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鱼沉深渊
显阳殿。
“澪露,过会儿安排下去,传令沈尚书明天到显阳殿来。”丁贵嫔跽坐在寒梅冷屏间,插着瓶花,一脸惬意地交代着正在剪枝的澪露。
“没想到,娘娘最后还是意定于沈家那小姐。那日,见您对王家小姐好是一番赞赏,还以为最后的人选会是她。”澪露私下素与妙然交好,受妙然所托,自然少不了要替灵宾做那最后的争取。
丁贵嫔插着瓶花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凝眸着屏上的寒梅。恍惚间!那人,一袭白裙。又!心上,浮来......
“说来也怪!沈家那女儿颇给人一种熟识感,自从那晚见着她后,本宫便更是时常地忆起前事来。也不知为何,那日王家女儿的裙上梅,又不禁让本宫想起了她来。”过了一会儿,她目光深凝,若有所思地言道。
倏地!
她,醒了醒神,拈起一枝绣球,继续往瓶里插去。
屏间。
冷梅疏篱,幽香一段......
水方斋。
“你是说母妃最后还是意定于那沈家小姐?”书架前,萧统正欲取下书卷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是的。方才,澪露说得很是清楚。”身后,妙然言里夹杂着无奈。
萧统,没有转身,那搭在书架上的手却紧紧地半握着。
掌心处。
指印,深深......
此时!
沈府,有人亦是心碎去。
“老爷,难道就不能推辞吗?”沈夫人,很是忧虑地立在沈约的面前。
一旁:
沈清,那清寂若秋菊的眉眼间亦早已是冰凌结上。
“贵嫔娘娘已意定如此,如何推辞?如若推辞,那岂不是明摆着一扫皇家颜面?我又何尝愿意将荷儿往那皇门里送,这也是无奈呀!”沈约,一脸无奈地慨叹道。
“老爷......”沈夫人,面色更加焦急起来。
“好了!不要再说了,此事只能如此了!”正当沈夫人欲继续往下央求时,却被沈约即刻拦了下来。
此时,见沈约主意难改,沈夫人便只有无奈地摇着头,独自回房而去。一旁,沈清依旧一直闷闷不语,凝结的双眼深沉得似要坠落崖底。
他!
怎能轻易放弃?
那朵,心底儿处绽放已久的夏日初荷!
显阳殿。
空气,几欲冻凝。
“好是放肆!”殿内,向来温和宽厚的丁贵嫔几欲拍案而起。
“娘娘息怒!”沈夫人与沈清并跪在地,几乎异口同声而出。
“看来,你们母子还真是心意相通呀!这沈清前脚刚进,尚书夫人便后脚即来,且言辞竟还如出一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串通一气,而有意置皇家颜面于不顾!”此时,只见丁贵嫔神色凝重,肃肃言辞中仍旧听得出那一直被刻意压制住的欲燃之火。
“娘娘息怒!微臣并非与家母串通一气,而是据实禀来罢了,荷儿的确在很早之前就跟臣下明确地表示过,她根本无意于皇门。”沈清,神色镇定地字字道来。
“无意于皇门?好一个无意于皇门!尚书夫人,可是真有这一回事儿?”丁贵嫔,愈发冰冷的面容上,显然地又挂上了一丝惊讶。
“是的!虽然荷儿非我亲生,但她自小在沈府长大,我们早已情同母女,所以她的心意臣妇自然是知晓的!况且荷儿与清儿青梅竹马,我们也早就有意待荷儿至及笄之年时,便嫁与清儿。”顺着沈清的话,沈夫人柔而带刚地将自己多年以来的心愿直接托出,冒然以求最后的一搏。
此时,气氛愈发地沉肃起来,冷寂了好一会儿后,一时被气得语塞的丁贵嫔才突然开口颇有意味地反问道:
“嫁与沈清?如此说来,倒是本宫不知廉耻夺人所爱了?”
“臣妇并无此意!”沈夫人镇静答来,不卑不亢着。
“并无此意?”停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之后,丁贵嫔又继续言道:
“既然你们皆言那孩子无意于皇门,那本宫倒是要亲自听听她的意思,今日东宫恰恰也在,正好可以做个见证。如若真如尔等所言,本宫便禀明圣上,遂了你们的意。如若不符,此事便再无回旋之地。”
殿下,并跪着的二人皆不再作言。左边,沈夫人覆在地上的手指颤然一动。右边,沈清的目光倏然滑过一丝不安。
“澪露,传令沈府,让沈姑娘速到显阳殿来。至于何事,暂且莫要多说。”见殿下二人皆默应而不语,丁贵嫔便即刻安排澪露往那沈府传令而去。
澪露离去后,殿内瞬然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剩下一丝丝肃冽的气息和心情各异的等待。
殿上。
萧统,一双黑眸深静静得如鱼沉深渊,看不透也望不穿,虽然他一直色静青松里地凝听着事态的发展,但是紧蜷着的手指却一直深深地掐进掌心里。唯独!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那深静静之下的却是一颗绞拧着的心。
好讶异!
她,竟是沈少傅的养女。
好讶异!
原来,沈清竟也一直深爱着她。此时,他忽然痛苦地意识到,无论她有意还是无意,皆意味着:
这一次!
恐怕,他是真的要永远地错过她了。
......
“娘娘,沈姑娘来了。”骤来,澪露一声。
犹!
石落,潭中。
激起,众人各是心花几点。
“快!让她进来!”丁贵嫔,眼波亮起。
只见:
美人儿,依旧一袭裙白如雪,步履轻盈幽幽而入......
有人!
心,冷冽一颤。
如今,那期待已久的人儿又如旧往地出现在了眼前。可是!他,却即要失去她,不可挽救地失去她了。
痛!痛!痛!
“孩子,今日急着令你前来,是有句要紧的话儿想问问你,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再作答。”望着那裙白如雪的人儿,丁贵嫔的目光万般柔和。
“嗯。”荷晚疑惑地望着丁贵嫔,轻轻地点了点头。
“闻言你向来无意于皇门,是有这回事儿吗?”丁贵嫔简言驱入,问得很是巧妙,并未言明那话题的源起之事。
荷晚,心头猛然一惊!
陷入,沉思......
这些话她只对沈清说过,贵嫔娘娘又是如何听闻的?她看了看身边故作镇定的沈清,再回想着最近所发生过的事儿,冰雪聪明的她便立即明白过来,丁贵嫔的这番话定是源起于选妃一事,并且人选很有可能就是意定于她,故沈清才会如此说来。此时,对于她而言,不管是为了灵宾,还是为了心中还不能确定的那个“他”,她都必须坚决地选择“拒绝”!
“是的!”一声脆响,坚如磐石。
殿上。
丁贵嫔,惊愣住了!
萧统,更是惊愣住了!
唯独:
只有沈清和沈夫人,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了地。
“孩子,那你可愿嫁给沈清?”空气凝止间,丁贵嫔意外突来的一句,虽然简简单单,可却令在场的一些人儿,皆感惊愕地不知所措!其实,丁贵嫔只不过是在试图令她所中意的这桩皇家婚事,获得一丝转圜的余地罢了。
此时,尤数殿内二人,最是心澜起伏。沈清,他那不断揉搓的掌心里已经渗出了潮湿。萧统,他那原本一直深藏不动的神色里,也不经意地滑过了一丝丝伤痛。
还有!
荷晚,眉心微蹙。
心生,两难......
丁贵嫔的用意,冰雪聪明的她又岂能不知?
思量间,沈夫人那缕期盼的目光和她那虚弱的身躯突然跳入了荷晚的视线。于是乎!荷晚的心中生出了许多不忍。沈夫人的心意,她早就是明了于心的,方才丁贵嫔能够如此问出,亦断然是沈夫人已经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以,此时若答案是“否”,那么沈夫人定会倍感难堪和伤心!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辜负了沈家对自己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不自觉地,她又偷偷地向那殿上人瞄去。他!恰恰,也正紧紧地目锁着她。瞬间,当她迎上他那目光里又是一滑而过的伤痛时,她不禁又回忆起了五年前的池边人搂过她时的那束似要洞悉千年的深情目光。她!心中,倏然又多了万般不舍。可一转眼,当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正端坐在他身旁的温婉女子(妙然)的身上时,她!又,不禁退却了。
“五年了,他仍然了无影踪,就算是寻到了他,或许他亦早有佳人相伴了吧!那时,恐怕也便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况且,就算事情并非如此,阿母亦是万般不愿意我踏入皇门的。”她,目光倏地一沉。
思忖,之间!
心中,黯黯然。
“我愿意。”她,小小声地答出,声音带着几许幽暗。
话音一落,只见沈清那原本高耸着的眉山终于平缓下来,一抹舒心的微笑亦浅浅淡淡地在眉心间悄然化开,而一直保持着面色平静的沈夫人则更是心花绽放。
却!
唯有一人,心如刀绞。
他!
虽然清楚地明白,不管结局如何,注定都要失去她。可,不知为何?当他亲耳听见,她亲口答应要嫁给别人时。深心处!竟,溢出了那狂流不止的酸楚,和那般粉身碎骨的裂痛。
他!
一双黑眸,深静静。
如:
鱼沉深渊,看不透也望不穿。人或不知!世上恰有一种人,情至深重处,愈是沉静时,愈是心碎去。
此时:
她!
亦如潭中鱼,悠悠沉落深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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