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41.当初我去封印擎苍，虽成功了，却也被他封印了修为、记忆、敛了容貌，丢到东荒俊疾山。作为凡人素素，我来历不明，因此孤独而缺乏安全感，只想找一个可以陪伴我、让我安心之人。可惜你既招惹了我，与我成亲，却又经常失踪。聚少离多，难得一个相守。我被抓到天宫后屡遭陷害，你也护不住我，反而伙同那些人剜了我的眼睛。你可知道素素是如何度过那一个个漫长而孤寂的夜晚，又是如何承受剜眼之痛生下阿离吗？素素与你的爱情，早在跳诛仙台那一刻，已然耗尽。
而我白浅，不是素素。我是狐帝最小的女儿，自小顽劣无法无天，在昆仑墟学艺两万年，师父也是宠我护我。我性子刚烈，一向是有仇必报的，与素素截然不同。你将我当成素素百般追求，却不知凡人素素在跳诛仙台那刻早已死去。而我是青丘女君，万仙景仰的姑姑，九重天的神仙也都要尊称我一句“白浅上神”，你可明白？
42.白浅用淡然的语调说着这番话，在夜华看来却是惊雷阵阵，这语气，这神态，与她当初告别离镜时一般无二。她当真是放手了，不爱了……
一行清泪滑落，夜华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猛的抱住了白浅，红着眼哽咽说道:你是素素也好，白浅也罢，都是我爱的人！你知道重逢时我是如何认出你吗？彼时在水晶宫，我瞧见你教训二叔的女人，那训人的语气，拇指食指成圈敲着桌子和拿着破云扇面轻磕鼻子的小动作，以及手腕上红莲业火留下的疤痕，都告诉我你就是素素！也是我心心念念等了三百多年的爱人！那时你已喝了忘情药记不得我，我既望着你记起，又望着你永不记起。此后，我做了个决定，既然你要忘记，那我便以你青丘白浅的身份再追一次，这一次就不会有任何人阻拦我们，我可以堂堂正正娶你为妃！自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
43.白浅一把推开夜华，正色道:请太子夜华注意仪态，不要做出不合礼法的举动来。
桃林中悠悠琴声响起，白浅嘴角一抹浅笑。一定是师父在奏琴，师父是掌乐司战的战神，琴弹得极好，自己听了两万年如何辨不出。听着琴音，思绪早已翻飞。
夜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对我如此决绝，可是因为墨渊？自他醒来，你便已做好这般打算了。如今，你们两情相悦……这曲凤求凰，是他为你而奏吧？
白浅一愣，听了许久，却不知这首曲子竟是凤求凰……那日初回昆仑墟，师父也弹过……
44.凤求凰？原来这首曲子是凤求凰？多谢夜华君告知。你我缘分已尽，此事与师父无关。纵然没有师父，我也会忆起过往，了结这段孽缘。
不要走！夜华再次拉住白浅，他的眼神深情而痛苦。
你还不明白？凡人素素已死，我终究不是她，你如今这般，不过是对素素求而不得的一种执念。你扪心自问，真的爱素素吗？如果是真爱，为何同意素锦入了洗梧宫？与我再次重逢，为何也没想过帮我拿回眼睛？奈奈说你只当她是个养着素素眼睛的罐子，那你打算何时让这罐子将我的眼睛还回来！若非我忆起过往亲自去取，这双眼睛真能找得回来？就算我没有忆起过往，也是有底线的！当初离镜有了玄女，我便将这段情放下了，如今你与素锦连孩子都有了，却又将我置于何地，你以为我会与她共侍一夫？我是青丘女君白浅上神，也是战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神君，不是那软弱无依、只能依附于你的凡人素素！
45.白浅挣了一挣，却没能挣脱夜华的手，只得掐了个诀，没料到夜华竟如此不堪一击，脸色一白吐了一大口血晕了。
夜华的亲信天枢小仙冲过来一把扶住他，对着白浅怒道:君上在凡间历劫本是要六十年，却因着你和素锦娘娘的事郁结于心，十六岁便死去。他元神归位后又莫名失了九成仙力相当虚弱，听说你祭了东皇钟，一刻也不曾歇息地赶来这里，你却狠心如此待他！
白真不敢再瞧热闹，急急叫来折颜，将太子夜华带入桃林医治。
46.屋内是折颜和白真对夜华施救，天枢守在门口，屋外站着墨渊和白浅。
白浅嘴唇抖了抖，有些难过:师父，我真不晓得夜华他失了九成仙力，只是掐个诀想要挣脱他。昨日大战擎苍，我也耗尽仙力尚未恢复，没成想这么一点仙力也能伤他至此。他，他不会有事吧？
墨渊将手放在白浅肩上，安慰道:相信师父，夜华是父神的儿子，他不会有事的。若是天族为难你，为师担着便是。
白浅咬着嘴唇低声道:徒儿不孝，总是带累师父跟着操心。师父为着徒儿的事，修为还未恢复也不得闭关，整日在外奔波。
墨渊抬手拂去白浅发上的落花，缓缓说道:待此间事了，我们回昆仑墟一同闭关吧。你可愿意？
47.说起闭关，白浅又走神儿了。
她想起以前在昆仑墟修行的日子。拜师的时候虽是以男儿身去的，但平日里洗澡却是个大问题。
十六位师兄都相邀去后山的灵泉洗浴，她却是不好去的，有次半夜偷偷溜去，差点被十六子阑撞见，以后越发谨慎。
整整忍了一个月，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师父闭关之所有一方温泉，虽然不大，却是灵气逼人。
想着师父并不常闭关，而且此处除了师父别人都不敢进来，少年司音就打上了这灵泉的主意。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司音从大师兄处打听到师父已歇下，就偷偷溜了出来直奔师父闭关之所的灵泉，痛快地洗了一个澡，因是好久没洗了，就稍稍多泡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心满意足。
第二日早课后，师父单独留下她，她心中像怀揣着一百只兔子般七上八下，低着头，面上强装镇定，师父盯了她半晌却淡淡说道:以后为师闭关之所交由你来打理。只要没有闭关，你每日去清理一次。
司音闻言十分诧异，抬头一看，师父表情淡淡，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来，便低声应了。此后，传出了师父宠爱关门弟子的流言。以致最后引发瑶光上神的醋意，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司音，从此过上了幸福泡灵泉的日子。只要师父不闭关，她就以打扫为名溜进去泡灵泉，过得十分惬意。
48.在昆仑墟学艺那两万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若是师父没有用元神生祭东皇钟，或许我现在都没有出师呢。白浅心里默默想着，不留神说了出来:如果能长长久久留在昆仑墟，陪着师父逍遥自在，学学道法，该有多好。
听得此言，墨渊心情大好，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他笑言:十七，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留在昆仑墟。只是你一个女儿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就算你想留，你爹娘也不会肯的。而且，你是青丘的女君……
白浅洒脱一笑，随手接住一瓣飘落身前的桃花，放在鼻间轻轻一嗅，缓缓说道:这次假死，一则可以名正言顺将青丘女君之位传给凤九。因为她还未飞升上仙，接我的位置本有些勉强，若是我死了，她接位合情合理。二是退婚之事，我若是不死，天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退婚，如今天君已应承了退婚之事，夜华便无法多做纠缠。三是我想清净一段时日，并不想有人打扰。
墨渊不由得感叹一句:七万年来，我的小十七长大了。
49.天枢的脸一直比锅底都黑，盯着白浅压抑不住滔天的怒气。墨渊眼神一扫，天枢一个激灵，惊出一身冷汗来，便再也不敢直视他们师徒了。
折颜和白真开门的瞬间，天枢急急打听太子夜华的病情，折颜只说无碍，回天宫修养便是。
待天枢将昏迷的夜华带走，白真憋不住笑言:夜华的苦肉计用的甚好，只可惜被我们识破了。这般手段，大抵也就骗骗我们小五这种……唔……我们小五这种脑子少根筋的！不过他既然要在这桃林装晕，我们也将计就计，折颜施法让他真的晕过去了，且让他回天宫好好修养罢！
折颜也甚是优雅的行了几步，回头对白真笑道:我这老凤凰今儿可是豁出去了，对一个小辈做出这种事来，可真是亏心得很，亏心得很！真真，咱们出去躲一阵子吧……
说罢二人相携离去。
墨渊微微一笑，对白浅温言道:走吧，回昆仑墟。
50.因为白浅伤势未愈，无力长时间腾云，墨渊只得抱了她回昆仑墟。在墨渊温暖安心的怀抱里，白浅迷迷糊糊睡着了。
到了昆仑墟，墨渊按下云头，大弟子叠风便迎了上来，瞧见师父手中抱的十七面色一惊，问道:师父，十七不是祭了东皇钟？她怎么……
墨渊扬手制止了他的发问，只说:封山，闭关。
叠风领命去了，墨渊抱着白浅直奔闭关之所。
待白浅醒来，已是一灯如豆，墨渊闭眼打坐。
她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这是昆仑墟，师父的闭关之所。
灯下看师父，果然生的好看，虽然他面上永远是一副淡然的神色，话也不多，却最是让人安心，仿佛天塌下来只要有他在，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白浅觉得心口钝钝的疼，应当是内伤发作了，身体外伤处却一阵清凉似乎好多了，一眼瞥见床头的白玉药瓶，拿在手中把玩，是折颜的东西，他的药瓶上都有灼灼桃花的印记。
却是谁帮我擦的药？折颜？四哥？总不会是师父吧？想到此处，白浅心如撞鹿，又念及师父元神归位回昆仑墟那晚奏的凤求凰，已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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