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时聆浑身湿淋淋地被他从水里拖上岸。
她呛了好几口水，意识才渐渐回到身体。
耳边声音嘈杂，脚步声，争吵声，交杂着传来。
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条缝。
偏偏头顶阳光晃眼，脑袋在柏宁臂弯里蹭了蹭，不适应地把眼睛闭紧了。
柏宁感觉到她的动静：“她醒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全消。
她睁开眼睛，视线短暂模糊之后，聚焦到抱着她的人脸上。
柏宁湿透的黑发全部被撸到脑后，还有水珠顺着他分明的脸颊轮廓流下。唇线抿直，眉心紧蹙，淡色瞳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一滴水从他的发梢滴下，掉在时聆脸颊上。
有人跑去亭子里拿来了干净毛巾，还有毛毯。
柏宁接过来，帮她用毛毯裹住身体，扶她慢慢坐起来。
时聆四肢被冰凉的水浸得僵硬，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嘴唇发白没有血色。
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目光扫视人群，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好端端怎么就掉到湖里去了？”
那件接缝处早已脱线的救生衣就扔在一边，魏承薇捂脸哭着连连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那件救生衣是坏的……”
有人忍不住说：“就算你不喜欢时聆，也不应该这样报复她吧。幸好时聆今天没出事，不然你……哎！”
看到柏宁，话在嘴边戛然而止。
他面无表情，一句话就让人望而生畏，责问的目光投来，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神。
“我没有……”
事情已经发生了，魏承薇百口莫辩，除了哭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真的，没有那么讨厌时聆……
几分钟后，人工湖的负责人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自我介绍是主管会所娱乐设施的某个经理。
今天，整个会所都在为这场婚礼准备。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来到无人看管的湖边划船。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大都非富即贵，经理斟酌着说：“实在抱歉，这是我们管理不善的责任。但我个人还是希望咱们能私下妥善地解决，毕竟，咱们都不愿意看着事情闹大吧。”
经理是个人精。说是要给予补偿，实则是推卸责任。柏宁平时没少跟这类人打交道，还不打算就此作罢。
右手撑在地面上，手腕内侧骤然一阵刺痛传来。
那条系在袖口的淡黄色丝巾已经散开，露出三指宽的被血染红的绷带。
察觉到他要起身的动作，时聆赶紧拽住了他的衣角。
她眼神还懵懵的，眼睫不安地闪动，求助地看向他。
似乎伸手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她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也怕被他抛下。
在这样的目光里，柏宁莫名其妙地没了火气。
“补偿的事再说，带她换身衣服。”
经理：“……不好意思，是我们疏忽了。这边请，已经为您准备了观光车，车辆直达我们会所酒店，我马上吩咐人为二位准备衣服。”
观光车绕开草坪，停在像古堡宫殿一样的酒店建筑外。侍者刷开电梯，带他们到相应的楼层。
房间只有一间，总统套间的规格。
门在身后合上，柏宁的声音也在头顶落下。
“说说吧，怎么掉进去的？”
时聆脊背一抖，捏着毯子的手指松开，毯子从身上滑落。
半透的上衣被水紧贴在身上，再里面，微微勾勒出一道轮廓。
“算了。”柏宁视线挪开，“你先去洗澡吧，浴室应该在里面。”
浴室里水声哗啦，热水淋在头顶，时聆慢慢恢复了力气。
脑中一幕幕闪过的，全是她被柏宁救起来后，睁眼时看到的画面。
在生死一线的边缘，被自己喜欢的人救了起来。
热气蒸腾，时聆脸上持续升温。
正眼看到柏宁的那一刻，她胸腔里的轰鸣声胜过了以往的每一次。
-
浴室外，柏宁拆下被水泡得发软的绷带，在离他最近的流理台前，打开水龙头直接冲洗起伤口。
下颌紧绷，额角有青筋凸起，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柏宁抬手拧上水龙头，水声停下时，他已经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观望了许久。
时聆裹着浴袍，长发吹得半干，被他手腕的伤口吸引了全部目光。
在他回头看去时，又迅速收回视线，支吾道：“我、我先去换衣服了。”
她关上门，又很快地从里面拧上了反锁。
慢吞吞地换完衣服出来，他已经换了另一个浴室去洗澡。
椅背上搭着他脱下的那件白衬衫，半个右边的袖口都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浅红色。
柏宁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她端端正正地在沙发上坐着，双手拘束地放在大腿上。语气也不太自然：“柏宁哥，你的手……是怎么伤到的？”
他轻描淡写：“前几天，跟人打了一架。”
“……是你住在我家的第二天？”
那天斜水街几个酒吧混混趁白天酒吧不开门打算上门砸店。柏宁接到马亮吉电话，开车赶到时，两伙人已经在巷子里动起手来。
早上送来的货里，混混们打烂了两箱酒水。
作为回报，一个肘关节脱位，一个被踹断了两根肋骨。
最后有个混混还想体验一把小李飞刀，朝马亮吉扔了一柄匕首。
柏宁把人推开的时候，刀刃擦着他的骨头过去。
……
当然，那天发生的事，他没打算对时聆详说。
“嗯。”
当时时聆看他的反应，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她煞有其事地皱起眉头：“你以后别这样了。”
“哪样？”
“不要跟人打架，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但是，能和平解决尽量还是和平解决。”时聆神情认真，“不然，你家人也会担心的。”
柏宁眉尾一抽，明显敷衍地笑了一下：“或许吧。”
原来的绷带不能再用了。柏宁给客房中心打电话，没一会，服务生送来了碘酒和新的纱布和绷带。
幅度不太大的动作，也足以令伤口再次挣开。
伤口又涌出血来，他给自己消毒的动作也算不上耐心细致，时聆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想哭。
要不是为了救她，他的伤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时聆不知道说什么，心底泛起巨大的歉疚，低头说：“对不起。”
“我不该跟他们去划船……”时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才稍稍拔高了点，“那个，柏宁哥，你能不能别把今天的事告诉我哥？”
他头发半湿，半边脸沉在阴影里，神色难辨。
用药箱里的碘酒清理了伤口，又往右手腕上缠了新的绷带，没理她。
“柏宁哥？”时聆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过来。”他说。
还以为他会有什么要求，时聆犹豫地坐到他身边，他却只是伸出右臂，淡声道：“帮我打个结。”
“……”
他这副态度让她更加看不透。
时聆轻轻牵起绷带的两端，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满怀期待地看向他。
她都系得这么认真了，他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吧？
“可以。”柏宁说。
“但是你要跟我说实话。不然，我让你哥直接去问你。”
“……”时聆没有办法，又不敢违抗他，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说起来，我也有责任。”
房间安静下来，时聆咽了口口水，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
“这么说，你是为了拉你同学，才不小心掉下去的。”
虽然因果关系基本是这样没错。
可听柏宁一说，她突然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好笑。
时聆刚牵起唇角，柏宁冷淡道：“还笑。”
时聆“哦”了声，忍了忍笑，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拉了她一把，掉下去的是我。但我要是不拉她，掉下去的可能就是我们三个人。”
额前一痛，柏宁屈起手指敲了她一下。
时聆往后躲，抬手捂着额头：“你干嘛？”
“你自己掉下去就很值得骄傲了？”
“可是，你不是来救我了吗。”
她杏眼浅浅地漾起，眼波流转，像碎开了万千星辰，又像纯净得从未有人涉足的湖泊。
柏宁晃了晃神，视线挪开。
怕他反悔，时聆忙说：“我都跟你说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告诉我哥了。”
“看我心情。”
这个人怎么老是这样。似乎每次给人的答复都模棱两可。
就在这时，远处钟楼的钟声敲响，墙上挂钟指向三点，草坪婚礼开始了。
时聆一激灵，跑向套房的巨幅落地窗，“唰”的一声拉开窗帘。
草坪上，婚礼现场的宾客已经聚在一堂。
阳光柔和，光线如同琥珀，浓稠得化不开，却又有轻盈的音符在其中跳动。
日光照进来，有细小的绒毛在她周身浮动。微卷的长发全部散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时聆指着窗外，欢欣雀跃得像小孩子：“你快来看，婚礼要开始啦！”
从这个视角看去，草坪上的人都缩成了一个个小点。
前一刻，婚礼宣誓，宁静悠远。
后一刻婚礼结束，以周时倾为代表的伴郎团一哄而上，把新郎抬起来往空中抛。
落地窗映出她和他的影子。
柏宁双手抱胸站在一侧，像是并没有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
时聆：“以后等我哥哥结婚，你也会来给他当伴郎吗？”
柏宁略一停顿：“如果刚巧跟他在一个城市，会的。”
“那他可能要抓紧时间。”
柏宁飘来疑惑的目光。
第一次试探别人，时聆的嗓子都干巴巴的。
“你的年纪应该比他大吧，要是……你在我哥之前结婚，已婚的人就不能给别人当伴郎了。”
柏宁意外地挑眉：“你哥还挺着急。”
“是啊。我哥大学还没毕业，我爸妈天天催他找女朋友。”时聆故作掩饰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努力做出乖巧纯净的样子，“你家里人也会催婚吗？”
柏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比他幸运点。”
之后，话突然变少了下来。
时聆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特别敏感地察觉到柏宁的情绪转变。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看不懂他。
-
婚礼结束，有部分宾客乘轮渡离开，其他人则留下参加晚上在会所内举办的晚宴。
柏宁问她去哪。时聆原本是想留下的，又怕被周时倾看出今天落水的事。于是说：“我还是回家吧。”
一切收拾妥当，柏宁送她去码头乘轮渡。
“注意安全，到了跟你哥说一声。”
时聆乖乖点头：“好。”
上船的前一秒，她还是记着他心情不好的事。
“柏宁哥。”
“……你今天，会不会不开心。”
她察觉到他不开心。是因为，她给他添了好大的麻烦吗？
他的声音被江风扬起，显得淡而飘忽。
“会开心的。”
临近傍晚，天际的金黄渐渐染上橙红。
时聆还想着他在酒店套房里的话。
听他的意思，他应该不着急婚事吧。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在她提到什么时，他的情绪会莫名低落一瞬。
过了会儿，榕江会所里，周时倾收到了妹妹发来的微信。
时聆：【哥哥，我好像有点感冒，先回家休息了。】
时聆：【帮我祝剑辉哥新婚快乐。】
“这不有病吗这不是？”收起手机，周时倾对柏宁说，“什么感冒不能吃完晚饭再走。”
柏宁没接话，在二楼露台边，靠着雕花栏杆也点了根烟。
楼下，之前跟时聆待在一块的那群少年们经过，周时倾啧了两声，侧耳听着，似乎就听到那个叫卫灼的小男孩提到了他妹的名字。
气得他想把烟头丢卫灼脑袋上。
周时倾：“我妹可以早恋，但她绝对不能跟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早恋。”
柏宁斜睨他一眼：“你妹没早恋。”
“没早恋，那好啊！”
“我再晚去一会，”柏宁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火气，“你妹就早逝了。”
(https://www.tyvxw.cc/ty28081786/44794944.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