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稍纵即逝
然而顾岸只从秦兆月的一腔热血中,听出了:“土豪我们做朋友吧!”和“我勉为其难去做你女朋友也不是不行……”这两层意思。
见鬼的土豪,去他丫的靠山,他有这样的颜值,还需要干强抢民女的勾当吗?勾勾小指就有无数人投怀送抱才是他的作风吧!
顾岸大爷想到这里,心里有点憋屈。他似笑非笑地瞪了秦兆月一眼,幽深的眼瞳里满是翻腾的怒气,心道,他一定要好好地琢磨琢磨,怎样去修理这个没眼光的小丫头片子。
暖气洋溢的空调房间里,这扭曲的笑容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秦兆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话颇有些大言不惭。她搓了搓手里那叠资料的封皮,讷讷地红了耳根。
仿佛之前的慷慨陈词的是一只趾高气扬的小螃蟹,没下锅之前信誓旦旦地“但求一战”,下锅之后显了原型,原来只是一个高烧未退,呆坐在床,心觉给别人添了麻烦的小姑娘。
她拽了拽床头挂着银色流苏的灯罩,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顾岸你怎么会想起来把我偷渡到你家,为什么不直接去校医院开点退烧药?”
“你晕倒后人事不省,如果把你抱到校医院……”顾岸高深莫测地笑了下,“你之前不还跟我抱怨,说你可能会被学校女生大卸八块吗?”
秦兆月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地就要扑上去。
顾岸抬脚把椅子往前一踹。秦兆月一头就扎进了里放了绵软靠枕的椅子里。
她若无其事地仰头,把刚刚没说完的话一脸机械地陈述完了:“……顾岸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顾岸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立刻凝固了,这是当面给他发好人卡?他抽走秦兆月手里那叠揉得惨兮兮的资料,把那它们一股脑儿地扔在书桌边上,然后一屁股压了上去。
室外凄风苦雨,室内温暖如春。
顾岸慵懒地支着腿,低着头一声不吭,一脸沉思状。想他顶着花心萝卜的名号至今,还没摔得这么惨过。
他在硬邦邦的资料上坐了片刻,起身从衣帽架上面摘下大衣和围巾,然后对床上的女孩勾手:“需要我给你穿衣服吗?”
“不需要!”秦兆月飞快地从床上蹦下,在“顾岸这个贱人没准就把我衣服给丢了”的恐惧中,呼啦一声把大衣给披上了。
顾岸向她浅浅一笑以示赞扬,那笑容凝在唇上,犹如红酒融在杯底那抹最诱人的红,直直酥到了骨子里。
“我前女友是当你的面分的,我家呢你现在也来过了,那么女朋友身份就这么定了吧。”
在顾岸大爷排比得如此精致的逻辑面前,秦兆月惭愧地闭了嘴。
“我的女朋友可不是好当的,有三个基本条件。”顾岸比了个手势,接着说道,“第一,这个女朋友的期限由我说了算,我不想要的时候会通知你。第二,你是我手把手教出来,因此cos社的担子你得帮我挑起一半。”
“这第三嘛……”顾岸仿佛叼着小鱼干的老猫,笑得贼兮兮的,“为了防止你完成了以上两个要求后就出国玩儿消失,你学成归来后得进我的公司。”
秦兆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社,长……你说的这些不是女朋友基本条件,而是卖身契的重点条款。之前那些女孩子跟你告个白你就应了,然后千金博得美人笑!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了成卖身契,还是包办式的终身制卖身契?”
她欲哭无泪,顾岸绝对是逮着她往死里坑啊!
“这正是说明你独一无二,足以让我刮目相看。”顾岸眯眼,递来一个风情万种的秋波。
秦兆月回敬他一记杀意森然的眼刀。
事到如今,难以回旋。
她确实想过,要不然撒个娇或者耍个赖,把这事情赖掉也就算了,反正顾岸这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一向喜欢拿她消遣,这个疑似卖身契的东西没准就是他心血来潮的抽风产物。
但是她不能,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作为比顾岸低两级的直系学妹,顾岸对于本专业的观点以及看法绝对比她高上无数个档次,她完全可以把他的告诫看作金玉良言。
他说——服装设计这条路很难走。
因为太容易走向平庸了。
想做好服装设计,深厚扎实的设计底蕴必不可少,背景和金钱资源同样必不可少。否则对于普通的服装设计师而言,吃别人给的那碗饭,只能顺应着别人的利益。到那时候,设计说白了只是借鉴和抄袭,别人的东西修修改改即成一家,这就是国内平价服装业的大势。“创意是什么?它算老几?能赚钱吗?”这种侮辱性的蔑视足以让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学生对于大学四年的所学所求感到近乎迷茫的痛苦。
如果不能抓住生命里稍纵而逝的机遇,那她现在就可以预见十年之后的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
顾岸本身就是一个变数,也是她意料之外的机遇。
她看向顾岸,神色松动。
仿佛预料到秦兆月会答应,顾岸得意洋洋地一屁股坐上了书桌。幸好书桌是实木打造,否则顾岸家的书桌太容易被无故损坏,成为一堆无辜的废柴。
然后他的食指并着拇指夹起了小巧纤薄的Macbook。掀开银色的盖子,乘着开机画面的那会儿工夫,还眼明手快地从香烟盒里叼出根烟。
精美的打火机在清脆的几声中擦出了火花,烟卷轻柔地从跳动的火焰上拂过,而后飘出一缕薄烟。顾岸的技术炉火纯青,点烟都带出了仿佛情人接吻般的美感。
顾岸坐在结实的书桌上,修长的双腿以十分放松的姿态支在地上。他叼着纤细的香烟,用余光瞥了眼秦兆月,声音有点含糊地提醒道:“我准备录进电脑了。”他停了一瞬,问她:“有想提的要求吗,合适的话我会考虑加进去。”
秦兆月垂下长长的睫毛:“你先打字,给我点时间想想。”
她脑子里现在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仿佛失重状态的太空漂浮物,自由自在地飘飘荡荡,可就是不让她抓住。她以前非常喜欢看动画片,里面奥特曼自带异能可以徒手打倒小怪兽,而平凡普通的人类只能寻求英雄的庇护。想要在金光闪闪的时装界里独占一隅,贴着外貌不错和身材不错的标签两样标签,在自我膨胀中妄图轻飘飘地抵达顶点。最后不是沦为垫脚石就是成为玩物。
无能的美色最让人垂涎。弱质纤纤的年轻女孩,在富人手里成为打发时间的香甜爆米花儿,是件平凡而不足为奇的事。
她抬起长而密的睫毛,用黑白分明的眼瞳,深深地看了顾岸一眼。
顾岸正在专心致志地打字,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键盘后,移了下光标,又按了几下删除键,之后凝神思索起来。笔记本的白色荧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秦兆月竟捕捉到了一丝难得一见的谦和与温润。
两样看起来本应与顾岸毫不沾边的特质。
她有点好奇,顾岸的家世到底如何,他的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她还没有资格问。
她趴在那张被顾岸一脚踹过的椅子上,下巴尖抵着椅背,问出了自进了社团以来一直想问的:“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上一年的心血,你真的不怕付之东流吗?”
顾岸的唇勾了道漂亮的弧线:“只有这样,你以后才能更好地给我打工啊。”他心情不错地扬了扬手里薄薄的笔记本,“不但是cos社团,还有我以后接管的公司,都需要很多很多只属于我的人。”
从很早开始,他就在一步步筹谋他的野心了。
秦兆月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大学毕业后我确实打算出国留学,国内的资讯不够快捷而且对时尚的接受度仅限于T台走秀,我还是得先见见世面。”
顾岸眼神幽深:“国外的课程繁重,对语言的要求很高,导师非常厉害而且严格。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着手准备了。到时候我会给你报考的相关建议。”
“嗯,还有女朋友,你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秦兆月用指甲磨了磨棉麻的椅面,有点忐忑地等着顾岸的回答。
顾岸噼里啪啦打字的手悬停在了乳白色的键盘上。
他本想摆出一副讥讽的表情好好嘲笑一下她的自作多情,可惜刚刚打字太投入了,面部肌肉没能立刻执行过来大脑的命令。
于是他故弄玄虚地蹦出俩字:“你猜。”
秦兆月摊手:“我不猜。这事儿我只能保证面子上过得去,其他的做不到。”
顾岸:“哼。”
服装设计系历年都有优秀毕业生回校的传统。那些在大家眼里优秀闪亮的毕业生却有着不同的致辞。
她记得本系里那位被誉为传奇的学长说过:
“如果你们将自己的目标定位为一名平凡的服装设计师,还是早点转系,去寻找其他适合自己的专业。这个系只诞生大师和工匠。对于设计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灵感。没有了灵感,一切的设计将宛如空洞的人偶,再闪耀的华服也无法遮掩它的木讷,呆滞以及了无生气。这也是大师和工匠的本质区别。在工厂里打工的为生的是打工仔,按照固定的模式重复着同一件事,那样的人只能被称为工匠,他失去了这份工作中蕴含的大师的荣耀。只有带着丰沛的灵感在机遇的旋风中扶摇而上,一路碰撞,在时代进程中迸发出思维火花的人,才可称为服装设计大师。”
这位传奇人物最后以这段话作为整篇报告的点睛之笔。
秦兆月在认真听报告之余还做了笔记。
她常常将笔记摊在眼皮子底下,然后想着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她想——很多机遇也像灵感一般,昙花一现,它可能像天使一般自带圣光降临人间,却也可能穿着肮脏破烂的乞丐服前来试探。
她想——无论如何,如果把他拒之门外,就只能感叹时不再来。
她想——很多时候,生活在命运轨迹上的人,必须要去相信奇迹,而首先,得抓住任何疑似机遇到来的可能性。
而此刻,机遇裹着张花花绿绿的糖纸,以一副搞笑的扮相,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她过家家。
必须得抓住它呀,她对自己说。
顾岸以非常严肃和正经的态度,写好了一张看起来非常荒谬的合同。他按下打印的按钮,装好了驱动的打印机开始吱吱地往外吐纸。
一式两份。
顾岸看了秦兆月一眼:“签字后生效。你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秦兆月将整个合同从头到尾仔细地扫了个仔细。她伸了个懒腰,而后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书桌前抽了支黑色中性笔,一丝不苟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她将两张纸和那支笔一并递给了顾岸。
顾岸接过纸笔,安静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他为人轻浮而飘忽,落笔却沉稳有力,让人无法分辨哪个才更像他,也许一个都不像。
秦兆月冲他俏皮一笑,伸出纤纤素手:“好啦,把我的那份给我。”
顾岸拿起上面的那份:“给你。”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男生的手总是更为骨节分明,他把另一只手叠在她手心,力道很轻地按了一下。
他笑意融融:“这是独家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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