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街市喧嚣，人间烟火。
阮清团抬头看着江浮白，他雪白的衣衫，在她眼前轻轻晃动。
他戴着斗笠，白色的面纱遮挡了姣好的面容。
但是从她的视线看上去，却能看到一段清晰的下颌骨线条。
什么时候，她对这个王爷的声音这样熟悉了。
她甚至只听到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知道是他，而且，她已经了解这个王爷了。
虽然无用，但是心性极好。
刚才的奔波、劳累、着急，现在彻底安心下来，她慢慢起身。
“王爷为何在这里？”
江浮白一声不吭，直接上了马车。
阮清团觉得四周似乎有些熟悉，往后面一看，是浸香坊。
原来又是来着喝茶听曲儿了。
阮清团撇撇嘴，引着两个小朋友上了车。
宽大的马车，即使坐了四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江浮白一人占据正中位置，阮清团在一侧，两个孩子在她对面坐着。
小男孩儿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还叽叽喳喳，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江浮白却乖巧安静，一只坐在对面悄悄观察着。
“王爷，师唐大人没来？”
阮清团往四周看看，无论马车里外，都没有师唐的身影。
“没来。”江浮白闭眼休息，轻吐出两个字。
“怎么能没来呢？”阮清团有些着急，这王爷真是不知道人间险恶，以为在王府下人都听他的，人间就太平盛世了，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您知不知道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
江浮白慢慢睁开眼睛。
“为何？”
阮清团：……
跟您解释不清楚。
“总之您出来身边最好有师唐大人陪伴，或者，以后叫着我也行。您戴着这东西也不保险。”阮清团指着他搁置在身边的斗笠。
“越戴越让人想看看下面是怎样一张脸，若真是被人看见你的脸，指定过目不忘，回头全城都知道永定王长什么样子了。”
“有什么不好吗？”江浮白继续问。
阮清团不知道这王爷是真的天真至此，还是觉得有趣，忍不住道：“您是想要全城追杀，还是全城姑娘家？”
“无论是财富还是美色，都有很大吸引力的，很危险。”阮清团懒得再跟他说，觉着今后还是要多往他院子跑跑，这王爷的命她得看顾好。
“那你为何孤身犯险？”
“嗯？”阮清团刚看一眼小葡萄，有些走神，没听清楚江浮白的话。
“无事。”江浮白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小葡萄和小男孩儿都一瞬不瞬地看着江浮白。
阮清团笑道：“有什么好看的？”
小葡萄竟然不好意思地笑出来：“好看。”
“姐姐不觉得吗？”
“姐姐也觉得。”阮清团见她一脸羞涩模样，可爱得紧，什么都顺着她说。
说完意识到还没跟江浮白说这两个孩子的来历，便要解释。
一转头，发现，江浮白的脸色好很多，又一幅愉悦模样。
“咳咳，王爷，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从小依恋我，今天没忍住去看了看他们。明儿就给送回去。”
“嗯。”
小葡萄轻轻蹭到阮清团腿边，阮清团怕她摔了，赶紧扶住，拉到凳子上与她并排而坐。
“比慕白哥哥还好看。”
阮清团看着再次闭上眼睛的江浮白，“嘘”了一声道：“小点声。”
小葡萄就自以为小声地说了一句：“但是我知道，在姐姐心里，肯定没有你的小郎君好看。”
阮清团没忍住，伸手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或许是累了，一路上，江浮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到王府后，阮清团先将小葡萄和青木安置在一个空房间，然后送江浮白回居所。
返回途中正遇到师唐。
“大人。”
“何事？”师唐转头。
“您今日可繁忙？”
师唐停下急匆匆去找江浮白的步子：“尚可。”
“京都虽繁华，可越繁华的地方也越是复杂。”
师唐：？
“京都治安不归王府管。”
阮清团最后只得说：“王爷大晚上一个人出府，很不安全。”
师唐：“王爷出府了？”
阮清团：“告辞。”
看着阮清团带着气恼的纤弱背影，师唐撇嘴，王爷想去哪就去哪，还轮着给自己报备吗。
京都再乱，歹人也不能近江浮白的身。
真是为情所困就会被蒙蔽双眼，他打心底为小姑娘捏一把汗。
她眼里只有对王爷的情意，却对王爷本人一无所知。
师唐带着对阮清团的同情走进江浮白居所。
江浮白正在看信，师唐进门的时候，他刚刚烧掉一封。
“王爷，王氏郊外的庄子损失惨重，青藤的弟弟和另一个小人质都已经被救出。只是不知道另一个小人质的具体底细，应该是跟团团有关系。”
“嗯，她妹妹。”
“王爷都知道了？”
“郊外庄子是王氏的重地之一，只有团、咳，她一个人，能顺利将人带走？”
江浮白似是嫌弃团团二子过于软糯，一直不曾叫出口。
“不瞒王爷，我到的时候，团团已经带着孩子走了，是一个男人在断后。”
“男人？”江浮白停下手上的信，“什么人？”
师唐看江浮白神色，心里喜欢，团团可能不是在单相思。
道：“身手很是敏捷，我跟了他一段，最终还是被他甩掉了。”
“连你都跟不上。”江浮白目光重新落在信上。
“是的，小姑娘身边有高手啊。”师唐喃喃。
“你高兴什么？”江浮白抬头。
“有吗？”师唐拍拍脸，“原本以为她只剩跟小妹妹相依为命，现在知道她们也不是那么孤苦伶仃，为她们高兴呢。”
“在王府还需要别人保护？”江浮白似是很不悦。
师唐撇嘴：“她今晚遇到这样的险境，不就是因为她想来王府报恩被胁迫的么……”
江浮白顿住手，若有所思。
师唐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可怜起阮清团来：“在王府，跟王爷话说不上几句，每日变着法地哄王爷吃饭喝药，差点连自己的妹妹都没保住。”
“若不是太一往情深，估计早在王府呆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会怎样？”江浮白问道。
师唐真觉得自己王爷一向聪明绝顶，但是在男女之事上仿佛没有开过盖的闷葫芦，什么都不懂。
“呆不下去，自然是离开这啊王爷。”
“王府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江浮白冷哼一声。
“对别人或许不是，对团团来说至少不难。她也不是三脚猫功夫，逃离王府，找个地方躲起来生活，她还是能办到的。”
“那便随他去。”江浮白若无其事，烧完信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
师唐见此情景，不再说什么，只道：“这下王氏估计会以为是王爷在暗中搞鬼，接下俩会有所动作，王爷看我们要不要早做准备。”
“盯紧他们。”
————
永定王府院内角落，一只色彩斑斓的孔雀正坐在那悠然歇脚。
直到阮清团走近。
“慕白哥，你受伤了？”阮清团闻到一丝血腥味。
“小伤，没事儿。”
“行了，看到你人平安回来，我也就走了。对了，我离开的时候，庄子后脚楼有几个精壮男人和马车，看上去在找人，但是跟王氏显然不是一路的。这王府里面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你自己小心着点。”
阮清团点头：“看上去伤的不轻，一定要找大夫。这个人情，我欠你的。”
“行，知道欠我人情就行，到关键时候，一定要在沉雪面前站在我这边。”夏慕白依然是没个正形。
他捂着肩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阮清团拉着小葡萄回到居所，青藤房间灯火通明，这么冷的天气屋门大敞。
阮清团还没走到门前，青藤已经慌忙迎出来了：“怎么样，救到了吗？”
阮清团伸伸自己拉着小葡萄的手：“喏，这呢。”
青藤眼中泛着光似的：“救到就好，救到就好。”
她蹲下身子，拉着小葡萄另一只小手：“在那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他们都让你做什么？”
小葡萄看着眼前似是流泪了的姐姐，按阮清团之前教她的话道：“不好，每天都要背书，学什么为谁杀人之类的，他们想让我认一个主人，以后都听主人的话。幸好姐姐把我救出来，不然时间长了，我可能就不记得姐姐，只记得主人了。”
青藤听完手蓦地一松，丢了魂似的。
阮清团在一旁道：“是啊，你说这人多么阴险。虽然王氏嘴上说着让我乖乖听话，便会保我妹妹安全。结果呢，不过是在给自己培养傀儡罢了，最后怕是我和我妹妹都成了她的牵线木偶。”
小葡萄看着阮清团一脸可惜的样子，靠过去安慰道：“不会的姐姐，我会永远爱姐姐的。就是可惜了那个小哥哥。”
阮清团伸手抚摸小葡萄的头：“嗯，乖，我们去洗洗睡觉觉。”
青藤却反应激烈：“什么小哥哥？哪里的小哥哥？”
小葡萄挣开拉扯：“姐姐你弄疼我了。”
青藤却再一次紧紧抓住她：“你说清楚，什么小哥哥？哪的小哥哥？”
阮清团道：“做什么青藤，放手！”
小葡萄镇定下来：“我去的时候那里就有一个小哥哥了，小哥哥对别人很凶，背书背的很熟，不过对我还很好，可是他……”
“可是怎么了？”青藤有些失控，声音颤抖。
阮清团道：“你知道，救人难免伤亡。那小男孩儿……”
青藤一把掐住阮清团道喉咙：“你把他怎么样了？”
阮清团轻而易举将她手拿掉扣下来。
“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何如此紧张？”
青藤双眼发红。
“他是你弟弟，对不对？”
“他就是王氏一直要挟你的筹码。”
阮清团甩开青藤的手，青藤摔倒在地上，头发散乱，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你故意把小葡萄的庄子位置透露给我，告诉我其中险恶。你早知道里面的情况，就等我前去营救。若我营救成功，或许你的弟弟也能够有一线生机。你安排在角楼的人，顺手将他带出庄子，你也能全身而退。”
阮清团逼近一步：“若我营救失败，王氏再在永定王府安插一颗棋子的计划就失败了，只能暂时把希望继续寄托在你身上，这样你就有更大的把握去跟王氏谈条件，见你弟弟的希望就更大一些。我说的对吗？”
青藤绝望抬头：“你都知道了？”
她突然发笑：“可我千算万算，忘记刀剑无眼。”
“算了，算了。”
青藤的手从腰间一划而过，迅速伸向自己的脖子，阮清团眼疾手快，打落她从腰间抽出的短刀。
短刀当啷落地。
“姐姐！”小男孩儿从暗处冲出来。
“青木！”青藤看清来人，从地上翻身爬起，抱住扑过来的小男孩儿。
姐弟二人相聚，小葡萄哧哧哧地笑出声。
“青木哥哥，我姐姐没骗你吧？”
“你姐姐真是坏人，把我姐姐都推倒了！我要杀了你！斩草除根！”小男孩儿不管不顾地往阮清团这冲，被青藤一把拽住。
阮清团无奈摊手：“看见了吧，得好一段时日纠正呢。”
青藤抱住青木，满眼含泪说道：“今日太晚了，我先带他休息，明日再去找你。”
阮清团道：“不急，时间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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