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咫尺天涯
江淮景慌张漫长的等待没有落空,三日后,延晚不负众望地醒了。她恍惚地睁开眼时,与江淮景四目相对。延晚浑身无力,又很疼,只是望着他说不出来话。江淮景愣了几秒,脸上瞬间浮现出欣喜的表情。
接着他便转身冲出去,叫大夫来。屋外的脚步杂乱了一会儿,丫鬟们端着热水盆进来。大夫颤颤巍巍地被小厮领进来,后头跟着江淮景。
他冲到床前,开心地握着延晚的手,问她感觉怎么样。
是凶手抓到了?还是误会解开了?如此来看,应该是的,延晚在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江淮景突然这么热情,竟让她有些意外。但这只是短暂的意外,很快她的心安静下来。耳边仆人的烦乱声渐渐远去,剩下一些破裂的声音。
她的眸色变得冰冷起来,对上江淮景温柔带着笑意的眼睛。
后面的半个月,延晚十分虚弱,都是在江淮景的房中半梦半醒地度过。江淮景几乎从早到晚地陪着她,再不济也是经常来看她。可延晚被一群侍女围着,照顾得很好。江淮景来了,渐渐得也有些失了分寸,立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每次都是想同延晚聊聊,可往往说了一大段话后,她没什么反应,或是有气无力地给个回应。江淮景时常觉得打扰到了她休息,说了些不大要紧的话,便找个契机退出去,让她自己待着。到了晚上,又忍不住过来,给她盖被,自己再回到偏房中去睡。
睡也睡不踏实,后半夜也要来看看她。说到底还是不放心。
江淮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能察觉的是,心里的某一处,变了。因为延晚的存在,变得渐渐柔软起来。
这半月来,仆人们也发现,公子的脾气没那么差了。
平日里的江淮景很挑剔,一点点的侍候不周都要惹得他大发雷霆。可如今,就连小侍女犯了些比较大的事,打翻了茶水,洒到他身上,公子也只是皱皱眉,吩咐她收拾好下去。大家都喜极而泣,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较为年长的奴仆看得透彻,“江公子有了心事,性子也柔和了。”
是的,江淮景心里有了延晚。只不过他还不承认,可不论他承不承认,延晚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他的内心深处,埋下根须。
延晚能在屋中简单地走动后,便要求回到自己那间破败的小屋去。
“不行,”江淮景回绝得很干脆,“那里离我的屋子太远,我不放心。”
“我已无大碍。”她没有松口。
“我重新给你安置住处,”他也不依不饶,“立马叫下人收拾出来,你就搬进去住。”
延晚面色不惊,“也好,若是离公子近了,日后服侍起来也更方便。”
江淮景听了这不温不火的话心中发愣,但他很快就稳住情绪,“你先恢复好,我还没差劲到用一个咳咳喘喘的奴仆。”说完,他等着延晚,见她始终低着头不语,心里也有些为难。江淮景实在找不到什么支点,来平衡现在两人微妙的关系,他感觉脸发烫,便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再过了几日,延晚竟主动端着茶盘,来到书房。
江淮景惊慌地起身,看她不慌不乱地将茶盘放下,将清洗好的茶具慢慢地排列规整。江淮景也插不上手,尴尬地立在她身侧,看她倒了茶水出来,端着碗对着自己,“公子请用茶。”
他只得慌乱地接过杯盏,将茶水一饮而下,然后又递给她。
延晚接过茶盏,转身放进托盘中。江淮景在这间隙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腿脚不便,不要这样跑来跑去的。”
延晚倒好了茶水,立在一旁,也不回应他。江淮景看着桌子,朝旁边指指,“坐。”
延晚不动,“公子,这不合礼数。”
江淮景胡乱地扫着桌面,“叫你坐就给我坐下,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延晚迟疑了片刻,坐到了桌旁。江淮景便也伏案坐下,翻起书来,时不时侧眼看她。见延晚呆呆地望着衣服,便说,“你愣着做什么,想看什么自己拿着看。”
延晚刚要拒绝,便被江淮景顶了回去,“别磨磨蹭蹭的,找书。”
延晚犹豫一下,只得起身,走到宽大的书架前,挑选起来。江淮景看她终于听话了,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偷偷看她一眼,女子纤细的身影伫在高大的书架前,安静的场景一瞬还以为是一副精美的卷轴,他回过神来,赶忙转头,拼命想把精力放到书本上。
延晚忐忑地望着书架,不得不说江淮景涉猎极广,从军事到医理,种类极多。她的目光在期间辗转,心里是想找些山水画的书来翻翻的。可她刚进府,就听闻江公子最喜书画,对那些书册卷轴,都是极其宝贝的。也不知道这次愿不愿意给她随意翻阅,罢了,应该是不会。
她便转过身来,“公子,”
江淮景回头,“怎么了?”
“我是什么书都能准许吗,”延晚问他,“画册也行?”
江淮景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过来,抬头在架上浏览了一番,抬手抽出了厚厚一叠递到延晚手上,“这些都是,你尽管翻。”说着,有些手足无措地转过身,“要是够不到,就叫我。”
延晚看他又慌忙坐了回去,自顾自看书,就抱着那叠画册回到位置上,慢慢翻阅起来。
二人便这样安静坐着,只有些纸页翻动的轻微响动。
过了一会儿,江淮景觉得口渴,想去倒些茶水。他起身走过去,延晚见状赶忙起身要去帮他。二人手交错在一起,都像是碰了烫手山芋,缩了回去。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延晚慢慢说,“我来倒,公子。”
江淮景向后退了一步,“好。”
到了晚膳的时候,江淮景见她又要跟着,便说,“你不要再陪着我了,回去吧。”
延晚犹豫一下,便转身离开了。江淮景站在原地,望着她一直走远,这才慢慢转回身去,进了厅堂用晚膳。晚膳他将所有人遣退,斟了酒喝着。这顿饭他吃的很慢,脑子里想着一些事情,混混沌沌。
后来,他喝醉了。摇摇晃晃地回了房,倒在床上,也不知何时,昏沉地睡了过去。
后面几日,都是如此。
江淮景也不知道缺少了什么,延晚刚清醒的时候,他感到好欢喜。可是现在,他望向延晚,女子在一旁安静地翻动着书页,看得入迷,不曾注意到他。江淮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便也看画册,看着看着又觉得枯燥无味,便说,“摆些磨好的颜料来。”
延晚领了吩咐去准备,江淮景挑选了副卷轴,在桌上展开来。延晚将颜料摆放在桌上,又将磨好的墨摆好,“公子。”
江淮景提笔作画,虽是临摹,却描绘地栩栩如生。延晚却一眼未看,继续回位置,看着自己先前找到的那些书。两人又这样不动声色了一个下午,江淮景也将近画完,见延晚愣是一眼未看,心中不免失落。他轻哼一声,“延晚,过来帮我瞧瞧毛病。”
延晚像是知道他会问出这句话,起身行礼,比平日都要恭敬地回道,“公子,奴婢不敢妄议。”
“怎么,”江淮景问到,“你不乐意?”
“奴婢不是,”延晚低头,“只是我不懂画,不能看出公子画作中的玄妙。”
“你不要忽悠我,”江淮景笑道,“不懂还整日陪我看这些画册?”
延晚接不上来了,她脸色忽白忽红,“公子不必再说了,”一句话生硬地截断了江淮景的热情,“到晚膳的时辰了,公子若无事吩咐,奴婢这就回了。”说罢,向怔在面前的江淮景行礼,转身推门而出。
留下江淮景,他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方才作的画,喃喃地说道,“延晚,可是说错了什么又惹你不快了。”
他们二人关系一直这样僵持不下,直到萧二公子再来拜访。
萧原来了后,浑然未提先前的事,三人倒是相谈甚欢。萧原也察觉出二人间微妙的变化,但是笑而不语。可他不知怎的,每每看见延晚对江淮景冷脸,刻意避开他的话题,或是装傻,江淮景常常尴尬,萧原就越发觉得愉快。
他看着延晚,恢复得不错。人每日比着昨日都精神了许多,也爱笑了。
最让他放心的,是江淮景对延晚的态度。
江淮景冤枉她的那日,他心里真是气急败坏。被赶回了府中,心里还咽不下那口气。他那时候想着,带一帮人冲进江府,将延晚救出来。他那几日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想着延晚会怎样,江淮景会不会欺负她。
他甚至不知何时,开始惦记上延晚,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
他也不知自己何时开始魂牵梦绕,总是在繁杂的梦里望见那个细细看着画的身影。和眼前这个不言语的延晚有着些许的不同,梦中的她更灵动,更活泼,也更爱笑些。
萧原听着江淮景讲话,心却已经萦绕到他身侧的女子身上去。有时候,他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延晚,都觉得很满足了。但他贪婪的心里又想着,要是延晚不是江府上的侍女,而是他的,该多好。
萧原走后,延晚便又恢复了先前的闷不吭声。她现在脾气渐渐差了起来,到了时辰就先行告退。没料到的是江淮景竟也不恼,任由她的性子去,甚至每每她说要告退时,神情中还显露几分犹豫。
江淮景的那些书和画卷,有许多是精品,她从前在宋国都不曾看到的。
延晚很是珍惜,有时候看不完,却已经到了时辰。江淮景像是有读心术,每每看她依依不舍地起身,都会问上一句,“想看就带回去翻罢。”
延晚一般都不会拒绝,她谢过,满心欢喜地在江淮景的注视下冷漠地抱着卷轴回去。
可是这次,江淮景没让她直接走。延晚被他叫住,“延晚,今晚服侍我用晚膳。”
显然是个命令,延晚迟疑一下,立马识趣地放下卷轴在桌上,“好,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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