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零这人
徐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因为不知道在某个角落是不是装着窃听器，她的声音很小，和后面电视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电话的另一边，李休明的脸色因为她的话而突然沉了下来。
他起身走出门，在墙角站定，对着电话那边的徐夷说道：“你现在先看电视，半个小时以后出门扔垃圾，我在拐过去的那个门口等你。”
说完，他收了线，回到包间。
“怎么，手下遇到事情了？”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笑笑，抬手给他添了点水，“我那时候也是这样，手下一遇到事情就打电话给我，不管我在做什么，都要放下手底下的事第一时间赶过去。”
李休明笑着接过水杯：“我现在哪有什么手下......徐叔叔您知道我，现在只不过混口饭吃。”他还抬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这边大学的申请已经批了，您当心点，以后我可能要经常麻烦您了。”
“没问题。”被李休明称为徐叔叔的男人一脸欣慰地点点头：“这样最好，你家就是这边，回来也方便一些，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别跟叔叔客气。”他问道，“之前你给别人做咨询，最近还有这方面的计划吗？我有个朋友，想开个古董行，几个地段都拿捏不下来，还想找你给看看。”
李休明欣然答应：“这个没问题，回头您约好时间，我去给他看看。”他低头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十分钟。
中年男人看到他这个动作，眼神一闪：“怎么，有事儿啊，是不是刚才的电话？”
“不愧是老刑警，什么都瞒不住您。”李休明索性大方承认，“我确实有点私事要赶着去处理，您看......”
“没事没事。”中年男人笑着说道，“年轻人有事就去忙吧，不过阿麟，你事业有成，岁数也到了，不赶紧找个女朋友，你爸爸妈妈可要着急了啊！”
李休明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谢谢叔叔，我尽量。”
说完，他转身欲走，刚到门口，他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一般，转过身对着男人说道，“叔叔，您是我爸的朋友，我虽然敬重您，但有些事我还是要说。”
他看着男人被岁月和经历催生出的眼角纹，说道：“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您不用找人来试我。”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包房。
男人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角纹逐渐加深。
知道自己是谁？他怕他扮演别人久了，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
转过门口那个弯，李休明突然加快了脚步。
他面上一派悠闲的走到车边，迅速上车点火，低头看了一眼表——距离和徐夷约定的半小时，已经过了五分钟。
这边的徐夷，揣着忐忑的心情在电视机前面坐了半个小时。
天杀的摄像头，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又不能拆的感觉真是浑身上下都难受。她盘着腿坐在地上，一直盯着电视屏幕，面无表情的往自己嘴里塞着零食，却半分剧情都没看进去。
好不容易靠到半小时，她慢悠悠的爬起来，把吃空了的袋子和一些其他的垃圾收拾了收拾，抱进厨房，整理出一包垃圾，深吸一口气，出了门。
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夜风带着凉意，徐夷哆嗦了两下，朝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按照徐夷以往的性格，她是不怕黑的。可是今天，她走在这条熟悉的小巷子里的时候，短短二十几米，她竟然心底有些打怵。
总觉得有人在监视她。
刚才那半个小时，她把自己身边所有的人过滤了一个遍，猜想会是谁怀疑到她头上。最有可能的是陈栋，李休明说过，他似乎开始怀疑自己。所以这个摄像头，极有可能是钱中学找人放在她屋子里的。
从频率上看，应该现场直播是的那种，不过幸运的事刚刚按上不久就被她发现了，还没来得及拍到些什么。
她想起今天自己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如果她是钱中学，听说今天的事情，对她的怀疑一定更深。
那么下一步会怎么样呢？她尝试着把自己带进那个人的位置思考，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不出几天，钱中学，一定会想办法来试探她。
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萌生出了几分期待。她很想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来试探她。
这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如果李休明在，一定会面无表情的教育她不知天高地厚吧......想到李休明，徐夷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距离约定的半小时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这不是他的风格。
她有点犹豫是不是还要等下去，可是回那个家又是给自己添堵，徐夷索性靠在墙边，随便打开了个游戏打发时间。
“啪嗒，啪嗒。”不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徐夷数着耳朵听了听，后背又靠了回去——轻浮，拖沓，不是李休明。她又仔细的听了听，捕捉到了轻微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联想到家里的摄像头，徐夷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一只手掐住手机准备随时报警，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军刀，屏气凝神……
“哎？是你啊。”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双黑色带铆钉的皮靴，紧接着是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徐夷听声音有点熟，却怎么也像不是谁。等那人站在路灯下，标志性盖过半边眼的半长发和一身乱七八糟的装饰品提醒了她，在下午，警察局的长凳上，两个人有过短暂的接触。
拿着军刀的手缩进袖口，刀刃并没有收起。
那人脸上没有了下午时看到的浓妆，露出了勉强还算清秀的一张脸。她的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的靠在墙上，手里还提这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纱布创可贴和一瓶药水。
“咱俩还挺有缘分的。”她吐了口香糖，换成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两人之间立刻有烟雾缭绕，“你住这儿？”
徐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么巧。”她指了指徐夷家旁边那座楼，“我就住那儿。”
“是吗？”徐夷不轻不重的回道，“以前没见过你。”
女人烟吸的飞快，两句话的功夫，一根就抽完了。她把烟头扔在地上，一遍用鞋底碾着，一遍换了根新的：“我也没见过你。”她顿了一下，“楼底下有个老太太，见人就问'几点了'的那个，有印象吗？”
徐夷想了想：“经常穿着一件粉色外套的那个？”
“嗯。”那女人点点头，“那是我妈，昨天从楼上摔下来，进ICU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烟抽的更凶了。
徐夷听了这话，喉头间一梗：“对不起。”
“又不关你的事，你对不起什么？”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看徐夷也是一身伤和她同病相怜，她也多说了几句，“有我这么个女儿，她能撑到这岁数已经算命大了。”
她点燃第三根烟：“不说这个了。”她挑挑眉毛，“今天下午你怎么进去的？”她上下打量着她，歪着嘴一笑，“看你挺瘦弱，下午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她猛吸一口，“被男人□□了？”
徐夷表情未变：“上山的时候碰到个偷猎的，逃跑的时候滚下来了。”
“厉害。”女人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偷猎？这年头皮子是贵，下午坐我左边儿那人还记得吧？她主子给她买过一件儿马甲，那么大小一小件儿，顶我喝半辈子西北风。”
徐夷闻言，笑了笑：“一件衣服而已，哪用半辈子呢？以后的事还不一定怎么样，别太悲观。”
她和她说着，对面墙上突然有黄色的车灯，闪了两下。
女人背对着巷子口，所以看不见灯光，徐夷看在眼里，突然说道：“看你买药，我也突然想起来，家里药也没了。”她指指巷子口，“我先去趟药店。”
“跟你聊天儿挺舒服。”那女人掐灭手中的烟，半张脸瞬间消失在黑暗里：“我叫薛零，交个朋友吗？”
徐夷沉默了半晌：“我叫徐夷。”
“徐夷......”她低声重复了一遍，“一二三四的一？”
徐夷耸耸肩：“蛮夷的夷。”
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徐夷这才转身朝巷子口走过去。
她拉开车门，上车，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闭上眼，缓缓松了一口气。
李休明开车转出小巷。
“刚才那是谁？”半晌，他开口问道。
徐夷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灯火，声音有些疲惫：“今天下午在派出所有三个杀马特记得吗？中间那个女的，是旁边那成天坐楼下问人时间那大妈的闺女。”
李休明记得那人，闻言若有所思：“很巧。”
“是啊。”徐夷闭着眼回道，“你不是都查过她们吗？她是不是有个女儿，叫......”她这会儿脑子一时短路，想不起那女人叫什么了。
“薛零。”李休明说道，“在一个网吧当网管。”
“厉害厉害。”徐夷敷衍的夸了他两句，“最强大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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