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笑及黄泉别卿卿 哭向长夜唤珍珍
“方蝉,作乱内院其罪一、助长懒仆其罪二、见主不救其罪三。”
“按大梁律,通奸者,杖九十,归贱籍,但‘奸从夫捕’,按理说便是国公府将你即刻打杀了,也是合理合法之事。”
“又贿赂仆从、见主不救,实在大逆不道,犯上当诛。”
“尔所犯之事,条条桩桩,白字黑字,在这纸上按手印儿了吧。”
那秦妈妈黑一张脸,念完了方管事之罪,一旁便有仆人拿起方蝉的手,让他在纸上摁了。那方蝉恍若游魂,任由别人动作,半点也不挣扎。
秦妈妈看他乖觉画押,便又念起蒋姨娘罪责来。
“蒋芸,身为顾府姨娘,与府内管事勾搭成奸,不守妇道,败坏顾氏颜面;见主不救,可恶至极!按大梁律,杖九十,逐出顾府,归贱籍。”
说完,又有仆人强压着那蒋姨娘画押,那姨娘这时反竟大肆挣扎起来,拒不画押,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都快压她不住。
秦妈妈道:“蒋芸!你这又是何苦?主子们不在,三爷亦不在,你做出这幅贞洁烈女之模样想与谁看?”
那芸娘挣扎哭泣道:“妈妈救救我!我真的是为方管事所迫!您是老夫人面前得力之人,您救救我!来日芸娘必有重报!”
秦妈妈不屑道:“你便是报我,我也不敢接!方才在堂上,当着你原来的主子,你怎么不敢说?我在老夫人面前再有脸面,也不过是老夫人牛马走。你何必在我面惺惺作态、哭喊冤枉?”
这时,那方蝉竟嗤笑了一声,从那蓬乱的发丝间射出了一道凛冽的眼光来,直勾勾地盯着蒋芸:“我也是真傻,偏真信了你过去那番身不由己的说辞。想来你一边讨好着三爷,一边又被我所讨好,这种日子很快活吧?”
蒋芸被他这一盯惊得后脊背上窜上一阵凉意,嗫嚅了半天道:“我有二心,你又何尝真正心爱与我……主子给你配女子时,你也不是笑盈盈的成亲了吗……我们不都一样吗……”
方蝉道:“你说的极是!什么锅儿配什么盖,我俩半斤八两,谁也不曾欠谁!”说着又正正经经向秦妈妈叩拜了一记,秦妈妈别过了半个身子,听见他道:“我最亏欠的是国公夫人和我的父亲,要不是国公夫人愿意买下我们一家,我家人现如今不知道还在哪里受罪漂泊。还希望主子们望我父亲勤勤恳恳的份上,不要坐及罪奴的老母与妻儿,他们对此事一概不知。”
说罢,方蝉抬起头来,对着蒋芸狞笑道:“也不必等三爷回来拿定主意了,芸儿,你我情意绵绵,好不欢喜,不如就和我一道下黄泉去吧!”说着便猛地扑向了蒋芸,用双腕间缚束的绳子套住了蒋芸的脖颈,几个小厮一时不察竟被他的手,慌忙扑上去将二人拉扯起来。
这方蝉本就经过一夜的惊吓与连天的冲击,现已心智全失,不管不顾,一心想将这蒋芸勒死。那蒋芸尽力扑腾着,收缩的绳索勒得她翻白眼吐口沫,竟还不顾一切喊道:“不要……杀我!我……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
秦妈妈一听此言,胸口颤了一颤、眼皮惊了一惊,本想再唤人来帮忙也歇了心思。
方蝉闻此言竟笑意更狰狞了几分:“那是正好!我们一家三口,一同下地狱也无妨!”说着他手上使劲,几个小厮也拉扯不开,那芸娘一会便没了生气。方蝉才泄了力气,仿若一滩烂泥,立刻被三个小厮并着一个婆子重新按住了,另一个小厮去摸了芸娘的脖颈和鼻息,回秦妈妈道:“没……气儿了。”
秦妈妈闭口不言,却见那方蝉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芸娘你且等等我!咱们到了那冰山油锅地狱里,再做一对恩爱的血鸳鸯吧!”
秦妈妈皱了皱眉道:“给他嘴堵上,拖出去杖九十,不必留手。了事了将二人裹了扔出去,再来回话。”
说罢边匆忙离开了这一尸一疯之地,只留了俩个督管的婆子,径直向老夫人复命去了。
国公夫人顾江氏同两个儿媳用过了朝食,方才叫人将刘姨娘提了上来。
刘氏柔若无骨地跪在在地上,满脸哀戚,老夫人见她这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张氏察言观色,便立即呵斥道:“刘氏,你未做姨娘前,也是通政司参议刘家的庶女。我竟不知,一个正五品官员家府里,未曾教自己家女儿如何行这跪礼!”
刘氏立马跪直了,脸儿绷得紧紧的,不敢再做那泫然若泣的模样。
姚氏不由得觉得几分好笑,道:“这姨娘平日在我院中,常常就是这幅作态,引得二爷颇为心疼她,倒是我常常作欺她的恶人。”
老夫人轻蔑道:“哪里心疼什么?小二子使人来话了,怎么说的来着?鸭青?”
那鸭青正是老夫人身边一个善于学舌的丫鬟,她福了福身,复述道:“二爷说了:‘儿本怜她失了女儿,伤悲所故,但胡乱攀咬到了正经夫人身上,这种事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谢母亲告知这来龙去脉,儿也心疼我和九娘那早逝的女儿,却也容不下这等刁妇在房中,如何处置,全听任母亲与夫人罢。’”
姚氏听着有几分喜意,张氏打趣地看了她一眼。那刘氏却跪在地上暗自垂泪起来。
老夫人道:“刘姨娘冒犯的是九丫头,原还是自己正头夫人,这事我便不让九丫头你插手了,缘故是不愿传出去好似是你苛待院里房中人。我是当家祖母,现如今,这起子就由我处置吧。”
姚氏闺名九娘,长辈皆唤她做九丫头,听此言便道:“谢母亲为儿做主,儿生性莽撞,却是又麻烦母亲了。”
老夫人微笑道:“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烦的。”
说毕老夫人正色对刘姨娘道:“按咱们大梁律,妾欺正妻,是要杖八十的,况且你还意图上手做打,还要加上徒刑一年。况且三姑娘采梅坠湖本就是因你而起,我倒是不知道这三姑娘放着母亲不尽孝,却去给姨娘攀花。但这家宅内院的事,我不愿报官传出去做人家笑谈。便就此打发你出府去城外咱们家梅花庄上吧,愿你望着那梅花好好的悔过你的罪孽,不必想着再回来之类的。否则,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那刘氏听一句便哭得更厉害一分,听到最后,更是吓得如风过梅,觳觫不已。心底尽知那顾氏二爷已与她恩断义绝,自己留在这府中,在姚氏的厉害下也讨不了什么好,被打发去庄子,倒是一条活路。
哭着叩谢了老夫人,又向其余二位夫人一一作了叩,老夫人示意,便有人将她带下去了。
姚氏见她孱弱却不失袅娜的背影,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自她入府来,这还是第一回诚心实意地跪我呢。”
老夫人眉头一拧,佯怒道:“你也该收收你这犟脾气虎劲儿了!阿密与老大性子比要敏感一些,但我的儿子我心底清楚,要说他有多喜欢那刘氏许氏,我倒不见得,想你们刚成亲时,多和和美美!自那时起,我便知他心中是放了你的。”
姚氏知她是心疼自己,红了眼圈道:“我也不是跟二爷过不去,只是他当初答应过我誓不纳妾,谁知道官场上多喝了两杯,便一口气收了两个!娘,我这心里堵得慌!”
张氏安慰道:“便是如此,你也不该日日跟二叔置气才是。收的再多又如何,哪一个越过你去?便是她们的孩子,也是叫你一声母亲。”
老夫人叹息道:“可不是。忍得了忍不了又如何?日子久了我便是看透了,不过也就这么过罢。”
张氏姚氏知是她想起了汪氏那一堆子破事,不愿惹她不快,纷纷打趣岔开了话题,一时间倒把这事扔的远远的。
这落日时分,一辆小车赶着京师门禁点就出了城。
待及暮色四合,这辆小车还在马不停蹄地往国公府梅花庄上赶。靠近了细细听,还能听见一年轻女子的呜咽,一边呜咽,还一边小声小声地唤着珍珍。
一婆子压低声音吼道:“哭什么哭、叫什么叫!便是吊丧叫魂,你也没这命!你若再发出点儿声音,就莫怪婆子不客气!”
刘氏被她吼得不敢开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婆子,真叹着是人人都想痛打她这落水狗罢,却不知,这婆子的俩个女儿正是她房里的小丫鬟,平日里没少被这姨娘折磨欺负。
原来刘姨娘为了讨二爷欢喜,常常做些古方子的菜肴酒水,但那些难得的原料往往是这俩个小丫鬟被狠逼着去收掇而来的,但凡有些许过错,非打即骂。
有个丫鬟冬天里收集枝头的细雪,在冰天雪地里连站了五日,小小年纪便害上了寒骨之症,每逢刮风下雨降温之气候,全身骨头痛如针扎。那婆子念及此,心中是将这刘氏恨了又恨,如今刘氏落入她手中,怕是得不了什么好了。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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