什么看得上眼的。本想开开心心安安稳稳地嫁个人也就罢了，却不想赵氏却让她不能安生，一进门就要给她个下马威吃。余锦不回敬一番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

　　家宴摆在了偏厅里，余锦带着四月从西北角走过去的时候，余正则还未到，赵氏还有三个儿女都已经到了。

　　正中间的主坐必然是给余正则留的，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离门最近的座位还空着，而余子忠却紧挨着赵氏坐到上头去了。

　　看到余锦来了，赵氏就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急忙道：“平日里这些人吃饭也是惯了，忘了大姑娘今日回来了，你瞧瞧。”说罢便招呼余玥，“玥儿，快给姐姐让座。”

　　余玥作势正要起身，却听余锦嘴角弯起大大的弧度，道：“不碍事的，夫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常事。我便坐这门口吧，这里风大些，正好接风洗尘不是吗？”

　　将将派人在门口接了人，转眼便忘了，果然是好记性。

　　赵氏一听余锦这话，脸色一瞬间气得通红，她不过三十来岁，哪里就年纪大了？可巧余锦说这话的时候余正则来了，她便只能按下不发。

　　余正则将余锦话听得清楚，再瞧着一家人坐的位置，脸上也阴沉下来。明明说的是给余锦接风洗尘，却让她坐到最下边的位置，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子忠，给我滚到下边来！那是你姐姐的位子！”余正则朝黏在赵氏身边的余子忠怒道。

　　余子忠瞧瞧自家娘亲，赵氏便道：“不过是家宴，又有什么关系。”

　　余正则看着赵氏宠溺儿子的模样愈是火大，“平日净是你将他惯成这副模样，一点不知礼！”

　　他心心念念赵氏给他生个儿子，不想第一胎竟是个女儿，终于到了第二胎，才双生下一儿一女，之后竟再也没有动静了。因此对于这个儿子，平日里他也宠溺的很。

　　余子忠撇撇嘴，却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门边上。

　　余锦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上边，正坐在赵氏的对面。

　　赵氏被老爷训斥了了一番，加上一抬眼就能看到余锦，也就格外心烦，只觉得气都要气饱了。一桌酒菜精致，她竟是一点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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