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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锋(四)


  系着高马尾的沈思允将自己彻底融在黑色里。

  黑马、黑衣、黑裙,唯有那柄剑鞘犹是翠绿。

  白皙的脸蛋上,丹凤的眉眼幽微上翘,鼻子不算挺拔,丰腴的双唇上有盈盈光华;虽非绝美至极,却有属于自己的风韵飒爽。

  刻下正轻抿唇珠着,立即就有了几许冷意掺杂,心中的自责愤懑无疑难消。

  事情当然还要从十来天前说起。

  那日,她同师兄的意见相左,却是谁也不容让,唇齿争锋后,两人俱是火大;瞧他始终不肯低头,便恼怒地带着四名汉子去了。

  她气鼓鼓的,不知方向,陡然在途中遇见了壮年和少年郎。

  二人的面貌固然遮掩在帽纱下,体型身高却是一点也不差,身边更背着一只黑匣,她们相互顾望后,决定跟上。

  但见他们趁乱钻入夜繁城的岸港,谨慎地向后一探,却被五人巧妙的侧身避让,旋踵便登上了一艘逆浪西行的马轮舟。

  沈思允并不着急,间隔了十几渡客后,在马轮舟起锚的前一刻踏进。

  伴着江潮跌宕了三四天,才总算被她找到了可趁之机;五个人把壮年和少年郎堵截在舱道,蒹葭细剑立即从刁钻的角度向脖颈挑击,打落掩面帽纱的同时,心头蓦然震惊。

  那壮年哪里还有翡鱼涧里的仙风道骨之意,少年郎的肤色也是白得紧,匣子更因为空空如也而一派轻盈。

  她气恨自己大意,更气那壮年一副“你上当了”的模样,分明被蒹葭细剑扼在了喉头上,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拱手作揖,且自我介绍。

  五人没有心思听他描述自己是什么镖局的哪位镖头,眨眼就靠上近前,有人捧手,有人端足,饱含愤恨地抛入龙蛇江。

  跟着,她们赶紧在下一个港口上岸,却皆觉前途渺茫。

  好不容易找了个小镇驿站休歇落脚,把自己关在房里的沈思允抑制不住沮丧,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了,可娘亲眼里的仇恨、师傅心中的不甘又在不断催促她。

  坚定心智后,沈思允在第二日同其他人围坐商量;而然余下的四名汉子从来人云亦云,除了点头哈腰,没有半点主见、想法,气得背过身去的女孩子眼泪直淌。

  就在她即将要崩溃之际,有只羽蛾觅上了她。

  她当然认得出羽蛾是师傅下的“两相知”,分别嗅过自己和师兄的味道,不论走到天涯海角,它们都会漂洋过海地寻找。

  连忙在“两相知”的羽翼上望了望,果见有一行小字落下:速来黑沙湾。

  于是五人星夜兼程地赶往,至少跑倒了七匹快马,始才得以赶到。

  ……

  刻下,百鸟还巢鼓“镗镗”彻响,陡然即见一道道沙砾堆砌的黑色高墙拔地而起,瞬间切出了六七块战场。

  有的战场空无一人,有的战场却是沈思允等五人把马车围截下。

  迷途归返的沈思允藏不住心头激动,二话不说,已“仓啷”拔出了蒹葭,继而飘扑下黑马,足尖蜻蜓点水般沾在沙面上,且未溅起半根砾刺,脚踝将身子牵提,再度跃高。

  江湖女子在轻功上的造诣,无疑要比大多数男子来得好。

  “嗒”的一声,她已落在车顶上,左右轻摇两下,旋即便稳稳当当。

  她不知车里是什么情况,于是一个灵狐翻身,掀开遮帘,以细剑开道!

  道上果然有阻障,赫然是一掌。

  肖先生的「洛水无恨掌」!

  掌间纵无杀意,劲道却实在不小,一旦被拍中,三天恐怕都动弹不了。

  突遇冷不丁的强袭,退避三舍无疑是个好方法;然而今日的沈思允偏生倔强,不欲后退的同时,反而以蒹葭上抢,顺着肖先生的掌缘平削。

  好整以暇守在车里的肖先生仿佛早有预料,掌锋微变,即把剑尖避让;跟着五掌暴涨,宛若平白伸长三尺,直抓沈思允的肩膀。

  沈思允恨得牙痒,却只得敛回剑锋格挡。

  掌剑相交,女子当然逊了力道,被拍得倒飞而出。

  与此同时,沈思允也缤纷起蒹葭,“唰唰唰”数声剑啸,把遮掩的帘幔削为碎烂布条;落回沙地之际,故意震出声响,接着剑尖争在砾刺冒头以前旋削剜挑,最后愤愤地将截挑下的沙子甩入车厢。

  肖先生赶紧用足尖卷起碎烂布条,空中一扬,挡下走石飞沙。

  两人间的攻守转换只在刹那,一时倒分不出个高低上下。

  可接下来,肖先生就得咨嗟喟叹了。

  四个汉子霍然下马,继而以沈思允为弧顶,左右展开阵仗,绕结出一个半圆,把肖先生和瞿琅堵截在了狭窄的车厢。

  怀抱黑匣的瞿琅岂非心房狂跳,赫然认出了这几天就是当初拦在翡鱼涧的那群凶神恶煞,抓着肖先生后腰的指尖不由得都紧了。

  沈思允呈剑在美眸前,对着肖先生道:“莫非你也想如翡鱼涧的那位先生一样?”

  肖先生奇道:“怎样?”

  沈思允道:“以一敌五!”

  向来自知的肖先生唯有苦笑:“敌不了。”

  只消过上一招,彼此之间便相互有了衡量,当真动起手来,自己顶多只比女子胜多一筹;刻下她又得四人助力相帮,几乎是扼灭了希望。

  沈思允道:“即然知道敌不了,何以不退让?难道你当真舍得为那些身外之物,把性命也搭上?”

  肖先生笑笑,道:“姑娘可知道我最怕什么?”

  沈思允道:“什么?”

  肖先生道:“唠叨。”

  沈思允皱起眉头:“唠叨?”

  肖先生道:“我看姑娘大抵二十上下,正值花一样的年纪,不论是谁,都会把你捧在手心上。”

  沈思允否认不了,她的追求者委实不少。

  肖先生惆怅地接着道:“可一旦像我这般三字出了头,日子难免就要开始煎熬。其中最少不得的,就是婆婆妈妈们的追问唠叨。”

  几时成亲?何时生娃?在哪高就?薪资多少?

  这些问题委实一个都跑不了。

  他深深叹气,道:“可就算她们的唠叨加在一起,也同我大伯比不了。”

  肖先生的大伯岂非正是振威镖局的总镖头。

  嘴角抽了抽,他继续道:“大伯的心眼甚小,鸡毛蒜皮之事都忘却不了,我七岁时候打碎了他一只酒坛子,直到去年,犹在我耳根唠叨半晌。”

  沈思允立即就想起了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师傅,自己的剑仅是矮了半寸,也会被数落一个晚上。

  肖先生一只手按在厢壁上:“面对这么唠叨的大伯,我以为还是莫要得罪他才好;既然答应了要把瞿兄弟和匣子安然送到,必须得说到做到。所以我恳请姑娘收手。”

  沈思允却不像他那么多废话:“受不了。”

  肖先生无奈道:“那我就只剩一个字了。”

  沈思允道:“什么字?”

  肖先生运开「洛水无恨掌」,倾尽全身蛮力,将厢壁拍出一个窟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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