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李宗麟
他下楼梯，站定，背对着自己。
修长的身躯裹在西装里，一只手上还拎着一只不大的纸袋。
苏长今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和别人聊天，两个人好似不认识一般没有任何交流。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刚刚接待她的导购小姐走上前，在苏长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点点头，然后四处寻她。
两人对上眼身后，她朝她轻轻挥了挥手。
徐夷会意，拿起自己的东西出了门。
她出门找了个阴影猫着，时不时朝门口探头看两眼。
“怎么在这儿？”李休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徐夷身子一僵，下一秒自然的转过身，不想抬头看他的脸，就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前的领带夹：“来找苏长今。”她扯了扯嘴角，心里还有点儿别扭。
李休明看着她，眸子里印着小小的的她的头顶。他喉头动了动，身子一沉，突然朝她的方向压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后背靠上冰凉的墙。
“干什么？”她皱紧眉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急促的说道，“快闪开，我不是来找你的！”她一开口，就后悔了。
这样明显的情绪外露，如果是从前的李休明，下一句话一定是开口批评她了。
“这么巧，我也不是来找你的。”果然，她话音还没落，他就一只手扯住她的嘴角，用力的往上扯：“笑。”他们两人的距离近的让徐夷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温热的鼻息轻轻洒在上唇。
她不情愿的扯出个比哭好看点儿的笑。
“我好像记得，我们昨天才吵过架。”她深呼吸，平静地扬起下巴直视他的双眼，说道，“你说我太鲁莽，不听话，还把我从你家赶了出来。”
李休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是。”
“所以现在是在干什么？”她戳戳他的肩头，“如果是求和至少有点诚意。”她撅撅嘴，“我可是已经痛自警醒，之前那些事我确实也有不对，但你作为我的老板，我的领导，你的责任也不可推卸！”
她和他就这样站在拐角处的阴影里，他欺身挡在她身前，从后面看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侣。
徐夷昨天其实真的被男人的那番话有些伤到了。感觉自己从前做的努力一下子被人全盘否定，本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反过头来责备她鲁莽不守规矩。
可是她心里知道的，他说的一点都不错。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尝试的，就是发现李休明的底线。她偷，她骗，她演戏，他一直都是默许的状态，但是现在，他却开始叫她守规矩，徐夷左思右想，也不过是和最近警察盯上他们事务所有关。
事情就是这样，想通了，也就不生气了。况且徐夷本就不是会轻易记恨什么的人，这些年讳莫如深的，不外乎也就是李宗麟一个人。
“你说的对。”他点点头，“所以我道歉。”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着古董店的门口。
徐夷嘴角抽了抽：“你道歉的地方和方式都挺特别的。”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我今天是来找苏长今的，你没事儿就赶紧走吧。”她摆摆手，歪头朝门口看过去——脑袋还没转二分之一，就被面前的男人抬手掐着下巴转了回来。
“你今天没事儿吧？”徐夷终于忍不住了，眉头紧皱，“这附近没别人，演戏没必要好吗？”他这样，她真的有些不习惯。
“是吗？”他侧过脸，凑到他耳边，鼻尖擦过她的耳廓，轻轻说道，“不过以后，你要习惯了。”说完，他直起身子，整了整领口，“从今天开始，我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是李宗麟，你最好尽快习惯。”他抬起她的手腕，上面挂着的玛瑙串松松的垂在腕上。
玛瑙是透亮的红，趁的女孩的手腕更加纤细白皙。
“这段时间我会暂时关闭事务所，专心投入'天井'的工作，赵理会和我一起，有事可以联系他。”他的指尖摸索着玛瑙珠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十年前的生活，真的还有点怀念。”
徐夷眉头蹙得更紧。她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不对劲，但是还没有很确定......
“你今天怎么了？”她狐疑地看着他，“说些什么没头没尾的话？”她记得他从前从没说过类似的话，就连两个人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面，他也只是和她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坐了半个小时，谁都没说话，半个小时后，她就叫了一声“师兄”，然后两个人就出去吃饭了。
对于过去的事情，他们总是很默契的不提。
今天是怎么了？
徐夷以前在摆摊的时候，遇到过许多人，他们似乎不是为了问前程或是其他，而是纯粹想找个途径宣泄自己积压很久的情绪。从坐下开始，就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各种事情，有从前的辉煌，也有现在的惨状。
每当在这种时候，她都很想告诉坐在她对面的人，前面动物园出去二百米就有教堂，里面的神父不仅会听你的告解而且还会免费开导，不像她，听得越多，也只是从里面不停的发掘可以赚钱的点而已。
但通常她都会听下去，并且非常欢迎这种客人。因为只有当他们将过去的事情说得越多时，她才能更精准的勾勒出他们的形象，从而对症下药。
这种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几乎跨不过的大坎儿前，怀念过去，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现在她面前这个人，从来不会在乎过去的这个人，现在竟然用一种近乎惆怅的语气说出他对过去的怀念......
“你是谁？”她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李休明看着她，执着她手腕的手轻轻松开，□□西装裤的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是李宗麟啊。”
他竟然还朝她眨了眨眼睛，冰山脸瞬间变得俏皮，徐夷一个恍惚，愣在了原地。
太像了。
半晌，她别开脸，勉强地笑了笑：“哇，你入戏好快。”
李休明大掌轻轻拍了拍她头顶：“你要习惯。”
“反正我一直都叫你师兄，无所谓了。”她一探头，发现苏长今已经换了衣服，一身便装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她出来了，我走了。”她不知道怎么的，今天面对李休明的时候，总有些心慌，“哦对了。”她问道，“你们的'天井'选址了吗，计划开在哪儿？”
李休明拍了拍她肩膀，手指在她肩头轻轻跳跃。
最后一个字敲完，他侧身走出阴影，路灯下，他修长的影子打在地上不疾不徐地变长变短。
**
苏长今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旗袍换成普通的毛衣羽绒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属框系边眼镜，短发别在耳后，十足十的好学生打扮，任谁看见都不会把她和刚才那个看上去成熟的女人对上号。
她看见李休明从她面前走过，站在马路边，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距离他十多米的街对面，一辆黑车叫了两声。
等他车屁股看不见影儿了，徐夷才慢吞吞地从墙角走出来。
她迎上去，和她肩并肩朝反方向慢慢走着。
“他怎么来了。”苏长今问道，“刚刚在拍卖厅看见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呢。”结果两人全场零交流，害得她几次看他手指动的时候都聚齐十二万分精神。
他不是来找苏长今的？
徐夷突然想到，这人最近让自己休息，而且还自己亲自来了古董店，看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事务所停一段时间了。
她胡乱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但说不出是哪儿。
“啊对了。”徐夷突然看向她，“你最近和钱咏铃闹别扭了？”
“我哪敢呢？”苏长今耸耸肩，“最近她大小姐在和她爸对着干，把自己关在家里发脾气，我刚开始还去装模作样的劝着，这两天大小姐吩咐我了，让我不要去找她，她要和她爸抗争到底。”
徐夷侧脸：“这么说你去过她家了？”
“我没说过吗？”苏长今把脸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都去过好几回了，家挺朴素的，复式楼，没什么特别。”
“没有白老虎皮下面藏暗格？”她问道。
苏长今失笑：“连猪皮都没有。”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运动鞋，嘴角的笑容浅浅淡去，声音也沉了下来，“是不是他问起我了？”
徐夷也一点都不隐瞒：“是。说是担心女儿，最后拐弯抹角的还是问到你了。”她有点担心的看向她，“其实你......”
她怎么说？
你不用这么拼，也不用这么听李休明的话，他最近要暂停事务所的工作，你也可以暂时歇一歇？
她不能这么说。
她和她是朋友，可以交心，却不能交命。
不是怕苏长今会连累她，而是怕她的某个举动会不小心打扰苏长今的计划，陷她于危险。
苏长今看了她一眼，冲她笑了笑：“没事。”她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转过身和徐夷面对面，一边倒着走一边说道，“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其实我小的时候就想当演员，因为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体会别人的人生。”她扯扯自己的羽绒服，“就像这样，如果我没有跟着你师兄，可能就不会有再上大学的机会。”
她说：“我看得很清，放心吧。”
苏长今的表情很放松，但徐夷之道，她当年考警察，退学，来到这儿......一定不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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