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年之约
陈蒿在电话中向我细细交待了要带去医院的东西，前前后后我记了正反两大张纸，真想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句：他母亲的，这哪里是去住院，是去度假旅游的吧！
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照看他，我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准备下晚时分再将东西送过去，反正也不是很着急。
我坐在凉凉的地板上，滑开手机打开微博，在首页刷出了木瓜的新动态！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更博，但凡更博都有大事发生。
我兴奋地点进去：
木瓜，约会S城。
十年前的你，是谁？
十年前的你，在哪里？
十年，成长的每一个瞬间都很难忘。在木瓜成立的第十年，无需华丽的舞台与灯光，带着老的故事和新的唱片，我们想约你在身边的见面。
以最近的距离，唱歌，聊天。
木瓜要在S市举办演唱会了，“啊啊啊！”我忍不住喊叫出声，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呀，双手“啪嗒啪嗒”在微博下面留言：“有小可爱给勾搭吗？我们一起去看演唱会呀（害羞脸）”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微博名为haze的博主回复了我：“私聊你了。”
我看到了haze发来的消息，一个挥挥小手的原始表情。他的头像还真清奇，是一座烟雾缭绕的山，有点我心向佛的意味。
“你好呀，小可爱（呆萌脸）”我快速回复消息。
“我不是小可爱。”
这个haze会不会聊天呀，气氛瞬间冷到爆炸，隔着长长的网线我都能感觉到寒气袭来，这样的人现实也一定很难交流吧。算了算了，我本来也只是发着玩玩的。
“你的微博名很有意思。”见我半晌没回复，haze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我看了看自己的微博名：念念爱吃饭，多可爱多萌的名字，虽然我已经是个一大把年纪的老阿姨了。
我连着回复了三个笑哭的小表情。
“4月28号那天我会再联系你的。”
什么？这就成了？喂喂喂，我还没说话呢，最起码留个联系方式啊。感觉头顶上方一群黑乌鸦飞过，自己做的虐，跪着也要做完，人要善始善终！
我回复：“嗯，好的（开心脸）”
一点也不开心。
神神秘秘的人，我好奇地点开haze的微博，里面都是周游各地的风景照片，最近一张显示的日期是4月10号，照片上是傍晚时分的山林间的场景，路灯悉数亮起，画面中有种苍凉的感觉，他在一旁配了木瓜的歌词：恍惚中想起会自己问自己，当时若懂事又会怎样呢。
这首《青春里每个爱过我们的人》我也很喜欢听，不知为何，我好像能感受到haze拍下这张照片的心情。还以为haze是个我心向佛的世外仙人，如此看来也不过是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
恍惚中想起会自己问自己，当时若懂事又会怎样呢。会怎样呢？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梁岚，对他，我终是有愧意吧。若陈蒿是我整个青春的疼痛，那梁岚则是我整个青春的明媚，疼痛也好明媚也罢，都是令我无法忘怀的。
还有五天就是梁岚的画展了。
我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心里五味杂陈。
初三毕业那年，梁岚要离开S市去A市上学，我去车站送行。
梁岚轻轻拥住了我，那是我们第一个拥抱，他对我说：“念念，你要好好的呀。”
当时我就泪目了，以前我哭的时候，梁岚总是静静地呆在一旁陪我，而如今他却要走了。
梁岚用指腹替我抹去了眼泪，向我挥了挥手，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他一直是我记忆中那个白衣胜雪沉默寡言的少年。
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
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傍晚时分，我拎着大包小包去医院，袋子又多又重，手心和胳膊被勒出深深的痕迹，应该找人搬运才是，费用由陈蒿报销。
我飞快地奔向电梯口，刚好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行色匆匆的女子，她手握着病例卡低头走路，我们相撞，形同火星撞地球“嘭”，还好没有东西散落。
女子双手合在胸前，低头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我耸了耸肩，只想赶快将这一大摞东西运回病房。
女子慢慢抬起头，我不经意一瞥，看清楚了她的脸。我的天，这不是以前的同学江燕吗？她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头发显然也未经打理，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
江燕似是没认出我，从我身侧匆匆走过，我抬起胳膊想要抓住她，左右都是东西腾不出手，朝她的方向喊道：“江燕。”
江燕的背影僵住了，她转身看向我，有几秒的迟疑，然后握住病例卡的那只手竖直垂落在身侧。
我走到江燕面前，笑着说：“好久不见。”
江燕眼睛里划过丝惊恐无措，机械地点了点，“我还要……给我儿子……买糖，先走了。”
江燕都有孩子了？以前那帮同学中，好像大多数都成家立业了吧，也就我和胡笳那几个老油条还迟迟不结婚，我妈也总拿这事说事“你看你那帮同学，比你条件好的结婚了，比你条件差的也结婚了，你说你怎么回事。”
“哎！”我尾随上江燕，“你怎么在医院？是有谁来看病吗？”
“我儿子。”江燕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跑到一旁小贩处买糖，我去水果摊买点水果准备带给她儿子，毕竟难得见一次面。
江燕这次没有匆匆离开，而是停在原地等我，她说：“东西我来帮你拿吧。”
我愣怔了片刻，江燕前后态度的转变让我很惊讶，不等我开口她便拿过了我手中提着的袋子，瞬间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我和江燕并肩同行，不似老友重逢时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话，我们之间卡着一条过不去的鸿沟。江燕比以前更成熟了，那种由内到外的成熟，没那么锋芒毕露了，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
她突然开口道：“你还是没变。”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害怕别人说我没变，明明那么奋力摆脱过去的自己。
“还是对谁都那么好。”江燕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
电梯是全镜式的，我们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对方的眼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其实，我只对自己好。”不是对谁都那么好，只是不喜欢带着怨恨过日子，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人生还是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好。
“真羡慕你。”江燕看着我说。
“哈？”我揉了揉头发，我有什么好让她羡慕的？
“叮”电梯门开了。
我跟着江燕走，儿科区人很多，过道里满满都是人和应急的临时病床，小护士们忙得不可开交。
“浩浩，妈妈来了。”江燕剥开糖纸，将糖放入一个小男孩口中，小男孩表情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小小的身躯缩成了一团，很让人心疼。
我想起了自己当初生病住院的时候，每每输液输到嘴里泛苦，老妈都会剥一颗糖放入我口中。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一旁站着的大妈对着江燕大声嚷嚷道，手里还拿着块饼干“吧唧吧唧”的吃着。
“妈，您去歇着吧，我来看浩浩。”江燕重新替浩浩盖好被子，紧紧握住了他的小手，任由头发散落挡住了视线。
大妈单手撑着腰，一边抱恙一边走道：“我的老腰要断了呦……疼死了……”
等大妈离开了，江燕才出声说：“刚才那个是我婆婆。”
刚听他们讲话，我就猜出了个七八分。自古都说婆媳关系最难相处，看她婆婆的样子不像好惹的主，依江燕的性子也不会是忍气吞声的人。
江燕小声低哄着浩浩睡觉，她是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温柔而平静，全身散发着母性独特的光环。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吧。我一定要做个尽心尽责的好妈妈，陪伴着孩子慢慢成长，记录他生活的每一点每一滴。
江燕老公下班后立刻赶到了医院，她的老公个子高高大大，长相不是很出挑，给人很老实稳重的感觉。因为江燕喜欢过陈蒿，所以我在看她老公的时候总会莫名代入陈蒿的脸，然后产生深深的违和感，他们两个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
她老公递给我张名片，指着名片说：“以后遇上这方面问题可以打上面这个号码，随叫随到，嘿嘿。”
我仔细端详着名片，他叫柳扬帆，是个疏通工。干这疏通这行虽然收入可观，但是工作又脏又累，一般年轻人不愿意选择做这行。
江燕拍了拍柳扬帆肩膀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自己做宣传，瞧你这点出息。”
柳扬帆笑得很开心说：“你别小看人呀，我可是块活招牌。”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看他们夫妻俩拌嘴真有意思。
江燕拉着我远离人群，我们俩站在窗户边，面对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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