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逆天善果终得见,心结半结静入关 上

　　十里桃林里，那一对一直相互抱着，互诉着离别之情，恋恋相依不肯分开，只是这一诉竟然从白天诉到天黑，又诉到天亮……那糯米团子早就不耐烦了：“舅舅，这父君和娘亲还有完没完呀？他们都忘了阿离了是不是？”白真找到了凤九留在这里的糕点，给糯米团子填肚子和嘴巴，一面笑道：“你爹娘他们呀……”还没等他说下去，那鬼精的糯米团子就含糊不清的接口道：“我几道（知道）着据（这叫）小别胜新文（新婚）！”一面又将一个荷花糕塞进嘴里大嚼着，白真看着他直笑，心想着这都是谁给孩子讲的，真是的……

　　直到这天中午，纯阳洞中的丹炉大门才打开，折颜累得一身大汗，几乎险些站不起来，炼制这九重灵丹是一件极耗法力的事情。整整三年的时间，折颜也就是在东华从凡间将凤九带来十里桃林那天出来透了口气，其余的时间都一直在之前桃林中的小丹炉那里炼丹。九天前，他开启了纯阳洞中已经养了三年的大丹炉将所有九九八十一颗灵丹都带了过来，凝神聚气炼制了整整九天九夜，这期间也就是司命送来帝君的血帕时出来了一次，之后完全没有再分心分神。这时，折颜已经筋疲力尽，抬手招出那颗灵丹后，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到在一旁榻上盘坐的东华帝君，也吓了一跳：他和帝君相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情况如此糟糕过！周围的仙力都散散的，红红白白交交错错，一片凌乱，帝君的容色惨白，就连嘴唇也是雪白的，仅有唇角有一丝血痕。折颜忙稳住神，伸手探了探帝君的元神，还好，帝君的元神还是稳的，元神中的神力也还没散，不但没散，好像比上次在桃林还更加稳固了一些。

　　折颜忙问连宋和重霖：“昨天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帝君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还未等连宋和重霖回答，东华帝君就开了口：“夜华他，回来了！”眼神中有欣喜，还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说着，突然又咳嗽起来。折颜眼神一亮：“夜华？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也没有个提前的征兆就……”帝君咳嗽稍缓，深吸一口气，看着折颜：“不错，就回来了！”说完深深的点了点头，唇角上扬，眼神变得明亮：“就是，回来了！或者，他就一直在无妄海，沉睡在自己的仙身里！”说完，看着折颜。折颜看着他，先是欣喜，接着神情中透出一片了然，接着，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心里的那根弦也就突然松了！”帝君也是微微笑着，看着折颜，轻轻出了一口气。

　　折颜伸手探了探帝君的脉息，没有马上将那灵丹送入他体内，而是取出一个引丹，从背后打入他的身体里，接着打出一团仙力慢慢推揉着他的心脉附近。不一会，帝君口一张，颜色略深的鲜血源源从口中涌出，好一会方停，长长呼出一口气，面色缓了很多。化去口中残血和身边的血渍，帝君慢慢开始静息，但是又慢慢睁开眼睛，折颜会意：“小九那小丫头你放心，我和真真还护得住，还有白止他们两口子，还白奕呢！五个上神护一个少仙之身的小丫头，还护不住？还有，小九才刚刚少仙，她姑姑飞升少仙后到飞升上仙之间用了两万年呢，这小丫头，还早着呢！”帝君点点头，又慢慢开口：“那九重天上的寒月芙蕖，小九一浇水就发出金光，我之前法力不够没能探出来什么……”折颜噗哧一笑：“放心，我会去好好看看的！哪有那么多金莲仙胎呀，一个夜华已经是特例，放心吧！”帝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精力多说什么了，连宋在一旁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折颜笑着将那粒灵丹送入他口中，缓缓用仙力送入他体内，看着他道：“帝君你一闭关，基本上就是入定！我之前判断是三年到六年，现在，你的情况，我可以肯定的说，必须六年，或者还要更久一些！也是借这半洞来自东方华泽的灵石壁，否则，只怕你要睡个一千多年以上了！”帝君点了点头，慢慢进入龟息之状，折颜这才踏实下来，服下九重灵丹后，本来就很怕人会分神，不过看帝君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天雷把他身边的人都给劈了，不到六年他也醒不来了！

　　加强了四周的仙障，看着重霖星官护法在最外一层仙障之后，折颜这才放心的和连宋一起离开纯阳洞，慢慢走下山来。

　　折颜真是累的走不动了，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心想着：这次怕是要真的好好睡上半年了！连宋看着他，没有说话，白真远远的看到这三年几乎没见到影子的折颜几乎累瘫的样子，也没过来，还按住了那只糯米团子，继续在哪里守着浅浅和夜华。

　　缓了很长时间，折颜才慢慢长出一口气，看了看连宋：“三殿下可是想问什么？”

　　连宋的脸色难得凝重：“刚才，上神和帝君的话中有很多机锋，你们到底说的都是什么？帝君此次到底如何？要紧不要紧？”

　　折颜笑笑，点点头：“知道你想问这个，可以说，帝君这次其实是看着凶险，其实，远没到那一步！如果到了那一步，你知道，九天同悲，群星暗淡的，你看现在，没事，放心吧。”说着，折颜长出一口气，真的是太累了，自从逍遥十里桃林生活以来还真没这么累过：“帝君就是当初在若水河伤的太重了，他几乎是伤的最重的那个！你看，夜华回来了，不过是元神损伤了些，比起帝君来，伤的算是轻的，而且好歹也睡了这三年，又一直有无妄海强大的仙泽护着养着，休养的不错。小九呢，元神震裂，三魂七魄都离了原位，五脏六腑也都伤了，好歹有了少仙仙身，当时又及时被帝君给养住了，没什么大的损伤，而且，断断续续的睡足了两年！帝君呢？自身法力尽失，就用本身仙身化成的天罡罩一直直接受擎苍的攻击，自身元神撕裂，一半养着小九，一半补充到天枢他们的仙障中，也被擎苍直接打击着。擎苍什么功力？还有红莲业火的力量，他就生生顶着……你说，他的内伤会有多重？也就最初的十天，他闭关入定，当时觉得伤势勉强没有大碍，他就出来了，根本就没养！你父君当时又偏偏心力交瘁，求他代理天族政务。其实你们天宫那点事，根本累不着他，他曾执掌天地，这些算什么？只是，他心里有事，有意识让自己忙着些，加上夜华当时不在了，你也知道，各部族都不大太平，也真的需要他来稳定大局，还有，东皇钟因为擎苍而被毁，与魔界相交的那些地方几百个封印都有些松动，他一直派手下其中三十六路神将盯着，也是放松不下来……心力耗损太过了！”折颜长叹了一声：“也就是帝君！换作旁人，甚至换作墨渊，换作我，都未必能撑得下来！咳血三个月后看似是止住了，但是里面的内伤呢，就没事了吗？止住血三年后，你们知道，小九那不省心的丫头，跑到凡间去怀旧迷路了。结果就是那次，帝君他救完人后，内伤就爆发了，一直在我的丹房里咳血。要不是那丹房也是碧海苍灵东荒华泽里来的灵石搭成的，稳住了他，他那时也就倒下了。当时我的丹药还未炼成，其实很希望他能够就此卸下天族的政务，好好静养一段时间。那时我也和你交了一部分底。不过，他的心情一直放松不下来，和小九之间，他是舍不下，又要隐忍……好不容易不忍了，心里又一直悬着，什么人什么神也禁不住这样磋磨呀！如果夜华不回来，他心里的这根弦不松下来，最多到后天，他也得倒下！而且，只怕还不能入定的这么彻底，那九重灵丹的药效也不知要打多少折扣。幸好幸好，夜华在他闭关前回来了，他心里那根弦松了，心结算是半解，身体上的所有潜在的伤病也都发出来了，其实，发出来还是好事！”

　　连宋摇了摇头，叹到：“帝君，何须如此隐忍？伤病如此，也不肯说？”

　　折颜笑笑道：“帝君，不全是隐忍，他其实是太过自信了些，他就没把自己的伤当回事！他从来都是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所以这次，不论是身上的伤还是心里的情，他都还觉得自己能够控制，结果……唉，就是太过自信了！小九为了在三生石上刻上他的名字，断尾逆天，他的情当时就彻底……那天晚上，他去昆仑虚看小九，落寞而出的时候，当时我看他脸色就不大好，跟着他打算好好看看他的脸色，他虽然没抗拒，但也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连宋惊道：“难道那时，帝君的身体就已经……？！”

　　“你想的不错！”折颜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帝君，在凡间逆天求了一段与凤九的尘世姻缘，历了一场劫，情劫，凡间寿限未到，提前十八年归位了，这你知道吧？”

　　连宋点了点头道：“知道，帝君也是因为那次没有历满六十年的劫才丢失了九成仙法，这个听司命说起过，那时成玉偷听帝君和灵宝天尊的话，误以为帝君要应劫，司命后来解释过，司命也告诉了凤九。“

　　折颜笑了：“这你也信？你这么个明白人，就没觉得奇怪？”

　　连宋也笑了：“当时也觉得不对，夜华和元贞也没历满六十年的劫，可是也没有丢失九成仙法的天罚呀？好像夜华回来以后，还恢复了不少法力，不但如此，右手还完全恢复了呢！”

　　折颜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没历满劫就会有天罚这回事，帝君就是应劫了：逆天求缘，应了那诛心之劫！不仅仅丢失九成仙法，诛心，伤及神心！当时内里已经损伤了，特别是心脉，重伤！就是这样，帝君当时也只是嘱咐，要我照顾好小九，关于他自己，什么也没说，根本没放在心上。我给他看了脉，在昆仑虚给墨渊炼完闭关所需的丹药后，就开始准备他的九重灵丹了，这是最高等级的，九九八十一颗灵丹炼制而成的，服下后，只要好好闭关，内伤恢复没问题，元神重伤都能康复，仙法也可以恢复到九成上下。帝君却说，不用那么麻烦，这点伤他自己还应付得了，刚刚也又受了点小伤，吐了一口小血，呼吸两下就没事了！你看看……唉！后来，若水河大战之前，我算出有人要重伤元神，炼制了很多修补元神和心脉的丹药，可我做梦也没想到，除了夜华小五和墨渊有这个可能外，帝君和小九也能出事！还就是他伤的最重，他却依然认为自己能应付得了，我当时也劝他，要他多休息，最好闭关睡觉，可是我忘了，他是东华帝君！……结果，你看到了，左一次右一次，伤病层层叠叠拖拖拉拉，直到现在，倒下了！”折颜无奈的一笑：“嗐，他呀！上次来我桃林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这丹房和那纯阳洞都有他来历之处的碧海苍灵东荒华泽来的灵石，让他在这里闭关疗养，你猜他如何？告诉你，如果不是之前住在小九那两次吐出心血，他还相信自己能在后天如约而来，取了丹药，好好的自己回太晨宫闭关呢！他就是太过自信了，什么都相信自己能够掌控！”说完折颜一摊手，无奈的摇摇头，看向了纯阳洞。

　　连宋点点头：“哦，也对，他不自信，这个世上也就没人敢自信了！”抬头看着折颜，连宋又道：“不过，刚才上神和帝君到底打的那是什么机锋？心里那根弦，是什么？会不会是我猜的那个？”

　　折颜干脆侧靠在石头上，曲臂支起自己的头：“三殿下说说，是什么？”

　　连宋微一点头，笑道：“三生石，无姻缘，相伴不相守，也是逆天，逆天就会有天劫来罚！这就是帝君心里的那根弦，对不对？”

　　折颜赞许的点头：“不错！三殿下果然通透智慧！”

　　连宋看着纯阳洞，点头笑道：“昨日，夜华归来时，他脸上的表情，与昔日墨渊归来时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相似：且惊且喜，更多了一份欣慰和放松！当日墨渊上神归来这件事，本来就是逆天！逆了墨渊上神应了生死劫，当身归混沌、魂归太虚这个天道！白浅上神，以青丘九尾狐族的心头血术法，阻止墨渊上神仙身身归混沌消失无形，这是逆天；墨渊上神，用七万年四海八荒凝结自己的元神，不让自己就此魂归太虚，这也是逆天；我那傻侄儿夜华呢？明知墨渊归来这事就是在逆天，还是拿来结魄灯，助墨渊上神凝聚元神，取来神芝草将自己四万年修为炼成丹药，助墨渊上神早日归来，也是一起逆天了！那日，墨渊归来，昆仑虚钟声大作时，我也在天宫，帝君脸上的神色我现在还记得：且惊且喜，欣慰但含着忧虑！墨渊上神是帝君多年至交，他的归来帝君自然欣喜。但是，墨渊归来后那段时间，我看到的帝君却经常面露忧色，时常在瑶池边上静静的思索什么。特别是知道夜华派人盯着若水河之后，他神色里忧色更重，那段时间都很少找我下棋了，就是偶尔手谈一局也常常见他凝眉不语。逆天，结果如何？这件事就是帝君心里始终绷着的那根弦：他逆天求缘，得诛心之劫，凤九逆天想与他相守，会是什么结果？特别是若水河一战，未到七万年，擎苍就功力大增提前破钟了，这与其说是机缘巧合，倒不如说是天意，对他们逆天的天罚！我那傻侄儿因此战用元神生祭东皇钟，白浅上神痛失所爱，墨渊上神痛失盼了许久的弱弟……哎，逆天，终有天劫！甚至，凤九那次，怕也是想逆天而得的天罚！即便我们不这样认为，帝君心中怕也有此心结，心里的弦就绷得更紧了，三年多就没放松过！……直到昨日，夜华归来，他们三人逆天，终得善果！帝君心里这根弦真的就一下子松了下来，当然，他也就倒下了！上神，我说的可对？”

　　折颜笑着点头：“不错不错，就是这个！三殿下果然通透，也不愧是帝君的忘年交！”

　　连宋笑笑说：“不仅仅是了解，我和成玉的事，上神也知道一些吧？这是感同身受！我们也是三生石上注定无缘的人，但是我们无缘相伴多年，当日我们……”连宋苦笑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突然转移话题道：“上神，帝君这诛心之劫，你也说是应劫了，难道真是要……”

　　折颜看着他：“不错，正是他要应劫了，诛心之劫，然后……但是，你知道吗？帝君打算渡劫！”

　　“什么？！”连宋大惊：“这应劫，如果想要渡劫，那经历的痛苦，没有神仙能够受得了的！特别是当那天到来的时候，会生不如死呀！这是诛心，诛心之劫！那他的心……他受得了吗？”

　　折颜无奈的看着连宋：“我之前说过，帝君是个极度自信的神仙！他相信，没有他闯不过去的关，只要不伤害到小九，什么劫他都敢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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