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翱月与狗

　　我放下双手，微曲起膝盖侧靠着沙发，双眼迷离地看着陈蒿的背影，手指不停地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明明尚未入夏，空气中却有几分燥热难耐。忽的脑袋晕沉沉像缺氧般，眼前出现了许多幻影，那些幻影与他的身体重叠，摇摇晃晃明明灭灭。我垂下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些画面依旧鲜活生动，那些记忆依旧无法抹去。

　　陈蒿许是察觉到了动静，背对着我问道：“你醒了？”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温度，犹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我瞟了眼床头柜，摆放在上面的手机不见了，他应该看到戴河的消息了吧，我支支吾吾道：“昨天……昨天……”

　　“嗯，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便好。我摸了摸戒指道：“这个戒指……”我话还未说完便被陈蒿打断了，他转过身面向我道：“过几天我可能要去趟C市。”

　　C市？昨天那个来电显示的也是C市，所以他是要去找戴河吗？我点了点头简单“嗯”了声，双膝跪在沙发上将毛毯叠放整齐。因为一条短信，他就这么着急去见戴河吗？他的伤还没有调养好。

　　“我去见戴河。”

　　即便陈蒿不说我也明了，但没想过他会坦然地说出口。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着头有几缕发丝散落眼前，我微勾了勾唇角道：“其实你不必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还真是生病生得脑袋糊涂了。我穿好鞋走到他身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窜进病房中。

　　“你陪我一起去C市。”

　　什么！我没听错吧？我吓得脑袋立刻从窗外缩了回来。陈蒿的手环过我身体自然地扶在窗台上，我被他禁锢在小小的空间里，他的病服上有股淡淡药水味。我身体紧贴墙面与他拉开距离，双手扶着窗台道：“我就不去破坏你的好事了。”

　　“你以前不是挺爱搞破坏的。”陈蒿的手指轻轻挑起我右手无名指，戒指在阳光闪闪发光，不知为何竟觉得那光芒有点讽刺的意味。

　　以前？他怎么好意思说？每次和人家女孩子分手都让我演戏拿我当借口，结果我恶名远扬而他“万花丛中过，风流照不误”。想起这桩事我便一肚子气，高中那会儿在学校住宿，学校澡堂水龙头十分紧张，每次洗澡都等很长时间。

　　那天真是被气得要炸毛了，我在排队等面前的女生A洗完澡，站在隔壁洗澡的女生B约是她同学，两个人有说有笑洗得很慢。当然这并不是重点，女生A洗完澡向女生B使了个眼色，将B喊到她的位置上洗澡，而B的位置却留给了排在我后面等着的人。

　　我顿时感觉到情况不妙，便撸起袖管问B：“你还有多长时间？我已经等你朋友很久了。”然而B并不理睬我，又将头发重新洗了遍，如果没算错，B已经洗第五遍了，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们。

　　后来我索性没洗澡，穿衣服的时候听到女生A和B在咬耳朵道：“看到没，她都快气死了，谁让她抢别人男朋友的，这叫罪有应得。你说，陈蒿怎么就喜欢上她了？”

　　我当时真想拿脏衣服甩她们一脸，她们是闲的没事做觉得正义感快爆棚了想要“为民除害”？女生真是可怕的生物。不过陈蒿才是罪魁祸首，如若不是他，我哪里会遭受这些无端的事故。但又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无怨无悔地帮他做这些事，那时候自己真是蠢的可以。

　　“一直很讨厌。”我淡淡道，真的很讨厌，厌恶了。

　　陈蒿指尖在戒指上逗留，“戒指，很适合你，不要摘下。”说罢，他便松开了扶着窗台的手。

　　我身体在微微发颤，他这是在玩什么套路？我摘下无名指的戒指，举起戒指侧身笑容满面道：“好事成双，不如送一对？我会替我们家未来亲爱的好好感谢你的。”

　　陈蒿微眯起眼用力捏了捏我的脸颊，然后悠闲自得躺回病床看电视了，我的视线落在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电视机上播放的内容索然无味，而他唇边却挂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

　　“陈蒿，这个，我不要。”我将戒指放在窗台上，窗台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不要就自己处理掉。”他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戒指静静地躺在窗台上。

　　——

　　下午，陈蒿几位大学宿友还有沈方媛前来探望他。彼时我正站在病房外面接电话，沈方媛进病房前稍稍停留看了我眼，那一眼极具挑衅性。

　　我背倚靠着墙手抚上额，听着电话那头老妈的谆谆教导，额头温热温热的，再不找个男朋友再不结婚，我妈真要来A市把我揪回去了。我打开微信加了小姨发来的微信号，这男人真有意思，微信头像是面五星红旗，果然当警察的就是不一样。对方很快同意了，该怎么打招呼呢？女孩子太主动不好吧，犹豫了片刻我发了条：“你好，我是许念念，相亲的那个。”

　　“嗯嗯，我在工作，有空聊。”对方发了条语音过来。

　　我手指点着下巴，既然在工作还能看到我的好友添加消息？“好，如果方便，等有时间见个面吧。”我这样直白会不会把他给吓跑，但实在不想花费精力聊天，万一聊天聊的是挺不错，到最后双方见面没感觉又一拍即散，那岂不是太吃亏了。

　　“嗯。”

　　我顺着墙面滑蹲下来，好疲惫。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对了，我向借亦白的衣服还没还给他。蹲的时间久了，小腿有些麻了，我准备起身活动活动。

　　忽的病房门开了，先是沈方媛哭着跑出来，然后亦白紧跟了上来，沈方媛往走廊的尽头跑，亦白将她拥入了怀中，沈方媛伏在亦白肩上哭。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为什么我和亦白是饭桌上最沉默的人，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帮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一样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一样的心痛却不能表达出来。

　　我满怀心思地走进病房，千冬见到我便一个劲缠了上来，他睁大双眼道：“哇，小许，没想到你和二哥有一腿。”绮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而千冬却像什么没发生一样，我开始有点不清楚千冬是真单纯还在是装单纯。

　　“我和你二哥没有任何关系。”我看向躺在病床的陈蒿冷冷道，他是整个病房里最从容淡定的人。

　　千冬不罢休地摇晃着我的胳膊道：“我二哥都为你觅死觅活了，你还说没关系哼。”说着说着他的眼睛黯淡失去了光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缓缓道：“本来还寻思着将你与三哥凑一对呢。”

　　绮风双手环着胸学着千冬的语气道：“小四，小四，谁让你乱点鸳鸯谱了？”然后语气一转严肃道：“下次再乱点鸳鸯谱，我就将你的小手指剁了。”

　　“你、你、你！”千冬一手拉着我的胳膊一手恶狠狠地指着绮风，他可怜巴巴地向陈蒿求救道：“二哥，你看大哥他欺负人！”

　　陈蒿唇边勾起抹笑，“我十分赞同你大哥说的。”他的视线移到了我脸上，目光定定地看着我道：“想吃苹果了。”

　　千冬立刻松开了我的胳膊，他们三个人都在看我，气氛一度很安静。陈蒿想吃苹果与我何干？难不成要我削好皮递到他手上？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被他们盯的有些难受，我移步到床头柜前，拿起苹果和削皮刀，认真地削起皮来。

　　气氛瞬间缓和了，仿佛经历了从冬天到春天的变化。千冬继续刚刚的话题对陈蒿道：“嘿嘿嘿，二哥，你家翱月还在我手上哦，小心我虐待它呦。”

　　我默默听着他们讲话，翱月？我一走神削皮刀划到了手指，“嘶”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溢了出来，我迅速抽出张纸将血擦干净，若无其事地继续削着苹果。

　　“我们家翱月性子挺烈，确定不是它虐你？而且你虐它？”

　　“……算了，二哥，你什么时候把它领走，我家都被这小祖宗弄翻天了，现在哪还有女孩子敢来。”

　　“我看你挺适合和翱月待一起的。”绮风道。

　　我寻思了半天，都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翱月是什么东西，小孩？宠物？苹果已经削好了，我将苹果递到陈蒿手中，陈蒿接过咬了口，他手指似不经意触及我伤口道：“目前还不能，她不喜欢狗。”

　　翱月是狗的名字？陈蒿给狗起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好气人！在游戏里翱月好歹也是一个女侠，如今这一世英明就被这么毁了！

　　“她、是谁？”千冬疑惑地问。

　　“你蠢不蠢？”绮风白了眼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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