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逆风局

　　

　　望着眼前的一堆车辆，秦悦悦他们就呆滞地坐着，直到对面一个警员却挥手示意他们下来。

　　几个人一脸懵逼地走下车，一排排穿着警服的警察，挂着工作牌的媒体工作者，几十号人，一下子将他们包围起来。相机灯瞬间闪烁不停，让人无处可躲。

　　对面眼前的景象，胖子的脸色有点发白，晃眼看见自家的王科长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表扬说，你干得很好。

　　另一边，秦悦悦自责地认为，事态发展成这样跟她发给光头的简讯脱不了干系。可是想起胖子的教唆，她突然很迷惘，这是不是胖子早有安排的？

　　她用质疑的眼光看向胖子，只见他萎靡地低着头，全然没有往日的朝气。

　　还没来得及从胖子身上看出点什么，身边一个警官惊诧地低呼一声：“又是你！”

　　她抬眼一看，只觉得世界好小，冤家总是路窄，这正是审理她手机案的那位警官，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洪。

　　这位洪警官一度坚信包子铺老板娘的手机就是秦悦悦偷的，可是拿不出有力证据，搜身也搜过了，口供也查不出任何漏洞。

　　后来光头以公司领导的身份来保人，他无奈只好让秦悦悦走。可临走时觉得不服气，嗤了一句，“山水有相逢，犯下的罪孽抹不掉，该受的惩罚少不了，你兜兜转转还是会落到我手里”。

　　想起这番话，秦悦悦觉得脸上腾地烧了起来，与其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倒不如说想化作真空，那样谁也看不见她。

　　这时候林轩奋力穿过人墙挤到了秦悦悦身边，急切地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关怀备至，问东问西，立马将一连串的问题像秦悦悦砸过来。

　　秦悦悦一个问题也没工夫回答，满脸愁容，抬眼正看见洪警官盯着自己，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精彩，看你搞得事情越来越轰动了”，而秦悦悦也不甘被他压着，回了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

　　她也不想总是搞事，可事情总来搞她。

　　记者拍完他们这几个“受害人”，随后跟着几个警员向着村里进军，站在不远处的村民吓得赶紧回撤，因为都知道自己干过些什么事，难免心虚。那些不怕事的还好，该干嘛干嘛去，怕事的就都跑回家，紧紧锁上大门，不肯露面。

　　殊不知他们越是逃避，在记者眼中越是有料可炒。

　　车子边还留着几个记者和警员，扭着站在前头的胖子和陆琳几人不放，围绕着被绑架事件不断向他们提问。

　　洪警官跟着过去，和手下的人指了指秦悦悦，好像在说等下着重调查她，说完，他和一旁的王科长一起朝着村里走去了。

　　秦悦悦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四下一看，可视野里早就不见了纪骁珩的身影。

　　“悦悦。”林轩扳正秦悦悦的身体，“别乱动，让我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他们怎么对你的？有没有虐待你？你看你都瘦了好多。”

　　秦悦悦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林轩自顾自地捞起她的手臂查看有没有伤势，手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镯子。

　　那瞬间，镯子像是觉醒了一样，散发出莹莹绿光，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几天不见，秦悦悦发现林轩的头发又长长了，脸色有点苍白，黑眼圈也出来了。这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不知道是他的公司出了什么状况，还是被感情困扰成这样。

　　可她什么都没问，忽然想起林轩这双手可能也触碰过谭辛姚的手，一时间感觉心里毛毛的，把手抽了出来。

　　“我没事。”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把袖子理下去盖住手臂。

　　林轩悬着手在空中，眼神一点点暗淡下来，他发现秦悦悦一点也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

　　“对了，你怎么上来了？”秦悦悦这才想起这茬，不咸不淡地问他。

　　林轩略委屈地说：“我两天联系不到你，起初以为你只是不想搭理我，哪知道回家也看不到你人影，我急得只能去你们公司找你，光头却告诉我你被困在山上，我吓坏了，今天天不亮就在警察局里等着，就为了跟他们一起上山接你。”

　　什么？林轩说他去过自己公司？

　　秦悦悦的心抖了一下，直视起林轩的眼睛，顿时透过他琥珀色的眼瞳看到了一些快速滚动的影像，她看见林轩在办公室与光头交谈，在公司廊道里与谭辛姚遭遇，他们熟络地打着招呼，谭辛姚轻笑着牵了牵林轩的手……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秦悦悦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回过神来，剜了林轩一眼，二话没说，转身往村子里走去。

　　林轩莫名其妙地愣在原地，他根本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让秦悦悦产生这样的反应。

　　秦悦悦满眼愤怒地往前走着，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渐渐失去光泽。

　　她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心底里全被醋意和焦虑填满了，她抛下林轩不顾，一心担忧着村里的情况。

　　光头一说她的行踪林轩就知道跑去警察局，这就足以表示这帮警察就是自己招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会怎样对待村民？

　　赶到村里的活动中心时，小屋外面已经人满为患，她猜，小小的山村大概头一回这么热闹。

　　一靠近，就听见站在上方的王科长盛气凌人地冲村民吼：“绑架生事是犯罪行为，你们为了逃避拆迁竟然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今天你们要是不签拆迁合同，本局将以刑事案件向法院起诉你们！坚决追究责任！”

　　话音一落，村民一片哗然，顿时就乱了阵脚，起初绑架专员只是为了解气，没有人想到会酿成如此大祸。今天这个事件经媒体报道出去，就是不起诉他们，他们无法再继续维护自己的权益，首先在道德和法律层面上已经站不住脚了。

　　王科长又说：“现在给你们一上午的时间考虑，是规规矩矩签合同，还是等着坐牢！”

　　将坐牢帽子往村民头上一罩，村民都被唬得战战兢兢，有人禁不住吓，也受不住气，突然王科长扑过去，吼着什么秦悦悦没听清，因为人群一下子就炸锅了。

　　警员冲过去保护王科长安全，刚将这个村民控制住，又有新的人冲上来，一个接一个，然后是一群，都失去了理智，前赴后继地扑上去，与警员扭打在一起。

　　记者围在边上咔嚓咔嚓，不听地拍照录像。

　　王科长被手下的人护在身后，显然被这阵仗吓住了，拿出纸巾擦了擦鬓角的细汗，啐了一句：“这群刁民！”

　　秦悦悦站在不远处，看着拧成一团的人们，还有人堆里发出的嘶吼声，瞳仁倏地散开，眼前像是播放影带一样，出现一幕黑白的年代影像，同样也是如现在这般，村民撕扯扭打，使出身体里所有力气，就为了将外来的入侵者全部击垮，可对方太强大，远远地掏出□□一崩，他们的人就一一倒下。

　　秦悦悦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寒颤，因为恐惧而瑟缩成一团，她无力地跪在地上，等到身体渐渐恢复时，瞳仁已经褪去了所有光泽，只剩下漆黑的眼色。

　　那边警察终于制伏住所有闹事者，场面才安静下来。

　　王科长有点怵这些人，连忙叫手下的人放一碟资料在台阶上，又对村民说了一遍：“你们的反抗只会带来更严重的下场，你们的村长呢？合同全在这里，不想坐牢的都过来签字！”

　　说完就领着手下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村民的一片叫骂。

　　王科长走在半路上遇见了秦悦悦，也不管她是谁，满脸厌烦地示意她走开别挡路，可秦悦悦还是站在路中央，一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

　　王科长两步踏过来，本想撒撒刚才受的气，可一看见秦悦悦像是墨染过一样的眼睛，还有眼神当中透出的一丝憎意，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发毛。他顿了顿脚，绕过秦悦悦往坡下走去了。

　　秦悦悦缓缓回身看着王科长的背影，将蓄满力道的拳头渐渐松开。

　　要不是这老崽子跑得快，这一拳头早挥出去了。

　　她收回目光，四处看了看，想搜寻一个目标身影，可颓丧的人群里并没有纪骁珩的踪迹。

　　她闭了闭，用心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声音，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经锁定了方向。

　　老村长的家就在活动中心背后，前头的大门紧锁，后院的小木门却轻轻掩着。

　　秦悦悦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纪骁珩的摩托车停在后院里，她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张着黯然无神的眸子从纱窗里望进去，屋里有点暗，她的视线却比平常更好。

　　村长半躺在床上，张了张干涸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对坐在一旁的纪骁珩说：“既然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就由他去吧，你组织下村民，把合同签了吧……”声音里掩不住的悲怆。

　　纪骁珩一时间没答话，看样子很自责。

　　村长安慰他：“这又不是你的错，别介怀了。”

　　纪骁珩还是没说话，村长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尽管老纪走的时候啥也没说，可我这心里亮堂着呢。孩子啊……你的人生还长，眼前这点困境对你而言，只是你漫漫人路上的一点小波折呀。”

　　纪骁珩交握起双手，眼眶微微有点泛红，他抿了抿嘴唇，对村长说：“刘叔，谢谢你，一直照顾我，谢谢……”

　　说到这村长的眼睛也镀上一层水光。

　　秦悦悦从屋中收回视线，尽量想弄清他们字里行间的含义，可她一头雾水，感觉到纪骁珩已经起身准备出来了，她先快上一步，不着痕迹地从小院里离开了。

　　果然，她前脚踏出院门，纪骁珩就紧随其后从屋中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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