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为吃瓜而奋斗 > 第2章 哀孤魂归碧心湖 叹祸事起子云居

第2章 哀孤魂归碧心湖 叹祸事起子云居


  却说这第二日到了卯时,前日的风雨才停了,信国公世子夫人顾张氏满脸倦容的回到静棽院里。大丫鬟秦桑正过穿堂带着六个小丫鬟去府里大厨房奉朝食。

  秦桑福了一礼,道:“夫人回来了。”

  张氏颔首,问道:“琮哥儿可去上早课了?”

  秦桑回道:“去了,金河和鱼关跟着的,不久便要回来用朝食了。”

  张氏点点头,又问:“锁锁这一夜睡得可安稳?昨日钱氏可服药了?”

  秦桑道:“奶羹是奴婢奉给钱妈妈吃的。不过姑娘昨夜醒了五次,尿湿了五张褥子,倒是让钱妈妈一阵慌忙。”

  张氏闻言皱起了眉头,她身边跟着的妈妈姓张,是张氏母亲的陪嫁,亦是张氏的奶妈,向来最懂得张氏心意,便道:“恐怕存着的褥子不多了吧,因着姐儿少有这么频繁的,院里备着换洗的褥子并不算多。”

  张氏让秦桑先走了,自己带着张妈妈一行人进了西厢房,边走边道:“姑娘娇嫩,让青丝带人去库房里取些料子,就拿上回中秋赏赐下来的丝锦棉。我记得那管布料进出的管事姓方?”

  张妈妈回道:“夫人好记性,正是姓方。他父亲是淮西人,他们一家都是老夫人二十年前的时候从牙行里买回来的。他父亲是个能干的,管事中的一把好手,可未及四十便病去了,老夫人因着恐他直接坐他父亲的位置难以服众,因此让他做了一个管料子的,以后用得好再慢慢往上拔,倒是他因着守孝,去年才结了一门亲,如今他家小子约摸与姐儿差不多大。”

  张氏道:“淮西?我记得三房那蒋姨娘也是淮西人?”

  张妈妈回道:“正是。不过蒋姨娘从前是三夫人的陪嫁丫鬟,很小就在京中了,应该与这方管事不认识。”

  张氏抬起手,跟在一旁的孙妈妈和赵福家的手脚麻利地给她换起了衣服。张氏想了想又道:“孙妈妈也同碧丝一起去罢。”

  孙妈妈应了,退下去了。

  赵福家的将张氏换下来的衣服,裹了黑布,递给了门外一个小丫鬟,嘱咐她带出去烧了。

  张氏着了一件四合云纹的石青色长袄,下身穿了一条白罗缠枝莲的马面裙,张妈妈给她穿上一件琥珀色镶湘色捻金织花缎缘边的素罗比甲,又外披了一件镶狐毛的氅衣。

  门外丫鬟奉来一盆热水,赵福家的拧了帕子,让孙氏擦擦脸。

  孙氏在鹤松堂将就了一夜,本就有些疲倦,用热巾拭过脸后,自觉已经精神了好几分,便带着众丫鬟妈妈走进了正屋,一边走一边道:“姐儿昨日醒了五次,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莫不是被昨天那边冲撞到了?”

  张妈妈道:“知道这事的,除了主子们,就是外面的仆从了,老夫人早就放过话,知道的人都是严守着嘴巴,咱们院里除了跟去的丫鬟妈妈外,其他人也是不知情的。”

  张氏道:“我这心里总是有点慌,特别是看到二房那孩子的……”似乎不忍说下去,张氏道:“一个姑娘身边一个人也没跟,就跑到湖边去,跌落进去了,找了大半夜才找到。这种事怕是寻常官宦人家也是不曾想的。”

  赵福家的道:“这府里的丫鬟们是有些懒散的,光是奴婢见着三房偷懒的丫鬟就有好几个了。但奴婢是夫人的人,三房的事便是夫人也不好直接管,还因着老夫人素来不喜三房,奴婢担心多说多措,因而一直未拿这些事烦心夫人。”

  张氏瞧了瞧她,带了点笑意说:“你们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人,在我心中,便如自家人一般,那有什么烦不烦心的。不过你说的是,以前那情况便是我知道了,也不好告知老夫人,长房媳妇插手庶弟院子这种荒唐事,我也是做不出来的。”说着她又正了颜色,道:“可如今出了这等大事,倒是该正一正这府里的风气了。这事是天意还是人为,尚要等官府查验才可知,但是这奴仆服侍不严、监管无力的罪责确实难逃。”

  张妈妈道:“夫人说的正是。”

  张氏进了屋,屋里暖气熏得足,张氏摆摆手,又让张妈妈把氅衣脱了下来。里面李妈妈正在外间儿换被罩。张氏止了她的礼,示意她继续做手上的活计,自己带人进了暖阁。却见那钱妈妈正在给五姑娘换尿褥子,五姑娘顾云瑾捂着脸和眼睛,像是害羞了一样。

  张氏走上前来,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尿包哩?还知道捂着脸怕羞人啊!”几个妈妈都笑了起来,钱妈妈手脚麻利的换下了,递给身边的小丫鬟喜儿拿了出去。

  张氏抱起了自家的姐儿,走到了外间的榻上,即刻燕草便奉上了二陈汤,张氏心中事烦忧,不太想喝,便让她放在了榻案上。

  顾云瑾见张氏蹙着一对好看的柳叶眉,便去够她的如葱削的指头,抱在怀里用乳牙轻轻地磨。张氏感觉指尖一阵□□,看着玉做雪堆般的娃娃正叼着自己的指头,口水糊了她一手,不由得笑了,去了几分愁意。

  张妈妈道:“姐儿也知道夫人不开心呢,要老奴说,虽是夫人亲侄女,夫人也不好为这事伤心过度才是,国公爷和世子爷不在家,老夫人那里需要夫人帮衬,哥儿和姐儿也需要夫人的看顾呢。”张妈妈端起了汤,道:“这汤凉了一些了,夫人还请服用了吧。”

  张氏点点头,单手接过汤,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喝完了张妈妈又奉上了手绢,张氏擦了擦嘴,又换了张帕子给顾云瑾擦口水。

  张氏边擦边说:“我这侄女也是可怜见的,让我想起了我那短命的哥哥,也是在这样的大冬天里,掉进了湖里,就没了。”

  张妈妈宽慰道:“害公子的元凶后来就被抓住了,也是告慰公子了。夫人你这么多年一直为公子设案抄经,公子当是早已经投了个好人家了。”

  张氏道:“但愿如此吧。张家以前也是一笔烂账,自我哥哥没了后,总算把院里理得门门清,一条嫡子命换阖府的安宁,也不知划算不划算。自我嫁到国公府来多年,还算是人和家宁,昨日这事一发,我才知,这府里恐怕也不少的猫腻。”

  张妈妈道:“夫人是说三姑娘是被人……”

  张氏看了顾云瑾一眼,见她也像是听得十分认真,便拿着一串元武年间的铜钱络子去逗她,缓缓道:“一个姑娘没有人跟着就罢了,掉进水里却半天没有人发现这可是让人生疑,那湖边虽有假山梅树做挡,却并不是真的无人守着,那时候却无一人在,这不是有人特意支开的吗?”

  赵福家的道:“是这个理。当值的仆从正是换班时候,那个接替的叫李铁三,说同人喝酒耍钱,又在屋里多睡了一会,记错了时间便来迟了。”

  钱妈妈不禁道:“他以前可也迟到过?”

  赵福家的道:“每个月总要迟到那么几次罢,但他守得那地儿偏僻,他又一惯讨好了他前面轮值的,迟到几次也没人发现,谁料想昨天出了大事。”

  张氏道:“可见这偌大的府里管得真的有些松了,老夫人菩萨心肠,为了给国公爷和世子爷少做一些杀孽,多积一些福气,平日里处罚下人总是高拿轻放。这定京城里谁不知道在咱们国公府当差多快活。”

  屋内的仆婢听此言都不敢发话,张妈妈轻笑道:“可不是,比起以前张府的雷厉手段,国公府称得上是慈善人家了。咱们这些做妈妈做丫鬟的都知道这是天大的福气,可惜总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些人倒不值得主子们为他们心软。”

  张氏点头称是:“端看老夫人了的。不过我也要多劝一劝老夫人,毕竟咱们府里孩子们都还小,这种事发生一次已经足够伤悲了。”

  顾云瑾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什么原书中张氏在之后会不顾国公夫人的身份、痛骂三房,那时候国公府已经一团糟,甚至三房有人害到了大公子顾云琮的头上。书中的张氏是单薄而片面的形象,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顾云瑾才一点点了解这个女人的坚韧和美好,她的敏感和尖锐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孩子和这个家。

  张氏曾经目睹过自己哥哥溺毙的尸体,昨天也是在第一时间看了二房三姑娘的遗体,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年幼的哥哥、梦见三姑娘,甚至梦见自己的琮儿和锁锁,都一副惨白的面孔……

  见张氏脸色不佳,顾云瑾用手去抓那铜钱络子,又塞到张氏另一只手里,逗得张氏呵呵笑起来。

  张氏又问钱妈妈姐儿吃奶情况如何,钱氏答道还是不多,如果已经比上月好了许多,还是新开的方子起作用了如此云云。

  张氏叹气道:“也是辛苦你了,姐儿小,没有办法直接喂药,就靠你吃了药,奶汁里带着药来哺喂她。”

  钱氏笑道:“为夫人分忧,不过是苦一苦我的口,哪有什么辛苦可说的。再则这药都是珍品补药,若不是托了姐儿的福气,我哪里吃得到呢!”

  张氏笑了笑道:“姐儿身边有你,我是真的感激的。”她看了看围坐在身边这个几个妈妈婆子,道:“都是做母亲的,心底哪里不知道妈妈们的情谊呢。”

  几个妈妈都有些感动,站着的大丫鬟各自想起自己的家人,也不免有些动容。

  忽然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妇人,正是那同碧丝一起去取料子的孙妈妈。孙妈妈一走进屋内便放轻放慢了脚步,这便是因为怕惊着小主人的缘故。

  孙妈妈一到张氏面前便跪下了,凝重叩首道:“夫人,奴婢同碧丝带人去取料子时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张氏环顾了四周,屏退了屋里的小丫鬟,将顾云瑾交给燕草抱到纱橱里面去,又叫一个大丫鬟去门口守着。

  顾云瑾依依不舍地被抱进了纱橱,幸好这纱橱并不算隔音,外间的议论声清晰可闻。

  张氏示意孙妈妈,孙妈妈抬起头来说道:“方才奴婢带碧丝同几个丫鬟小厮去取料子,正巧撞见那方管事,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仿若一夜未睡、神情恍惚、煞是骇人。奴婢还未说来意,他便如惊弓之鸟一般急问奴婢是否府里出了什么事?奴婢心知昨夜之时,各位夫人严防密守,叫底下人都压紧了喉舌做人,便是早晨报案的进出,也是走的西侧的小门,不可能这么快传到外院库房才是。”

  张氏道:“这方管事可是对昨日之事知情?”

  孙妈妈急切道:“何止是知情呐,夫人!奴婢见他言辞有异,便有心诈他一诈,谎称内院里丢了东西,奉夫人命前来询问他昨夜在哪儿。他畏畏缩缩、支支吾吾地,答了两句又颠三倒四。被奴婢戳破几次不成理的谎话,竟大喊了一句:‘不是我杀的她!不是我杀的她!’”

  张氏惊得站了起来:“什么?!现在此人在何处?!”

  孙妈妈道:“奴婢怕他乱吼乱叫,嚷得满府尽知,直接使人堵了他嘴巴,又绑了他,对外谎称他弄丢了一批夫人的料子,现下就在咱们静棽院外面,我让青丝同几个小厮守着。”

  张氏道:“妈妈,你做的极好。这事我不能一个人做主,还是一并送去老夫人那里一起审。”又对钱妈妈说道:“现下我带着人过去老夫人那里,你和李妈妈并着燕草就留在这里。秦桑可回来了?琮哥儿快下课了,让她也留在这里侍候哥儿吃饭。”

  李妈妈回道:“已经回来了,朝食就温在小厨房等着夫人传呢。”

  张氏由着张妈妈给她穿上氅衣道:“我怕是吃不了了,你们好好盯着哥儿吃吧。事情了了再说。”

  说着张氏便带着人走了。

  顾云瑾听着张氏走了,便拉着燕草的袖子指着外面,想要燕草抱着她在屋里转转。

  燕草碧丝、秦桑绿枝这四个丫鬟是张氏生了顾云琮后提拔上来的,如今都是十六七的年纪。燕草一张圆圆的脸,一笑眼睛就弯成小月亮,观之可亲,身上香香的,说话甜甜的,被她抱着别提多舒服了。

  钱妈妈见了,调侃道:“咱们姑娘就喜欢三件事:啃夫人指头、听公子读书、被燕草抱着。”

  燕草羞红了脸道:“奴婢怎么敢跟夫人公子相提并论,要我说是咱们姑娘性子好,从不为难我们。”

  钱妈妈说:“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昨晚上。会不会是昨天晚上也府里的气儿不太好,姑娘从未惊醒过这么多次,是不是跟碧心湖有关。”

  李妈妈手上缝着一件小肚兜,道:“小孩儿哪有不尿床的?要我说是这俩天姑娘水饮得多了些,吃了奶就闹着要。”

  燕草抱着顾云瑾来回踱步道:“莫不是新换了药的缘故,钱妈妈,那药很难喝吗?”

  钱妈妈苦笑道:“岂止是难喝!可怜我们姑娘,恐怕是三年五载断不了这药碗了。”

  李妈妈呸了一声,道:“说什么呢!咱们姑娘一定能很快就好起来。”

  钱妈妈打了自己几巴掌道:“是我瞎说,是我这人胡说八道。”又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观音大士在上,弟子无心之言,切莫信之,若有什么不好的,就报在弟子身上吧。”

  那模样颇有几分虔诚,逗得顾云瑾咯咯笑起来,燕草道:“姑娘笑了!”

  李妈妈也露出了笑脸:“可不是,我们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钱妈妈道:“我瞧着姑娘已经有咱们夫人的影子了,看这眼睛和鼻子,十成十地像夫人。”

  燕草笑道:“夫人的孩子,可不得像夫人吗?不过大公子就不太像夫人,奴婢觉得更像世子爷一些。”

  李妈妈道:“可不是吗。”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国公爷和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说起来自姑娘出生,还没见过她父亲呢。”

  顾云瑾心想,反正你们说琮哥儿像父亲,我看琮哥儿不就大致知道了吗。

  钱妈妈道:“总归要回来的,咱们也别想了,伺候好夫人小主子才是正事。”

  这时秦桑打了帘子进来,道:“今日朝食我捡了雪花馎饦汤、蟹芹羹、姜蕈豆花儿、五果蒸饼、香橙饼、蛋灌馅儿并着糟鸭舌、笋鲞等几样开胃小菜。我想着大公子素来喜欢金丝琥珀核桃肉,我见着今日也备了也拿了一些。”

  李妈妈道:“夫人去老夫人院子了,兴许一时半会回来不了。稍后等琮哥儿吃完,捡两样夫人爱吃的留着,其他的你们并着几个小丫鬟分了吧。”

  秦桑道是,问:“是昨日的事情吗?”

  钱妈妈道:“谁说不是呢。”

  秦桑道:“方才我去大厨房奉食,听说子云居里大吵了一架,说那刘姨娘差点打了二夫人,被关起来了。”

  燕草惊讶道:“这事儿都传到厨房去了?我听闻二房夫人姨娘总是不和,柳姨娘仗着二爷和三姑娘几次落夫人面子。我从前还以为是其他人胡说八道,实在没想到是真的。”

  李妈妈幽幽地道:“一碗水端不平,妻不妻、妾不妾的,莫说出了这等大事了,没出也日日鸡飞狗跳罢。”

  顾云瑾心中不由得对这李妈妈油然起敬,看不出这妈妈日常里寡言慎行,偏是个有智慧的。虽然对这封建制度有些无可奈何,但是在这种社会里,非要去闹什么真爱论,也算是脑子打岔、勇气可嘉了。

  正说着,外面的一个叫欣儿的小丫鬟打起了帘子道:“大公子回来了。”

  秦桑点点头:“叫人进来摆膳罢。”

  李妈妈收拾了手里的针线,就去找琮哥儿要换的衣服了。

  顾云瑾有点难过,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吃、上、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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