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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知否知否


  夏季的雨,来势汹汹,间间断断,不休不止。连续阴沉了几日之后,终是有晴天。远远望去,被洗得透净的天空,湛蓝湛蓝地浮着闲云朵朵,自在且惬意。

  “小姐,都准备好了。”里屋,传来了小桃的说话声。

  “那裙子务必要妥帖放好!”荷晚,再三地交待着。

  “绝对放得妥妥的!”小桃冲着荷晚,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走吧!”荷晚,笑意若水仙,雅雅淡淡。

  窗外。

  几片落花,几声鸟啼。

  淮水河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一袭白裙而行,优雅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好久没上这来了!”小桃,高兴极了。

  街市上,歌楼茶馆、商铺酒肆,林林总总地分列两岸,热闹繁华得令人流连忘返。小桃并肩地行在荷晚身旁,东瞅瞅,西瞧瞧,韶华女子的好奇与兴奋明显地溢满了她那细嫩的面庞。

  “小姐,快看!这块绢帕,好是精致。”小桃,兴奋地嚷了起来。

  “瞧你!一会儿是珠花,一会儿是绣鞋,一会儿是绢帕,可别兴趣一来便把那要紧的事儿给耽误了。”荷晚,柔声地提醒着小桃。

  原来,几日前从灵宾处离去时,在经得灵宾的同意后,荷晚便好心地将那条已经破损了的纱面长裙带了回来,试图将它修补好后,再送还回去,以图不久之后它还能再派上用场。因听灵宾提起过,那裙腰上的珠串是在玲珑阁特制而成,故今日的二人之行,便是冲着那玲珑阁而去的。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让我再多看一小会儿,好吗?保证不耽误那要紧的事。”小桃转过身来,眉眼里故意挤弄出几分可怜状,然后语气嫩嫩地向荷晚撒着娇。见此,荷晚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任由着她继续那不减的兴致。

  “快!乐舞马上开场了。”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热烈的喧哗声。

  荷晚转过身来,恰好看见正对岸的怡景楼里挤满了老老少少,正脚贴着脚地簇拥在大厅正中的舞台周围,迫切地观望着。没过多久,清转的乐声响起,四周忽转寂静。铺内,小桃依旧自顾自地挑选着绢帕和花簪,飘飘乐声似乎从未入耳。荷晚却甚是好奇,在踏过连接两岸的小石桥后,她也独自来到了怡景楼内,并择了块相对宽松却又不影响视觉的角落处,静静地观看起来。

  此时,伴随着管弦丝竹之声,一位身着柔缎轻纱的妙龄女子,正长袖甩开,蹁跹轻盈,柔桡嫚嫚。

  四周,寂静无声。

  乐音清扬婉转飘来,舞中人含情独摇手,双袖参差,待渐入化境时,只闻得水流轻轻风细细,闲花淡淡鸟幽幽。忽然,繁弦促管骤出,妙龄女子亦随之应节而起。只见,她从风回绮袖,舞衣卷绿涟,云鬟映日转,花钿乱高低,凝眄娇不移,共影赴危弦......

  “嘎!”正值紧张处时,弦声意外嘎然而止,在瞬间。

  此时,只见那妙龄女子已身如卷云般地立在翠盘之上,面对着一池落花,正含情脉脉。

  此时!

  无声,胜有声。

  远处,弦声悠悠渐来。

  女子清灵地回转身去,立稳后,反腰渐渐贴地,缓缓地、缓缓地......,凝息片刻后,她反手优雅地拾起香花一朵,然后立起腰来,再一个轻幽地回旋之后:

  止步、凝眸,绮影照小池......

  “好!好!”骤然,满堂喝彩,久久不散。

  “这舞娘是谁?不仅腰技甚好,舞姿亦是如此的轻盈有韵。”寻味不绝之余,荷晚暗自惊叹着。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开始慢慢散去,荷晚回过神来,意欲转身随着人群而去。

  倏然!

  心跳,愣住。

  眼底!

  尽是,不可思议。

  “是你!”她,讶异而出。此时,他正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漾着融融笑意。

  “你怎会在这?”她,不由自主地惊喜中透着淡淡羞涩。

  却!

  十分好奇,为何身为东宫之主的他会出现在此凡俗之地,尤其是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不出来看看,如何了解这俗世民情?”他,连忙解释着。

  其实,她的话里音,他又怎能未听出?不久前,在楼上雅间里,虽然相隔甚远,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挤在茫茫人群里的她,情之所动下,在交待了魏雅短短几句后,他便也悄悄地挤进了人群中,静静地立在了美人儿的身后,痴痴地望着她,吸允着那裙间散出的幽幽荷香,直至乐声终了。此时,他故作不知地仅解答了她的第一个好奇,完全是为了守住这份朦胧胧的美好情愫,不愿就此直白白地将它捅破了。

  “哦。”她,轻轻地应着。心里,却生出了些莫名的失望,原以为他是尾随着她而至。

  看来!

  是她,自作多情了。

  “方才的那支舞,倒是韵致极佳的。”为了能再多留她一会儿,他刻意地将话题延续了下去。

  “的确是直入妙境,只是却不知那舞娘有何来历?”她,自然地接下了话题。

  “那舞娘名唤孙荆玉,时下便是以一曲《阳春》而舞动天下。早前就听说,此人腰枝甚软,能反腰贴地,衔得席上玉簪,今日偶得一观,果然名不虚传!”他,简要地介绍起那位舞娘来。

  “孙-荆-玉!如此说来,她方才所舞之曲便是那《阳春》了?”她,逐字地念着那舞娘的名姓。恍然间!若有,所悟。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出去走走?”隔了一小会儿,他试探性地问着。

  “嗯!”她,腼腆地应了下来。

  心底处。

  涟漪,悠悠泛开......

  淮水河。

  波光潋滟,晴方好。

  他和她,并着肩,悠悠地行在小石桥上。桥下,绿水逶迤而过。两岸,柳色青青,榴花红染,蔷薇漫出。

  她,沉默。

  他,亦沉默。

  似乎!

  相默无言中,那暗藏的情愫,恰点点滋生,悠悠化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河道内,清扬小调渐来渐近。

  他。

  驻足于石栏边,望着河道内那悠哉往来的画船二三,出神地发着呆。

  “可否与我一道画舫游赏?”突然,他转头问道。

  她。

  愣了,一下。

  片刻!

  目光涩晕,微微垂落,双颊脂染,悄悄泛起。

  心:

  怦然,跳开......

  忽然!

  他,牵起人儿的玉手,向河边走去。

  出其不意呵!

  美人儿,桃花两朵脸上生。

  画舫,闲来。

  裁开绿水,穿入眠柳,荡荡悠悠。

  舫间,娇花多媚,参差密布,簇拥四周。帘外、窗下、地上、案间,深深浅浅、高高低低、疏疏密密、团团簇簇,满筐满盆,满船满仓,惹来蝴蝶,香融融,意稠稠。

  绿窗下,小案一方,瓶花几枝,清茶一壶。她,望着瓶里花,如花半卷,涩涩。他,望着她,如露沾花,静静。

  暧昧。

  慢慢地,滋生、酝酿、化开......

  “初乘画舫淮水悠游,没想到竟是这般的赏心悦目,闲情逸致。”他打破了沉默许久,首先开口。

  “初乘?”她,缓缓地将视线从瓶中花处移开,暗自惊讶地望向他。

  突然!

  一抹酸涩,竟涌出。

  “无事来来,泛舟游赏,当两岸美物风情尽收眼底之时,这的确是极为适意的。”她,掩饰了心底儿的讶惑,顺着他的话儿接了下去。

  “无事来来?如此说来,你是经常到此泛舟而赏的?”他,疑惑地盯着她。

  “经常倒也不是,只是怕我在家里待久了闷得慌,清哥哥这才偶尔带我来过几回,还记得第一回就是随着他来的。”她,悠悠地言来。

  依旧!

  腼腆,如花半卷。

  “沈清?”他心底暗自念着,味同嚼醋,却又不知所以然。

  “倒是不久前,我还与另外一位十分要好的朋友一起来过,当时她还......”她继续往下说着,但突然间却欲言又止,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来。

  “怎么了?”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人儿眼底的细微变化。

  她,犹豫地望着他。

  这些天,她原是想着去找沈清一起商量灵宾的事情,但沈清却又偏偏忙得不见踪影。今天,正恰恰好地碰上了他,故此刻她便开始暗自琢磨起该不该请他帮帮忙来。但她与他毕竟也只是几面之缘,若是冒冒然地出口又唯恐唐突,故她又开始不得不有所顾虑起来。

  “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鼓足勇气儿难为情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谨慎言道。

  “但说无妨!”他,目光清澈柔软。

  似!

  溪水潺潺,竹间流过。

  “南昌县候之女,名唤灵宾,你可知晓?”荷晚,小小声地言来。

  未!

  立即,作答。

  他,陷入了沉思,仔细地回忆着。约摸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出言道:

  “她似乎与纲儿熟识。我记得,早些年她随着她的父亲来过玄圃,那会儿她在湖中深处采芙蓉,不慎落水,恰好被纲儿救起。”

  “是的,他们就是在那会儿开始熟识起来的。”面对着他,提起‘他们’时,那乱了的意绪,便又在她心头微微泛起。

  香气,散开。

  沉默,如秋夜牡丹露凝......

  她,目光微垂,轻喘着气,若有所思地望着瓶中花。窗外,轻影扑闪而入。瓶间,着粉的蝶立上花枝。

  他,望着她,和煦的目光恰如那三月里的春阳。

  “帮帮她吧!”她忽然抬眼看他,果断出言,眸子清亮如水。

  “怎么了?”他的脸上泛起了疑惑。

  “因着些意外,她错过了选妃。”隔了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地挤出这几个字来。

  “选妃?”他,微微地征了一下。

  忽然,忆起!

  选妃那天她也去了,而此时她却是如此地想着别人,莫非她自己不渴望成为晋安王妃?突然间,一种难言的欣悦涌上心头。

  瞬间!

  却,隐隐担忧又起......

  她,静待着他的回音,柔弱目光里的流淌令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好!我试着想想办法。但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你要如此帮她?”他,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却又疑惑着。

  没有,想到!

  他,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她。

  此时,在她看来,他是真诚待她的,如果有问而不答,恐怕就会失了坦诚。

  “一来,我与她情同姐妹。二来,她从那时起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她,满眼率真。

  “他!说的可是纲儿?”他很快地便猜出了个七八分的大概来,脸上舒展开了亲和的笑意。

  “嗯!”她,含蓄地笑了笑,继续言道:“萍水之缘,竟能得到殿下如此相助,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萍水之缘?”他,眼底月光瞬然云遮。苦涩的味道呵!顿然,心底滋生。

  或许,是吧!

  虽然他痴恋了她整整五年,但那短短的几面也的确可以说得上是萍水相逢。此时此地,他多想以芙蓉玉相认!但痴情的人儿往往总会失去底气。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所以她是否如他,也是一见情钟呢?

  心底儿:

  捉摸,不定。

  此时,他清楚地知道,如若她无意,那往后的相处恐怕就只能徒生尴尬,希望几无了。

  庆幸!

  七日之约,人儿未至。

  否则!

  尴尬,早已酿成。

  “勿要如此客气!”他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言道:“没有想到她对纲儿竟然还动了这份心思。放心吧,我会尽力的!他们俩儿也算得上是女貌男才,如若能成,也不枉是为金玉良缘一桩。”

  金玉良缘?

  其实,他亦是存着私心的。如果她不小心被母妃选了去,成了自己亲弟弟的王妃,那岂不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当然!

  就算没有此事,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无论如何他都是会答应,并且尽力做到的。

  谁让!

  她,早已深埋在了自己的心尖尖上。

  “还真是挺般配的。”她淡淡地说着,窗外望去,失落些生。

  “怎么了?”即刻,他发现了她眼里的不对劲儿。

  “哦,没什么。”她转过头来,故作笑眼轻松。

  他,唇角亦勾起了一道明朗的笑意弯弯。

  瓶间。

  蝶,无了踪影,依旧香来隐隐。河面,美人影儿如画。

  知否?知否?

  那人,痴心依旧。

  不知觉着!

  舟里人,深情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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