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进京师谢二初探亲 入蜀南萧五三寻药
自端午过,这天气便是愈发的炎热了。
国公夫人顾张氏携了顾云瑜,顾姚氏携顾云璇、顾云瑛,又叫来了三房秦氏,带了三房的顾云环、顾云琴,同老国公夫人江氏一块在明澹堂里面选些时合的料子做些衣衫。
江氏坐在榻上,拥了顾云瑜正在逗她玩。
下边左右分别置了紫檀木的雕花靠背玫瑰椅,顾张氏、顾姚氏、顾秦氏三人落了座,又摆了束腰马蹄杌凳,让几个姑娘们坐了。
顾云环刚一坐下,便问:“瑾妹妹如何没有来?”
顾张氏回道:“这暑气渐起了,她早起时就有些不舒坦,我便叫她留在院里歇息了。”
那顾姚氏听了,问道:“前阵子不是说吴先生开着那方子,吃的不错吗?”
顾张氏有了几分愁意,道:“是不错,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的。”
顾姚氏又道:“前几日,二爷倒是说探听到一位大夫,善治这喘证,已经遣人去请了,如今该是在路上了。”
顾张氏谢道:“那便是多谢二弟和弟妹了!”
顾姚氏道:“一家人,哪有什么。”
老国公夫人抬起头道:“正是如此,一家人的事。不过老二和老二媳妇儿却是费心了。老婆子没有什么好东西,等下料子来了,定要多挑两匹了。”
顾姚氏用手帕捂了嘴笑道:“母亲这话说得,仿佛我便是来讨这个赏似得。”
江氏笑道:“若真要你讨赏,我看你也敢把我这明澹堂搬空,兴许还觉得不够,我那鹤松院怕也是要给你刮掉两层皮!”
顾姚氏向着顾张氏嗔道:“嫂嫂,你看,我在母亲心中成什么人了!你可要为我伸伸冤啊!”
顾张氏笑道:“母亲向来明察秋毫,九娘,你便认了吧!”
顾姚氏做了几份委屈的样子,道:“我倒真想搬空一样东西,便是母亲身边柳黄做的松黄饼了!”
江氏道:“那算得了什么的东西,也值得你馋?”
顾姚氏一笑,将手轻轻搭在跟前女儿的肩上道:“我却是不是馋,您这大姑娘可是隔三差五总要想几回的!”
顾云璇向来有几分沉稳,被她这一泄底,耳坠也烧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榻上的顾云瑜却道:“那是什么?我未曾吃过呀!”
顾云环也道:“我也想吃!”秦氏想拉拉她,又收回了手。
江氏道:“合着我这屋里尽是馋猫儿!柳黄,你便去做些来。多做些,待会让各方的夫人姑娘们都带些回去,免得有人又成日挠心抓肺的想!”
顾云璇羞赧地道了句:“祖母!”便依她母亲怀中,拿帕子遮了自己的脸。
众人见一向沉稳的她少有地露出这种小女儿家的作态来,都笑了起来。
顾秦氏道:“平日里真少见大姐儿如此,可见是真害羞了!”
顾张氏承了她的话道:“可不是!璇儿和我现在院里头那个,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沉得住气,我想着我们如她们这点大的时候也没有如此这般过吧?”
顾秦氏却道:“却不尽然,想来是各人便有各人的性子。我幼时家中曾来客居了一位堂姐,她也就比我长一岁,便是自幼早熟的性子。”说着不好意思指指自己:“母亲和嫂嫂们是知道我这人常常言不由心,什么话顺溜就出来了,她那时便时常提点我,后来她嫁到容州去了,我却是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因为蒋氏的事情,让本来就有些愧疚懦弱的三房庶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位夫人管家上却是有些糊涂。后来府中一并都管得严厉些,倒是让他见到了好处。
更因为家中小辈几个兄弟姐妹感情尚好,而顾云瑾也同顾云环亲近,倒是让三房同其嫡兄关系好些起来了。
老国公夫人又时常得两个儿媳开导,膝下金孙环绕,慢慢地倒对三房没了那么的抵触心,便是秦氏,偶尔也会提点两句。
众人挑起夏日里合穿的真丝纱绉之类的,顾张氏又拿了两匹真丝双纡重绉,说恐天骤凉,与顾云瑾做两件披风备着。
挑得差不多了,张氏身边的张妈妈低声在张氏面前说了几句话。张氏想了一想,又起身附到江氏耳边跟她一一道了。
江氏道:“都是些女眷,如何好让他直接来探哪门子的亲?让他先待在偏厅里头,等老三回来再说。”
众人一听她话语里带了些火气儿,一时屋里都静了下来。秦氏因听着她提了老三,也竖着耳朵在听。
只有顾云瑾、顾云环两个人还在看着料子,一会在洒金的料子上摸一摸,一会又揉一揉罗纹的料子。
正巧,柳黄上来道松黄饼做好了,是否要传上来。
张氏笑了笑,道:“璇姐儿,你带着妹妹们去抱厦里吃罢,这儿物什杂,吃起来也不大方便。”
顾云璇红了脸,带着几个妹妹就跟着丫鬟婆子们到对面的抱厦去食饼了。
这边几个大小的孩子走了,张氏才对两个弟妹道:“方下下人来话,说是三弟妹一位远房亲戚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上门来访亲。”又对着秦氏道:“说你远房堂姐的丈夫,带着你侄儿,自称姓谢,你可认得?”
秦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道:“可是姓谢,单字一个笃?”
身边张妈妈凑近张氏耳边道了一句。
张氏点点头,道:“正是。他携拜帖说是要来访你,已经被安置在偏厅里头。”
秦氏自知这事是自己这远方的堂姐夫做得不太妥当,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这……这人也是!直接跟母亲与二位嫂嫂说罢,这便是我方才提及的那位堂姐的丈夫罢。我也未曾与他见过,他便是要来访我,也未事先同我通信一封。依母亲所言,便先等着三爷回来,让三爷去接待他罢。”
张氏微笑道:“母亲也是如此想的,因此将他安置在偏厅中,让他父子俩稍作休息。你这位堂姐夫可是有要事?”
秦氏揉了揉帕子道:“我也不知……我那堂姐嫁与他后,听说日子不是很好过,前几年没了,也只送了封讣信到我父亲府上。我约摸这……应该是想上京寻我父亲,却不料我父亲外调了,便想来寻我罢。”
江氏却道:“我听闻那人倒是有个秀才功名,便是你父亲调出京师,也探听不到么?不寻长辈,却问妻家的小姨子,秦氏,我便是要劝你一句谨慎啊。”
若往日,秦氏便会以为这是婆母又在难为自己,但这几年来,她也长进不少,便知道江氏是在真切地提醒自己,便道:“母亲教诲,儿媳自然是要铭记五内的。此人在京中,我就劳三爷去做东道主了,便是我堂姐家中境况究竟如何,我回了院里即刻写信向我父亲问问。”
江氏有些欣慰地笑了,道:“你是真的明白了不少。秦氏你要知道,我们是一家人,这家和才能万事兴的道理。便是曾经有些不痛快,怎么说也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是老三的嫡母,我行事,总是会想着老三,想着这个家的。”
秦氏点点头,道:“儿媳知道了。”
话毕,几人又挑起了料子。
这头偏厅里,坐着一三十来岁的黝色交领长衫的男子,他不时拿了茶水起来喝,喝了又放下了,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抖着腿。
正是那日在东来楼问跑堂这信国公府诸事之人,他姓谢,名笃,字行之,正是这秦氏远房堂姐之夫。一旁坐着拿着本小徐本的《说文解字系传》,看得极为入神,仿佛看不见自个儿的父亲坐立难安一般。
一个管事的匆匆进来道:“我们老夫人说了,还请谢先生带着谢小公子先在此处,安心候着,待三爷回来,再来见二位。待会儿,小人让丫鬟上些点心,您二位用些晌食,这一路上来旅途劳顿,您只管在这里歇着。”
谢笃站起来道:“管事的,请问未向贵府三夫人通报一声么?我确是三夫人堂姐的亲夫。”
那管事回道:“自然是告知过三夫人了。三夫人也让您在这稍候,待三爷亲自来招待与您。”说着让身边的小丫鬟上了糕点,便道:“小人还有些事,便先退下了。先生若有什么需要,嘱咐这厅的丫鬟婆子便是。”
谢笃见他转身走了,有些生气地闷哼了一声,哟偶觉得傻站在不太好看,却也坐下来吃糕点了。
那少年从书本里斜斜地瞥视了他一眼,像是带着几分不屑。
清和宫内,皇帝萧羣考校了众皇子的功课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宫去用晌食。
却又招招手,遣人将走到半道上的萧佩叫了回去。
“听说你最近派了人去了蜀地?”萧羣问道。
萧佩心中早有准备,便道:“正是。这事是谁多了嘴,竟让父皇知道了?”
萧羣说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朕知道点什么,还不简单?难道你还藏了什么,不想让朕知道的?”
萧佩笑道:“儿臣岂敢?但这事我确实是想瞒着父皇的。”
萧羣疑惑道:“噢?什么事?”
萧佩拱手道:“回父皇,下月便是皇祖母的寿辰,儿臣听闻蜀郡容州富顺县有一种洒金掺银丝的金银竹扇,得有家传匠人手制一个月才得一把。因此儿臣派了人前去蜀州,为的就是早日得了这把扇子,作为皇祖母的寿礼。儿臣原想能在皇祖母寿辰之时再告知寿礼,于是便有心瞒了父皇,却是恐父皇先我于皇祖母那里泄了底罢。”
萧羣闻言,舒展了眉头,笑道:“你是有心了。那朕便当做不知道,让你这贺寿之礼能尽新尽喜罢!”
萧佩欣喜道:“儿臣谢过父皇!”
从清和宫中出来,不一会便有一十五岁的内侍小跑地跟上萧佩来。
那内侍正是弘平十二年浴佛节那回,跟在萧佩身边的少年,唤作崔参。
行至人稀之处,萧佩才收了那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问那内侍道:“可找到了?”
那内侍点点头,道:“是,主子。他们若是没有找到,也没有胆跟富顺这边的人递讯号。富顺这边的人手一见,就把踪迹透露给了蜀郡缉司缇骑。”
萧佩又问:“是明司还是暗司?”
崔参道:“按您的吩咐,直接透露给了明司。”
萧佩点点头:“叫人撤回来,扮作卖僰红和雀舌的茶商,先跟着船帮回来。茶引拿到了吗?”
崔参回道:“第二批的人去的时候就拿到了。”
萧佩放松了许多,道:“让富顺那边的人,多做两把扇子,赶在皇太后生辰前回来就行了。”
崔参应了,却有听见萧佩问道:“安定卫那边如何?”
崔参回道:“还未传回来消息。”
萧佩复又微微蹙了眉。
过一会崔参问道:“今日送来了华亭善宝苑的蜜桃,要不要给顾府送点去?”
萧佩道:“父皇恐是已经赏过了……慢着,捡两筐,并着宫里那十五盒桃胶,送给八方,就说本王不爱吃这个,怕搁坏了,又想起上回给母妃寻了许多品质尚佳的桃胶,剩下的就送给八方的妹妹们平日里熬些甜汤喝。”
崔参应了,两人皆没有再言语,一前一后沉默地进了萧佩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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