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灾民

　　

　　洞呈U字型，但洞口却小，洞内极为开阔，目测有一亩左右。李莉走进伸手一摸，岩石地面光滑平整，放下雪橇上的包袱，往地上一坐，觉着十分干净舒服，比雪地雪洞好上很多。

　　洞中燃着几堆大火，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灾民们，分别挤挤挨挨在一起取暖。这时见有人进来便相继看过来，瞥见李莉手里拉的雪橇和上面的大包袱，不少麻木的眼睛，突然爆射出凶狠而又贪婪的光芒。

　　在见到李莉前面赵瑞瑾标枪一样精壮的身形，阴鸷的脸色，方有所收敛。但看到李莉时那阴狠的目光便又肆无忌惮了。

　　赵瑞瑾皱下眉，停住前行步伐，反身接过李莉手上的包袱，带着李莉靠着岩壁慢慢来人群最少的洞口坐定。来回扫视一番，在看到这些人看李莉的眼神，不由觉得很是好笑。把猛虎当家猫，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李莉对众人目光毫无所觉，她向来是吃饭皇帝大，而且一直做惯了的，不曾想太多便垒好灶，架起石锅，将早上收好干柴从雪橇上卸下，麻溜的生了一堆火开始煮鱼汤。

　　一会儿功夫，一股鲜美清香的味道在山洞里蔓延开来。李莉到底不谐俗事，赵瑞瑾一直活在锦衣玉食中，在底层生活经验贫乏，所以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在饿极的人群中进美食，无疑是在沙漠中捧起一汪清水，引人犯罪。

　　洞内很多人都在低声谈论安庆的事，听说知府差人在城门外不远处，临时搭建了许多避难棚屋，也有城中大户人家纷纷赶去开棚施粥，若到得那里定然能够活命。消息一出，灾民们亦齐齐向安庆涌去。这些人便都是得了消息要往安庆去的，人群中不泛有经验的猎户，有这些人带头领路自是不会迷失，这群人已经跋涉了几百里路，眼看大约还有几日便可以抵达安庆了。

　　锅盖一揭，鱼香飘起，两人才将将吃下几口。低语声逐渐没了，被吞咽唾沫的声音所取代。大雪封山找不到可食用的植物，灾民只能靠打猎维生，没有食物便没有力气，雪地恶畜居多，又何以能狩猎到充足的食物？恶性循环之下，这几天这些灾民已饿到极点，哪怕一点食物的香味，也足够引得他们发狂，何况是浓郁的鱼肉鲜香。

　　一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妇人，牵着一个四五岁同样枯瘦的孩子蹒跚走了过来，用渴盼的眼神死死盯着火上的石锅：“几位大哥行行好，我们好饿，孩子已经三天没吃口粮食了，求好心给口汤喝。”

　　李莉一口一口慢慢吃着，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心想：此刻不是善心大发的时候，人太多他们救不过来，再说了，食物都是自已找的，打小师父便告介他们，什么都得自已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哪能随便叫上两声大哥就吃上白食了呢？

　　赵瑞瑾眉稍微动，也是没开腔，进食的动作却快了。贫困的野外生存的经验他是比不上李莉，但在人心的把控上，李莉拍马也追不上他。这会也暗想：只怕要坏事，到底还是自已轻忽了，有时候饥饿的人群更是凶残过饥饿的狼群。

　　枯瘦妇人杵在一旁守着不走，小孩也瞅着他们的石锅直咽口水。枯瘦的面庞上，两只圆瞪的眼球，像是要掉进锅里似的，让人看着十分不忍。有人带了头，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乞讨，竟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断传来‘给口汤吧，行行好吧’的哀求声，人群传来的骚臭味浓烈的叫人窒息，二人大感不妙，更是加快了手中动作。

　　见二人始终无动于衷，反而加快了进食，在李莉添上第二碗鱼汤时，人群中忽然一道黑影闪电射出，直接朝身量单薄瘦弱的李莉扑来，欲夺下她手里的碗。

　　这像是一个信号，一张张哭求的脸转瞬变得狰狞可怖，分别朝二人扑来，欲抢夺他们的食物，扒下他们的衣服，拽走二人垫在屁/股下的硕大包袱。

　　在见黑影扑来时，李莉连忙起身侧让，并几个鹊起到了洞外，动作流畅手中的汤水未掉出一滴。李莉拍拍胸部，表示这山洞也不安全。正要和赵瑞瑾打声招呼，却看到了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呯”的一声，赵瑞瑾一脚踹出一人飞至洞外，正落在李莉脚下，溅起雪水四射，口中鲜血直冒，一阵抽搐人已半死。

　　李莉赶紧走进洞中，随之扑面而来的便是一场倾盆血雨。只见一个男人手中还拿着抢夺而来的包袱，人还直挺挺站着，头颅却不翼而飞，断裂的脖颈处鲜血狂喷，四围的人群被这热血溅了一身。

　　一颗圆溜溜的头咕噜咕噜滚出老远，在洞口停住不动，头脸正面朝向洞内，脸上犹带着得手后的开心表情。人群好像被按键关住，静寂无声，好半晌才有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啊啊啊！天啦！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刚才还狂暴凶残抢夺的人群僵立当场，瑟瑟发抖，瞄向赵瑞瑾的眼神如同看着死神，畏之惧之。

　　赵瑞瑾阴沉着脸，手上的柴刀还在滴血，他将柴刀上的血迹在无头尸体上蹭了蹭。直挺挺的尸体轰然倒地，浓郁的腥味飘在骚臭洞穴中，更是令人作呕。

　　赵瑞瑾一脸凶狠，早没有和李莉在一起的优雅贵气，他语气平淡的开口：“不是自已的东西千万莫要惦记，小心丢了自已的性命，把我的东西都放下，或可换一条狗命。”

　　话音一落，人群迅速散开来，人们扔下手里的棉衣、棉裤、碗筷等物，以最快的速度躲避至洞穴最深处，离他远远的。

　　李莉呆头愣脑地看着他，这是李莉第一面对杀人，也是李莉第一看到赵瑞瑾伤好后出手，果然身手不凡。呆看了人家半晌的李莉端着手中的石碗，沉着脸走回火堆边。

　　“还饿吗？可惜这鱼汤不能吃了，”赵瑞瑾收好柴刀，端坐在收回来的包袱上，一脸的可惜。

　　他抬头看了眼李莉的神色，风淡云轻地拍拍包袱，示意李莉坐过来说：“坐这里吧，那边已经脏了。”

　　李莉低头一看，我操，一时被他震住，一个没注意居然沾了一鞋底的人血！

　　李莉一屁/股坐在赵瑞瑾身边，没好气的质问：“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为什么要杀死他们？难道身份特殊便可胡乱杀人了，是不是不怕有人定罪于你？你太过分了！”

　　赵瑞瑾见李莉炸毛，连忙伸手搂住她肩膀，柔声安抚道：“杀一儆百，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好的生存环境。若我仅仅只弄伤他们，反会激起他们心中凶性。如若群起而攻之，会把我们撕扯成碎片。"

　　赵瑞瑾完全摸住了李莉的脉落，果然李莉一听这话顿时柳眉倒立：“他们真敢！我也决不轻饶了这帮匪民！”

　　不过她到底心软，杀人这么残忍的事，就发生在她眼前，这让她十分不忍：“他们都是穷苦百姓，理应给人留一条活路。他们这也就是一时饿昏，才动手抢夺我们的财物。杀人没有必要，打伤一两个，见了血便足矣，有道是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必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赵瑞瑾的激杀手段，李莉真正难以认同。

　　赵瑞瑾盯视李莉良久，忽然冷笑：“你如果生在父子为了权势地位互相仇杀的环境里，你就明白，在生存面前人性将是如何单薄。当人饿到极点的时候，将会做出何等凶残的行径。人为常伦将会如何溃败绝亡！”

　　李莉喘了一口粗气，赵瑞瑾描述的情况，她虽没见过，但她不是真正的少女。她是两世为人的知府谪长子，这样的情境虽没亲眼见到，但她却不止一次听他人描述过。这个道理如何能不明白，只是一时亲眼初见，让她震憾而惧恐！她梗着脖子，外强中奸强斥：“你这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赵瑞瑾手双手扳过李莉的头，对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立儿，我再如何解释，你都不会听，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什么都没有比你亲眼而见来得可信。你且拭目以待吧。”

　　李莉心头郁闷不堪，情绪低落，她拂开赵瑞瑾的手，转身用屁/股对着他，用肢体语言表示对他的不认同。

　　赵瑞瑾对她孩子气的行为无奈一笑，伸手揽过李莉，用棉衣盖在两人身，团巴卷缩在一起，躺在雪橇上闭眼假寐。

　　李莉眨巴眼总觉得哪里被忽略了，有些不对，但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一向禀行，想不出便不想，做不了便不做的自我宽容精神，闭眼往身后缩了缩假寐起来。

　　如果晧月、刘浩这会看到一定哀叹：这家伙又来了，这么不驱分男女，行事这般随性，是不是事后又反怪人家不问她‘你是男是女’！

　　最该哭的应该是李严清了，亏他每次见到女儿都会面提耳命，重复多次：‘男女授不亲！’

　　可惜，李莉七十年的惯性思维和生活习惯，岂是那区区就句话语便纠正的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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