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魔兽网吧大厅烟雾迷蒙，声音嘈杂。不少人游戏玩到激动之处大吼大叫，手舞足蹈的样子更甚嗑.药的兴奋程度。
路引讨厌烟味，单手捂鼻，皱着眉快步上楼，遂又进了二楼一个包间。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
包间里另一个年轻人循声望去，对着一脸不满的路引调侃了一句，“吃个饭吃到三更半夜的？”
隐晦地开了个黄腔。
说完，年轻人抬头瞄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白色时钟。
夜间十一点三刻缺两分钟。
脱下冬装外套挂在椅子上，路引居高临下睨了正在升级打怪的邱临冬一眼，声音凉凉道，“玩你游戏。”
邱临冬挑挑眉又耸耸肩，见路引刚坐下，看着路引五官深刻却稍稍带了点婴儿肥的侧脸，眼睛微微眯起，邱临冬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曲起手指用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开口问了一句：“你眼镜呢？”
“扔了。”简明扼要的答案。
“扔了？！”得到了答案的邱临冬目瞪口呆，“你刚就出去吃个饭就他妈把眼镜给扔了？！眼镜和你多大仇多大怨啊？！你小子三百度的近视，现在看电脑屏幕不难受？”
即使邱临冬絮絮叨叨在一旁感慨了一大堆，路引也不去看他，甩了甩手中的鼠标，灵活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登录游戏。
“没准星也比你打得准。”进入游戏后，眯着眼睛的年轻人小幅度偏头扫了邱临冬一眼。
邱临冬闻言，“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欠揍的语气，啧。
但很快，邱临冬嘴角又挂着无奈的笑容，摇摇头。
偏生，他还无法反驳路引那句话。
气，更气了。
“你发小扔的吧。”邱临冬一眼看穿真相，“要我说，你发小真有毒，妥妥的就一公主病。”
路引：“……”
倒是无法反驳。
“长得好看真是她唯一优点了。”邱临冬又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瞥了一眼身边椅子上坐着的少年人，动都不动一下的，脸上也没什么大的表情波动，“嘿，说起来，她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吗？还烦着你呢？”
路引实在受不了了邱临冬的八卦之心，微启薄唇，道：“玩你游戏吧，大爷。”
邱临冬撇撇嘴。这小子半天也吐不出句有意义的话。
瞟了一眼路引的游戏界面，又是CS。
原本想招呼他来魔兽世界，但多考虑了两秒钟还是作罢。
“明年四月份，星际争霸和CS的A市赛区就启动了。”邱临冬提了一句，“真不去？WCG啊。明年WCG在西雅图举办吧。”
路引沉默摇头。
邱临冬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甩在桌上，“那下个月一起去看画展啊，老弟。”
听到“画展”这词，路引如同蝉翼般的睫毛似是受惊般的震颤了两下，原本抿着的嘴角一抽：“……”
这话题转变的，真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连WCG他都没当回事，还画展呢？！
邱临冬本是A市美院的学生，爸妈也都从事艺术相关工作，整一个艺术家庭。平时除了爱上网，打游戏之外，无外乎旅游摄影逛艺术展子。
身为邱临冬“老弟”的路引，也不是第一次被邀请去看展子了。
但……他真的欣赏不来。
他一家子都是相信科学的专业人士，都缺了点对艺术的审美和思考。
邱临冬继续说着自己的：“1月3号。”
路引终于搭理了一句，“礼拜几？”
“我看看啊。”邱临冬认真地翻了翻手机日历，遂回答，“礼拜三啊。”
路引剑眉一扬，“周三，我要上课。”
邱临冬听了，推搡了一把满脸认真的路引，“你放屁呢！元旦假期行吧？”
见被揭穿，路引摸了摸下巴，一个个借口却是信手拈来，“准备期末考。”
“天天翘课上网吧你还有脸说准备期末考？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邱临冬一脸翻了几个白眼，“况且，你不复习都稳坐年级前三。年级第一和年纪第三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路引：“……”
无法……反驳。
“我说，老弟，steam圣诞节特卖要开始了啊。”邱临冬使了个眼色。
“我一个眼神，你就能领会”的默契。
路引倒戈投降，“谁的画展？”
“自己看。”邱临冬把画展门票推到路引面前。
路引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
画展名：隐藏
画家：祝久美
“祝久美？谁？”
邱临冬：“我女神。”
路引：“……”
你女神真他妈多。
“美的一批，你知道吗？这女人生下来就是个妖精。”
路引受不了邱临冬意淫般的淫.荡又猥琐的神情，收回视线，不留情面地说了一句：“癞□□想吃天鹅肉。”
“倒没吃她的想法。”邱临冬笑笑，“她比我大十岁，我下不去口。”
路引：“……”
“但相信我，她看上去，和二十岁的小姑娘没区别。”
路引揉了揉太阳穴，不懂邱临冬到底想说什么，难道邱临冬这样的“艺术家”脑子里装的都是胶水吗？
翌日清晨。
邱临冬被窗外道路上鸣笛声吵醒，路引早已不见踪影。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嗓子，邱临冬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单手顺起键盘边上那瓶矿泉水，打开瓶盖，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
心里想着，路引那小子八成回学校了。
通宵打游戏。
回教室睡觉。
岂不是美滋滋？
邱临冬想想就觉得好笑。
这家网吧是A大和A大附中周围最近的一家。按照路引骑自行车的速度，回学校只要十分钟。
路引的自行车是辆黑红配色的山地。深冬的A市清晨，顶着风穿梭在半昏暗的街道上，刺骨的寒风钻进衣服里冻得人直哆嗦。
所幸他车技不错，干脆双手插兜里，双脚飞快的蹬着脚踏板。颇有追风少年之姿。
和A大附中一街之隔有个煎饼果子摊。是路引最喜欢的早餐摊子。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他就读于A大附中隔壁的A大附属初级中学开始就在这家摊子上买早餐了。
经过长期观察，点左右是人最多的时候。排队的人一半是学生，另一些则是住在附近小区的居民。
后来路引发现六点半是最适合的时间点。不需要排长队。
把车停在路边，路引手中捏着几枚硬币，硬币互相碰撞发出叮当响。
他前面排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看样子都不是学生。
等待的时候，他不往后看都能感受到这条队伍正越来越长。有时候队伍长的甚至可以遮住摊子旁边那家买锅贴的早餐店门面。
闭目养神期间，路引听到排在他身后的女生不停地背着物理公式。
皱眉。
念来念去就是那么几个简单公式。
可她还在继续——
还没背会吗？
他都觉得遍数多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不过，老板做起煎饼果子来十分熟练。倒是很快就轮到他了。
要了一份煎饼果子和一杯甜豆浆。
拿了找零之后，路引提着早餐袋子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有意识地瞥了背公式的女生一眼。
普通的短发。
白皙纤细的手上拿着一个窄小的本子，她眼神好像可以在周围任何一个地方找到落脚处一般，游移不定。
又小又白的脸上，那张樱桃色的嘴巴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站在身后的约莫是她的同学，将头趴在她的肩膀上。长发遮住了脸颊。
可最终脑子里只有一个印象。
那就是——
背物理公式的女生，她好瘦，瘦的就算穿着臃肿的冬装校服也好像颗豆芽菜似的纤细脆弱。让人觉得那颗靠在她肩膀上的脑袋似乎下一秒就会压垮她的身子。
另一头。
趴在祝贺身上的芦笛眼神朦胧，呈困倦无力状，手捂着大半张脸，张口打了个哈欠，道：“祝贺，别背了，不就是个物理小测吗……”
祝贺这才回头，看睡意浓重的好友，眼神扫过去的同时看到了刚擦肩而过、之前排在她前面男生的半个侧脸。
隐隐觉得熟悉。
然而来不及思考，视线中只有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同样是A大附中的校服。既然是校友难免会在某个时间点有过一面之缘，也不怪乎觉得他有些眼熟了。
祝贺的目光虽然跟着那个高瘦的背影走，但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暗自叹了一口气。
借读生在这所优秀高中里，总要承受更多的压力，如果不想吊车尾的话。
芦笛努力张大了睡眼惺忪的眼睛，循着祝贺的视线望过去，“祝贺，你在看什么呀？”
抓不到视线里重点的她又转过头去看短发女生。
四目相对。
女生的眼睛弯弯带笑，温温和和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啊。”
芦笛嘟起嘴巴，心里想着——
这小孩这么笑真是太犯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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