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蓝眸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醒了，从小养成的习惯，天亮以后我会起床晨练，然后做好早餐，等着母亲起床。

　　但是今早不一样，就是在我一开门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宁皓竟然已经在门口站着了，或许准确的说是，他这一夜并没有离开过，我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和昨晚的那件一样，就连挽起袖子以后衣服上留下的褶皱都和昨晚一样。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一夜都站在这里吗？”虽然知道答案，但是我还是下意识的问出来了。

　　“回小少爷，属下担心小少爷初来分坛有什么不适或者需要，所以就站在门外等您吩咐，柳坛主嘱咐过属下，要伺候好小少爷。”宁皓依然半低着脑袋。

　　“那柳坛主的意思是不是要你听我的话。”

　　“自然是。”

　　“那你听我的话了吗？”

　　然后我就看见宁皓这个人僵住了，明显是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都不听我的话，还说是柳坛主的意思。”我开始捉弄这个半大的孩子

　　“不是，这不是柳坛主的意思，这是属下自己的意思，不管柳坛主的事情。”宁皓着急了，说话都变得急促，同时把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这一抬头不要紧，我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宁皓有一双蓝色的眸子，清澈的蓝色，看向这双眼睛的我，觉得就算是再晴朗的天空，都没有这双眼睛的颜色晴朗，我看呆了失语，宁皓看着我的表情，然后猛然清醒过来，慌乱的要低下头。在他低头的瞬间，我一把抓住了他，让我惊讶的除了他蓝色的眼睛，还有他的容貌，他的容貌乍一眼看去感觉并不多么让人惊艳，但是面部有了表情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容貌变得让人过目不忘，许是那双眸子精彩了容貌，亦或是那副容貌让那双眸子更无双。

　　“你的眼睛……好漂亮。”我就这么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低下头，然后看着他。“小少爷，您不害怕吗？”他看向我的眼神有恐惧有疑问还有一丝的讶异。“害怕，为什么要害怕？”他的问题把我问住了，我依然盯着他看，但是脑子却在飞速地运转，他说的害怕是什么？我要害怕什么？半天才隐约觉得，他说的不会是自己的眼睛吧？“你说的害怕，是指你的眼睛嘛？”我一脸疑惑的问。听到我的问题，他低下了头，低的比以前更低了，我用手抓着他，都感觉到他在用力的让自己可以把头低到尘埃中。“我为什么要害怕这双明亮的眼睛，它是我见过最漂亮也是最独一无二的眼睛，你每天低着头，让别人怎么去发现它的美和特别，抬起头来，让我再看看。”

　　他现在已经把头低的让我看到了他的后脖子，如果我不让他抬头，不多时我就可以从正面看到他的后背了，不过我确实还想再看看那双眼睛，“抬起来，让我再看看，它真的很美。”他缓缓的抬起头，但是眼睛一直向下看，就算他直起了身子，也无法看到他的眼睛，“宁皓，让我看到你的眼睛！”我快着急死了，给我看看又不会少什么，怎么这么磨叽。他猛地抬起眼睛，我发现当你平视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可是当他目光流转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星辰一般，有明亮的星光在眼中闪烁。

　　“宁皓，你知道它有多美吗？永远不要低下头，不要吝啬它的美，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各种羡慕嫉妒啊，这双眼睛生的让我懂了一个词，顾盼生辉！宁皓就这样抬着头看着我，面部表情变化很是丰富，然后结束在一个我认为是做了某项重大决定的坚定表情上。然后说了话“小少爷这么早起，可是有什么事情？”“没什么事情，我平日家中就是这个时间起床晨练，现在自是睡不着的，既然你没有勇气的话昨晚去休息，那么今早就陪我练练功吧。”我也不等他回答，径自走入院中，我的房门前，有一个不大的院落，石桌石椅，满眼绿色的植物攀掩了回廊，半月形的拱门旁边是满满的爬墙虎，随着清晨的风，轻轻摇曳。

　　“你既然不去睡觉，那么就陪我练练功吧。”本是看着拱门的我，突然回头攻向宁皓，宁皓先是一顿，随即便防住了我，他知道他是会武功的，因为昨晚那些水桶我就看出来了，每桶水都要有几十斤中，来来回回好几趟，他面不红气不喘，如果没有功底，就算是一个彪形大汉呼吸也会加重的。“就知道你有功夫，陪我练练吧。”其实我是兴奋的，因为之前都只有两位爷爷陪我练功切磋，每次都是输的，现在终于让我遇上他们以外的人可以让我好好发挥一下，看看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不准手下留情，拿出你真是的水平，这是我的要求。”我担心宁皓因为我是小少爷的关系，手下留情，特意嘱咐他一下，结果，后来我有淡淡的后悔，百招过后我发现宁皓的招式，招招都很认真，每每我占上风，他都会立马牵制住我，就在我们两个打的正火热的时候，听见一声大喝“宁皓，不得无礼！”我就感觉宁皓一下子就停住了在半空中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我也赶快停下来，然后下来扶起摔在地上的宁皓，宁皓还没有完全站起来，我就看到了柳坛主和文武两位爷爷走了过来，“宁皓，你在干什么！”我感觉到了柳坛主的怒气。我看像宁皓，宁皓就如同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一样低着头，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轻声对他说“抬起头来。”“柳坛主，是我命宁皓与我切磋，柳坛主勿要责怪宁皓。”我走到柳坛主面前，回头看看宁皓，我看见宁皓慢慢的抬起了头，然后我就听见站在柳坛主后面的两位爷爷的抽气声，显然是看到了宁皓的眼睛，我赶快回头看他两个的表情，但是两位在属下面前的表情，除了刚开始的惊讶以外就恢复了正常，好失望啊。

　　“拜见祖父，武阁主。”我走到两位爷爷面前轻轻一拜。“嗯。”我假祖父还没有回我，就看到武爷爷回了一句，然后径直走过了我，走到了宁皓面前。

　　“拜见武阁主。”宁皓给武爷爷施礼，然后半低着头。“你抬起头。”看来武爷爷还是没有绷住，也是，有谁能天天遇见这样的人，宁皓慢慢的抬起头，没有抬起眼睛，“孩子，抬头看着我。”宁皓看向武爷爷，武爷爷把脸凑到宁皓眼前，几乎都要和宁皓脸贴脸了，鼻子碰鼻子了，宁皓忍住没有躲开，但是我都感受到了宁皓的紧张。“漂亮！”武爷爷突然把脸撤了回来，用力拍了拍宁皓的肩膀，“老柳啊，不必在意，孩子们切磋一下很正常，切磋的时候不分主仆不分关系，敌人可能是身边的任何人不是吗？”我的假祖父走到了柳坛主的身边，“你来，我有事情和你商量，武老头，你也来，霄白你们继续。”祖父就领着那两位离开了。他们三个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宁皓，我们继续。”趁宁皓不备，我就袭了过去，一开始宁皓不在状态，打着打着就放开了，“就要这样，别留余力的和我打。”我们两个在不大的小院子里面打的昏天黑地的，刚才走的那三个人，就站在院子拱门的那一侧偷偷的看着我们两个。

　　“老柳，那个蓝眼睛的孩子是什么来历？”假祖父问道。老柳沉思了一下“这孩子名字叫做宁皓，是我十一年前外出时捡到的孩子，那时，我在从总阁回来的路上，看见一群要饭的孩子再打围在一起在打人，隐约的看到被打倒在地的是一个更小的孩子，我夫人不忍心，便叫我去看看，我把那群打人的孩子驱散以后，看到地上一个蜷缩的身影，我把那孩子扶起来，却发现那孩子紧闭着双眼，全身都是伤，浑身在颤抖，双手紧紧地护着胸前。我和他说话，他一句也不回我，还趁着我回去和夫人回话的功夫，跑走了，夫人命我追过去看看，我就随着那个孩子去了，发现那个孩子走出了城，一路踉跄的来到一间很小的已经废弃的土地庙前，他走进去以后我站在破窗户前一看，在一个离门口最远的墙角里面，缩了一小团，当宁皓走过去的时候，那一小团才微微的动了动，那一团睁开了眼睛，我吓了一跳，那是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那张小脸已经瘦的不能再瘦了，一双大大的蓝色眼睛在那张脸上特别的突兀，宁皓快步的走了过去，蹲在了那个蓝色眼睛的孩子面前，然后我就看不到了，观察了一会儿，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叫，我回头一看是宁皓，本来蹲着的他坐在了地上，怀里抱着什么，小小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我直觉是出了事情，我悄悄的走了进去，然后我看着宁皓怀里抱着的正是那一小团，那个孩子已经闭上了那双蓝色的眼睛，而宁皓满眼的泪水，我抢过宁皓怀里的孩子，试了试气息又试了试脉搏，发现那个孩子已经走了，在我怀里的那个孩子已经轻到仿若无物，当我抬眼看到宁皓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宁皓的眼睛和那个已经离开的孩子一样，是蓝色的，而且是那种更明亮的蓝色，我看看怀里的孩子再看了看他，告诉他那个孩子已经离开了，他一把夺过了我怀里的那个已经走了的孩子，然后歪歪斜斜的走出了破庙，我就这么跟着他，他走了好远，走进了土地庙后面的山中，走到了一出小溪旁，就这么呆呆的坐着，我就在一旁看着，就这样一直从下午坐到了午夜，然后我看到那个孩子站起来，在小溪的附近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处听了下来，小心的把怀里的那个孩子放了下来，然后开始用手在地上挖起了坑，不大的坑，他却挖了很久，天微亮以后他轻轻地抱起那个孩子，坐在那个坑边，冲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我走到了他的身后，直到日出之后，他站起来把那个孩子放在了坑中，轻轻地说了一句：哥哥陪你看了日出，手里轻捧着的土，洒在了坑中，等把最后一方土放在了小小的坟茔上以后，就晕了过去，我把他带回城中的客栈。宁皓那时候很瘦，从身量看不出是多大的孩子，昏迷中，宁皓一直喊着澄澄，眉头紧锁，我夫人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后来夫人告诉我，那孩子开始发高烧，陷入了更深的昏迷状态，那时候连胡话都不会说了，当我再去看宁皓的时候，宁皓已经被我夫人洗干净了，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大夫告诉我，这孩子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身上还有伤和过度的悲伤，所以陷入了昏迷，如果坚持过三天，这孩子就算是活了下来，如果三天之内高烧依然不退，这孩子也就没有救了，宁皓就这样发了三天高烧，滴水不进，就在我们都要放弃的时候，第三天晚上宁皓竟然醒了过来，后来身体慢慢的好了，但是话很少，我们问的问题他只是简单的回答我，我知道他叫做宁皓，那时候五岁，死去的那个是他的孪生妹妹宁澄，父亲不知道是谁，母亲因为生下了他们两个蓝眼睛的孩子被村里的人认为不详，用火烧死了，这两个孩子也被撵出了村子，他就带着妹妹开始了乞讨的生活，但是因为眼睛的异色，在乞丐里面他们也是被孤立的甚至是被欺负的，出去要饭的人看见他们眼睛的颜色也不会给他们东西，有的时候甚至会动手打他们，他的妹妹生病也没有钱医治，最终也没有活下去。后来我就把他带回了分坛，他来了以后沉默寡言，但是很努力用功，可是从来了以后一直都是低着头的，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眼睛，估计现在分坛里面也就十年前经历过那件事情的人知道。”说完柳坛主叹了一口气。

　　“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生成那样的眼睛，并不是他的错，但是他却要因此而经历那么多的痛苦。”武爷爷看着忙着切磋的我们，感慨着。

　　“老柳，我问你要了这个孩子，你可给我。”假祖父看着宁皓问柳坛主。

　　“我们都是阁主的属下。”柳坛主并未直接回答祖父的问题。

　　“霄白也需要个伴了。”假祖父并未接柳坛主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武爷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们，并未说话。

　　“霄白，保存体力今天还要赶路，宁皓你过来。”假祖父叫我们停下了手。

　　“宁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霄白的手下，以后跟着他，一切都听他的吩咐，你可愿意？”假祖父走到宁皓的面前，他这一问，我和宁皓都一怔，我的手下？怎么打了一架就多了一个手下？我扭头看了看宁皓，他依然低着头，从我这面看，我看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闪烁，然后就听到了“属下愿意，今后定以小少爷马首是瞻，护小少爷安危。”随着这句话，宁皓对着假祖父长揖，接着转向我，直接跪下了扣头，“宁皓拜见小少爷。”

　　“宁皓，记得我说过的话。”我看了他，并未扶起他。

　　宁皓猛地站起来，抬起了头看向我，我对他笑了笑。旁边不明所以的三个人，在我们之间来回的看，“祖父时间不早了，我们何时启程。”我打断了他们三个来回的打量，要不这局会一直僵着。

　　“吃过早饭，我们就走，老柳多准备一批马。”假祖父转身吩咐柳坛主，率先离开了我的小院子，柳坛主紧接着也走了，就留下了武爷爷，“小子，你先去收拾包袱，然后随我们一起去碧海盟，霄白，你随我来。”我跟着武爷爷走了，并不知道宁皓就在我的身后，一直凝视着我的背景，否则，我肯定会被看得浑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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