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交锋（三）
「前情提要：李拓再次催刀朝丘石上的杨还果决斩去，杨还赶紧将向阳红炎鼓敲响；鼓音引领沙砾化作重峦叠嶂的屏壁挡在前方，于一线之间，同疾坠的鸢末刀正面撄锋较量。」
……
……
唐赞的断剑说不上锋利，要在血肉之躯上撕一道口子，却还是轻易。
可他终究也只能撕开一道不深的血疤了。
随着凌空的李拓一声大喝，沙砾胡乱辄动，再次化作一股股尖锋，拔地而起，朝着唐赞的胸膛义无反顾地扑冲。
扑冲的棱锥固然无以将唐赞胸前以锡而制的盔甲穿刺，猛然抵在甲胄上，自是教他青铜断剑不得再进，身形脚步也跟着停滞。
只消有这一滞，就够李拓回身赶至，一手搭在唐赞的左肩并不落地，甚至有闲情对他说上一句：“你好。”
唐赞不好，撞上丘石的后背仍然痛得火辣，体内的气血亦不通畅。
他的脾性当然是有仇必报，立即由李宏帆的肩膀拔出断剑，向着头顶蓄力轰拳，要将这个灰扑扑的青年钉死在剑下。
他难免要因为这一拳的落空而感到失望。
可失望只存在了一刹那。
但见李拓在空中翻腾了一个筋斗，避过断剑的同时，手又顺便搭在了右肩；借着随手一搭，他悄然无声地落下，不在沙地里溅出一瓣带刺浪花。
他保持着客气和声轻，道：“再见。”
然后，唐赞就果真同李拓、李宏帆和失神未醒的陆立川再见了。
李拓也不看对方被自己过肩摔出去多远，幽微掸了掸双掌，踱步来到陆立川身旁。看着他依旧双眼无神、撑开嘴巴的模样，喟然太息道：“唉，还没好。”
李宏帆娴熟地从袖子上撕下一片布料，简单包扎了裂开血口的肩膀，道：“他向来自负，偏偏这个跟头栽得恨，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
无疑是把陆立川看得透彻。
李拓道：“他便拜托你了。”言罢，身形即是一折。
李拓的快从来不是直上直下的快，可只要给他一个辗转周折，就能快得把所有人都甩开。那份鬼出电入的快居然把凝盯着对手的姜迪的眼睛都甩了开，以致他一旗杆扫来，差点就要扫中李拓的腰杆。
好在李拓如鹞子一翻，踮起足尖轻盈蹲在了长杆。
姜迪惊疑道：“李兄弟？”
李拓道：“嗯。”
姜迪古怪道：“我那对手呢？”
李拓指着丘石前一个屁股搁在脑袋、两条腿向天蹿的汉子道：“在那儿。”
姜迪已无法不对眼前这位宗流玄士佩服起来！
李拓收回指尖，道：“可否送我一程？”
姜迪心领神会，膝盖往下一沉，跟着臂膀使劲一挥，将旗杆上的李拓荡向身后的镖车。
李拓人若十余石的强弓所射之利箭，左手拍出一记「春风化圆手」，不偏不倚地将一名汉子的腰腹拍中；化圆手算不得凌厉，却借着挥荡迸冲之势拍得那汉子周身盔甲如同破碎的琉璃般，一一剥落；人也若一叶浮萍，打着旋朝稍远的丘石边飘落。
旋踵，李拓转眸，自然往那唯一一个身在曹营的披甲汉子看去。
眼前的情势，披甲汉子自然看懂，他不慌不忙地把手中兵刃往腰间一收，对李拓道：“您想我怎么走？”
李拓道：“你等会儿，我问问意见。”
他看往结成阵仗的趟子手。
各种馊主意都脱出口。
“学蜈蚣，挪着走。”“学蛤蟆，跳着走。”“不如还是学老鼠‘哧溜溜’地走。”
受伤的朱绍聪一声吼：“滚！”立即引得一股砾刺又冒头，李拓脚尖将一杆掉落的竹枪挑动，“嗖”的一瞬，已经筑成尖刺的沙石截落。
披甲汉子言而有信，说滚就滚，身子在地上一扑，一边滚着，一边听闻砾刺“丁零当啷”地在盔甲上扎着。虽然刺不透，却也密密麻麻地扎满了小洞。
好不容易滚回丘石前后，倒是没有惹来冷嘲热讽，毕竟每个人都阴沉着眼眸。
丘石上的杨还被沙子激撞过后，自然还是有血丝往唇外涌，他狞着眉头朝远方眺望，可惜一切颜色都被黑沙湾里的乌玄吞没。
他没好气地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唐赞道：“起来。”
唐赞连眼皮都不肯睁：“起不来，骨头痛。”
其余三人本就奉他为首，而那个一路滚回的披甲汉子更是有样学样地将个“大”字形摆弄，全身放松。
杨还埋怨道：“这时还得怪你，镖队里有那样的高手，居然一字不说！”
唐赞愤恨地抬眸仰身，气道：“俺也不曾同他们交手，是高是低，又要俺如何懂？”跟着，他将臂膀上的袖甲往远处扔摔，眼睁睁看着被棱锥顶刺：“还得在浑身挂满这些甲胄，妈的，真不利索。”
看着他的举动，杨还的脑门也蹿上了火：“哦？听起来你倒是还想怪责我？”
唐赞向着上方猛抖头：“怎么不怪你了？又不是俺设计的在黑沙湾里动手。”
杨还指着他鼻子骂道：“去你个混球！”
唐赞耍起无赖：“混球就混球，你个疯子还有无后手？倘使没了，俺扭头退走，才不同你在这里瞎晃悠。”
杨还恼得咬牙切齿，却也明了在这里同他较劲无用，正是不知所措时，有一缕清风吹过。
这缕风不但把他湿透的衣襟吹得更凉，也将远端乌黑岑寂的沙尘吹动。
杨还呼喝一声：“起来。”
心有不快的唐赞哽着嗓子回呛道：“做什么！”
杨还目光尖锐如刀：“你不是在等后手么？你要的后手已经来了！”
他弃下手中双槌，双手捧住立鼓边垂悬的大槌，灌入泼天的力量，把那百鸟还巢鼓敲响！
……
“兔兔啊兔兔，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车厢里的颜子涵一边给赤红绒兔顺着毛，一边向它讨好地说道。
只有巴掌大小的赤红绒兔警惕地看着她，往后缩了缩身子，拒绝了她的顺毛，继而又“吱吱”两声叫，仿佛是教她划下道道。
颜子涵对它展露出可人微笑：“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娇小，我便唤你作‘小花’好不好？”
赤红绒兔用板牙啃了啃俩前肢，又用前肢摸了摸兔脑，耳朵向左右一歪，好似觉得不差。
颜子涵继续循循引诱：“绒兔兔叫小花，猿兔兔又该叫什么啊？”
赤红绒兔在驴脑袋上打滚，表示自己没有想法。
颜子涵星眸一亮，为它出主意道：“不如这样，你现在想想办法把自己变大，我才旁边观望观望，岂非就可以给猿兔兔取名字了！”
赤红绒兔拨了拨耳朵，以为的确是这样。
颜子涵当然在最后一刻露出了狐狸尾巴：“反正都要变猿兔兔了，你能不能顺道再帮帮死鱼眼的忙？”
赤红绒兔立即对颜子涵呲了牙，跟着身子一扭，只将屁股冲向。
颜子涵气愤道：“喂，死小花，他毕竟给你买了一筐的胡萝卜，帮帮忙又能怎样？”
虽然认为她的话有道理，可它就是不爱受骗上当，埋在脑袋，不声不响。
颜子涵终于不对它客气了，一巴掌甩在红红的屁股上。
赤红绒兔吃痛一跳，立着身子，就用四肢挠她，却被她一指抵在了脑袋上，动弹不了。
她讥笑：“怎么了？想报仇么？那还不变大！”
气得赤红绒兔鼓起腮帮，痒在了牙根上。
突然，沙地猝然摇晃，震得马车东扭西歪；颜子涵与千钧一发之际，将赤红绒兔抱在了怀里，然后向阿涩跌撞；瞿琅岂非也一样！
直到车子重新稳当，颜子涵抱着赤红绒兔出到车外，只望见四面沙砾结成的黑璧分割四方。
她向肖先生问去：“怎么回事？”
肖先生赫然也被眼前场景骇得心悸：“不知道，鼓声一响，就变成了这样。”
刻下，所有人的身影，岂非都被徒然横亘的沙砾黑璧遮挡！
果然还可以听到“轰隆轰隆”有鼓在响。
颜子涵气恼道：“鼓是么？看我不砸了它！”
她将赤红绒兔置在肩膀，展开《潜翔仙灵篇》中的「浮蝶式」，将袖中非铁的软剑一抽，便飞舞向了前方。
可惜她没能在原地稍待，否则岂非就能见到李拓不曾忘却的系马尾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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