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彭琦跟班里那个男生试图和稀泥：“误会，是误会，我们跟她开玩笑的……”
“没问你。”
彭琦抬手挡着脸，试图挡住朝向她的摄像头。但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怎么能抵抗得住一个比自己高得多的成年男人。
“喜欢拍视频是吧。”柏宁甚至往前进了一步，淡色的眼眸中甚至有浅薄的笑意，“刚才说要拍别人的时候，想过有这么一天吗？”
他看上去跟凶这个字毫不沾边，话里的威胁意味却浓厚，不言而喻。
语气和姿态比霸凌人的混混更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被他发挥到了极致，时聆都不由自主地替彭琦捏了把汗。
手指被提包的带子勒得有些痛，时聆把提包从左手换到右手。
那个提包里装满了她的习题册和卷子，啪的一声，终于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抱起砸在脚边的包，时聆抬头，跟他的视线对上。
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柏宁：“车上等我。”
时聆瞅了瞅他，又瞅了瞅彭琦，点点头：“哦。”
路过他时，才想起来另一件事：“我的手机……”
下半句话她没说，只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彭琦，欲言又止。
才被人欺负，尽管小姑娘很努力地装作淡定，却怎么看都是掩饰不住的委屈。
“知道了。”柏宁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语气都不自觉放得轻了些，“先回车上等我吧。”
在副驾和后排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时聆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透过挡风玻璃，她只能看见柏宁的身影，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
彭琦悻悻地把时聆的手机交到柏宁手中，颤着声音说：“我们可以走了吧？”
男人抱着臂不语，彭琦在忐忑之下也火了：“手机不都还她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我也没想为难你们。”柏宁语气悠然，“刚才怎么欺负人的，复述一遍。”
彭琦：“我没打她，就是拽了一下她的头发。”
“是吗。”柏宁微扬眉尾，随手指了她身后一个女生，对彭琦说，“想象不出来呢。要不，也让她给我演示一下。”
那女生根本不敢违抗柏宁的话，顶着彭琦杀人一样的目光，对着她的头发伸手。
因为太紧张没控制好力道，扯了她好几根头发下来，彭琦痛得尖叫，眼泪在眼眶里乱转。
柏宁点了几下屏幕，这才关掉手机摄像头，嗤笑了声：“还不滚。”
他一松口，几人像得到特赦一样，忙不迭地远远跑开。
“这人他妈哪里来的啊！”彭琦呼风唤雨惯了，第一次在别人手里吃瘪。
狠狠的掐了拽她头发的跟班一把，还不解气，又骂：“操，你们认识他吗？”
跟班们纷纷摇头。他们哪里敢招惹这样一人。
回到车上，柏宁坐进驾驶座，反手将手机抛进时聆怀里，发动汽车。
车内的后视镜反射出他挺立的眉骨，碎发搭在上面。
他坐进车里时，也随之带来了身上别样的气息。时间入夏，闻起来不再是醇厚的甘苔调，更像是偏清爽的薄荷。
一直到车汇入机动车道，时聆才组织起语言，问：“柏宁哥，你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我问她，明天就高考了你还不消停，考不上大学打算回家捡垃圾？”
好像学校里老师训斥差生。足够严厉，却透着喜感。
时聆猜到他没有说实话，却还是笑弯了眼睛：“你学得好像啊。”
柏宁却没笑。
随着车内的气氛渐渐冷却，时聆也笑不出来了，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该兴师问罪。
柏宁：“这话不该我问你？”
时聆沉默。
“刚才那人为什么欺负你？”
她小声说：“……也没怎么欺负到我。”
虽然彭琦没有说，时聆猜，跟之前的校花评选脱不了干系。
她也不是没有脑子。因为跟周时倾约好了见面的地点，一开始她就有意把彭琦他们往这附近引。
“谁知道来接我的不是我哥哥，是你。”
柏宁：“很失望？”
“没有。”时聆猛地抬头，这次是真心话，“我没想到你会来。”
“嗯。你哥临时有事没回家。”
周时倾临时有事的情况太司空见惯了，现在时聆甚至不会告诉爸妈他要回来的消息，反正哥哥十有八九会临时爽约。
她不知道，五一周时倾去柏宁酒吧的那次，喝了半瓶人头马，冲他反反复复唠叨了半小时：“她他妈居然找男朋友了，明明白天还非要缠着我！”
车是手动挡的，柏宁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换挡杆上。
时聆顺着他线条分明的手臂看去，目光落在他锋利的腕线上。
“对了，柏宁哥，你的伤。”
“好得差不多了。”他抬起右臂往后亮给她看，“谢谢你的药。”
掌骨明晰，手腕内侧有一道很浅的白色疤痕。
时聆垂眼：“还是留疤了啊。”
说起这道疤，她总觉得愧疚。
上次在第三间吃火锅，时聆听阿萱说起，柏宁那次伤得很严重。
他是替马亮吉挡开的，那一刀几乎伤到骨头。
“伤在里面，看不出来。”柏宁说。
这话却安慰不到她。时聆拿起那个断掉带子的提包在里面翻找，总想做点什么才能补偿：“我应该还有一支药膏，柏宁哥，你再拿去用一下吧。”
柏宁下意识想说不用。
而这次，或许是对面的会车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没有来得及拒绝。
那支药膏被时聆塞在一个精巧的纸袋里，她拿出纸袋时，不小心夹带了一封粉红色信封出来。
这学期她收到了很多情书，只是因为在学校里，不好意思丢掉，就全都攒在一起带了出来。
前方是一个九十秒的红绿灯。柏宁伸手接过纸袋：“都是给我的？”
里面除了一管药膏，时聆还放了几颗糖，和一支钢笔。
“对啊。我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
柏宁把钢笔递了回去：“这个你自己留着，其他东西我收下。”
时聆愣了愣，她随手放进去的就是一支黑金配色、很不起眼的钢笔。
想起他拒绝人的样子，时聆那句“为什么”，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背过身去，柏宁唇角微弯。
五位数左右的万宝龙墨水笔，随随便便就拿来送人。
对她来说，或许值不了几个钱。但他没道理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红灯倒计时还剩最后几秒。柏宁将那个纸袋放到副驾，有个粉色信封掉到他腿上。
他长指拈起那个信封，挑眉道：“这也是给我的？”
时聆心里咯噔一下。
抬眼看去。
“给，高二十七班时聆。”
时聆没想到他会直接念出信封上的字，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别念了。”
“把给你的情书送给我？这是搞废物利用呢？”
“我拿错了，不是给你的。”时聆窘迫得不行，费了好大力气才夺回那封信，小声嘀咕：“一看你就没收到过情书。”
“谁跟你说我没收到过。”
“难不成你也收到过很多？”
柏宁偏头看了她一眼：“我上高中的时候收到的情书，都是冬天家里拿来烧炉子的。”
“吹牛。”
“不信？”
“不是不信，可是你现在老了。”
柏宁没反驳，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
时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承认，给他找补说：“那个……其实，没到三十岁，也不是很老。”
汽车驶上高架，一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或者说是时聆一个人不停搜刮着话题。
她没有主动找话题的经验，第一次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然后，她望向窗外的车流，又想起刚刚。
纸袋交到他手里那一刻，时聆是感觉到有一面手感不同的。
很难说明自己是不是有意为之。
她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柏宁。在发现信被夹带出去的那一瞬间，多多少少存了一些让他觉得自己也很受异性喜欢的小心思。
可是，看到柏宁的反应，她又不免有点泄气。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过了会，柏宁手机亮起。
他戴上蓝牙耳机，滑动屏幕接起。
他专心开车，听着电话那边的人讲话，偶尔出声也是几个简单的单音节。
“下午吧，还在老地方。”
“行，挂了。”
他抬手按挂断时又暂时停住，皱眉听对面说了什么。
“凌舒南？”
听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聆手抖了一下，再也没法集中注意力。
她正玩着手机游戏，操纵的小人就此gameover。
“……中午问问她。”
挂断电话，感觉到时聆飘过来的视线，柏宁主动解释：“下午乐队排练。”
可他没有解释，怎么突然提到了凌舒南的名字。
后半程，汽车堵在了高架上。时聆早上没吃早饭，胃里有些空虚，这时她整个人蔫蔫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正午之前，柏宁把她送回了星湖湾，车只停在别墅区大门外。
上次他的车能开进去，是因为有家里的车在前面带路。
柏宁解开安全带：“帮你搬东西？”
“不用了。”时聆垂下眼睫，咬重了字音，“你不是还有事？”
就算他帮她把东西搬回家又有什么用，没有借口留柏宁在她家吃饭，跟他的关系还是止步于前。
就连一句“她是你女朋友吗”，她都没有勇气问出口。
扪心自问，其实他没做错什么。
虽然看着不好接近，但其实方方面面都细致妥帖。
他什么都好，只是不喜欢她。
-
因为高考放假的这三天，时聆想通了一件事。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也不能确定，她对柏宁的感觉就是喜欢。
而且，如果他真的有女朋友了，她为什么还要自降身价地喜欢他。
假期最后一天，时聆接到哥哥的电话，问他这次怎么说好了又没回家。
周时倾：“……有一门课临时调整了考试安排，留下参加考试了。”
“你有东西掉在柏宁那里了，他让你明天中午有空过去拿一趟。”
时聆一懵，下意识回避这个他的名字：“我不去，我要学习。”
“你不会以为我会去帮你拿吧？”周时倾说，“帮我跟爸妈说一声，过几天考完试我就跟朋友去青海采风，八月份再回去。”
“……”
她不去。
反正她不去。
-
开学那天是周一，早上，时聆一只脚踏进校门，就被值周生拦住。
每周一检查仪容仪表，这她知道，也按照规定穿了校服。
“你的名牌呢？”值周生指着她胸口问。
时聆：“在书包上别着。”
她摘下书包，发现上面写着她姓名和班级的名牌居然不翼而飞了。
偏偏今天的值周生很认死理，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最后还是班主任恰好路过，把时聆带进了学校。
“名牌怎么丢了，这有点麻烦啊。”班主任抓了抓脑袋，“咱们学校的名牌每学期补办一次，你得等到下学期了。”
“……”时聆指尖掐进手心，心底不情不愿地浮现出那个念头，“老师，我想起来了，名牌没丢，我不小心忘在家里了。”
班主任很开心：“那太好了，回家赶紧找找啊，耽误上学就不好了。”
上午放学，程暖青拉她去食堂：“快走啊仅仅，今天食堂有咕咾肉，去晚就没了！”
时聆慢腾腾地趴在桌上收拾东西：“你先去吧。”
“什么情况，咕咾肉在你这里失宠了？”
“没有，但我今天要出学校一趟。”
程暖青迷茫了一瞬间，恍然大悟：“哦，你想出去吃啊。”
“也不是。”时聆万般不想承认地站起身，“我得去一趟……三南巷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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