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细算下来,离选秀的日子不算太远。有资质送女儿入宫的人家都寻来出宫的老嬷嬷或是姑姑教导秀女宫中规矩,就为能入得宫中几位主儿青眼。
但……还是最好别入那位豫王的眼了。
能将一个青楼花魁执意娶作正妃,谁知道这位日后还会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来?
何况哪家女儿不宝贵,怎会甘心屈居一小小风尘女位分之下?
不过这些不是贺灼而今能管得了的事。
今日他又去往别院,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他身侧多了个老嬷嬷。
胡嬷嬷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贺灼穿过三进的院子,直到见到里头安然无恙的人儿心才落定下来。
胡嬷嬷忍住泪意,唤了一声:“少爷!”
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书的奚杳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
他放下书,急忙从屋里出来,与胡嬷嬷碰了面。
他声音发紧:“嬷嬷如何来的?”
胡嬷嬷还没说话呢,一旁被忽略了半天的贺灼嗤笑一声:“怎么来的?自然是本王送来的。”
奚杳看向他,不觉得这位主儿这般好心肠。
胡嬷嬷抹了把眼角泛出来的泪花,笑着说:“是真的,的确是王爷带奴婢来的。”
贺灼被正了名,极其满意,也很自觉地不打扰这两人说话,去往东厢房。待得他的身影消失,奚杳才皱眉问:“王爷怎会知道嬷嬷,还把嬷嬷带来了?”
胡嬷嬷:“这可说来话长了。”
她又说:“少爷快些进屋吧,别着凉了。奴婢与你详细说来。”
胡嬷嬷携着奚杳进了屋,又抹了半天泪。
奚杳心中有大堆话憋着,问她:“嬷嬷,这、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胡嬷嬷笑道:“少爷,咱们一直都想错了。”
奚杳:“嗯?”
“豫王殿下是皇党呐!”胡嬷嬷低声道:“公主正是知晓了此事,放下心来,又担忧少爷一个人在别院烦闷,特意让王爷带奴婢来见您呢!”
奚杳瞪大了眼。
贺灼和阮宿这俩不太像皇党的皇党“认亲”认得理所当然。
阮大将军日日夜夜忧心自家弟弟,终于忍不住在某一天在深巷中堵了豫王府的马车,冲上去就是一顿气势汹汹的质问:“老子弟弟呢?!”
周遭在明面上的豫王府家将和在暗的暗卫眼看就要将这人抓拿,管他是将军还是皇帝老儿,却见到他们王爷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对着阮宿笑着说,令弟在本王别院好吃好喝供着,阮将军不必担心。
阮宿咬着牙,憋出一句,你现在算什么?
贺灼笑了笑,眯着眼说:“阮将军与大长公主算什么,本王便算什么。”
奚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坐在那里:“这、这是我没想到的……”
“是王爷藏得太深了,怪不得少爷。”胡嬷嬷笑眯眯道。
“既是如此……”奚杳眼巴巴看着她:“那我为何还得留在这儿不能回去?”
胡嬷嬷:“少爷糊涂。而今公主与将军假意与左党交好,此番选秀明眼人都看得出,各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尤其左党,定要借此番机会安插耳目在今上与王爷身边。公主已向他们给足了诚意,若在王爷身侧的人是公主安排的,想必左党也放心。”
奚杳却有些担忧,蹙眉道:“可我而今的身份,怕是……”
胡嬷嬷低低一笑:“少爷放心,公主和将军都已经做好了十足准备。”
见奚杳面上还有些异样,胡嬷嬷宽慰道:“少爷,别多想他事了,公主定不会叫少爷受委屈的。”
奚杳抿着唇,撑起笑容笑了笑。
是夜,因着贺灼来了,晚膳被摆在正院厅里。
别院的仆役问他,奚姑娘的晚膳是送到姑娘房中还是请姑娘前来与王爷一道用膳。
别院里多数仆役都是不知晓奚杳身份的,一些知道的也大多隐匿在暗处,平日是瞧不见他们的,是以别院中依旧唤奚杳为姑娘。
贺灼想了半晌,说:“叫他过来吧。”
仆役忙去后苑请奚姑娘。
奚杳听闻贺灼的话,虽有诧异,但还是在胡嬷嬷整理一番过后,随着仆役往正院去。
今儿贺灼用膳没叫人候在一侧服侍,见人来了,也只留下跟着一起来的胡嬷嬷,便让其他人下去各自做事了。
别院仆役大多没见过胡嬷嬷,到了庭院中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跟在奚姑娘身侧的那个嬷嬷……从前未见过啊。”
“我倒见过,正是王爷今儿带来的。”
“……那嬷嬷,似是宫里出来的。我有个姑姑便是宫里的,看那嬷嬷的派头与我姑姑规矩不差。”
“合不该……是来教导奚姑娘宫规的吧?”
“倒有可能,王爷对奚姑娘是真真上了心思的,指不好真叫他飞上枝头变凤凰。”
“若我是王爷,姑娘这般美人……的确是要捧手心上的。”
不知谁长吁一声:“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时之间,众仆役唏嘘,余光瞥见闭上的房门,不敢多妄议主子,忙做自己的事去了。
屋里头那顿晚膳用得极其安静,直到贺灼叫人撤下膳食,他才说了第一句话。
“近来左党那边无暇顾及旁的,你若闲得慌,可以去四处逛逛,若有需要,本王可以安排你与阮宿见上一面,但最好不要。”贺灼用水净手,说:“近来阮宿接任禁卫军统领事务,还是有许多眼睛盯着。”
奚杳虽很挂念家人,但也知晓其中利害,撇过头去,说:“我知晓了。”
贺灼点点头,往外头叫了一声:“御风、兆雪。”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道虚影晃过,奚杳与胡嬷嬷都尚未反应过来,便见暗卫打扮的一男一女出现在屋内,单膝跪在下首。
“主子。”
“王爷。”
两人称呼不同,末了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浓厚的嫌弃。
贺灼习惯他们这种相处方式,不理会他们,只对奚杳说:“他们二人这些日子负责暗中保护你。”许是见对方犹疑,他又用了点耐心说:“日后时机合适,想必阮宿那边也会重新安排,到时换下就是了。”
奚杳张了张嘴。
“当然,他们会做的很多,你有什么想做的,只要不触及本王底线的,大可叫他们去做。”贺灼垂下眼,然后示意那俩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暗卫:“露出来。”
一旁的奚杳:“……?”
便见下首两人默默正经起来。御风微微偏了下脖子,兆雪捋了把垂落的鬓发,露出点耳廓。两人露出来的部分皆有一抹丹青印记。
贺灼解释说:“豫王府养着的暗卫和亲信身上都有这样的印记,在不同地方。”
奚杳问:“不会被假冒么?”
贺灼笑了笑,“不会。独门秘方。”
奚杳“嘁”了一声,含笑道:“那么厉害?”
“自然。”
人也见过了,印记也清楚了,贺灼挥挥手让御风兆雪退下,两人又如风一般消失了。
奚杳知道贺灼与自己义兄是真联手了,那他也不会和贺灼再假惺惺客套,心安理得接受了这友军待遇,可还是忍不住问:“你们打算如何做?”
贺灼没正面回答,气定神闲地说:“到时你就知晓了。”
奚杳凝噎。
豫王看着他,勾唇笑着说:“你只需记住,如今你还是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花魁就是了。”
奚杳:“……”
选秀那日,一水儿的马车停在了宫墙偏门处。
有一群穿着青衫的小太监将秀女们按家世分了好几拨,将人带到储秀宫外,再一排排宣入殿内。
“……甲子,陈氏女陈华珠、左氏女左谢儿、左氏女左玉竹……”
“吴氏女吴彩儿……”
“李氏女李婉、李氏女李徽……”
前头十几组几乎都是三品大员家中的女儿,上首坐着的那几位主儿清楚权衡朝廷势力利弊,在这些人中留了也有不少牌子。
“……”
“丁午组,赵氏女赵灵娥、朱氏女朱瑕、郑氏女郑兰玉、莫氏女莫晗。”
又一批秀女徐徐入殿,依着规矩行了礼。
这一批近乎是末尾的了,座上几位都有些兴致缺缺,章顺帝借着要批奏折的幌子离开了,便只剩两宫太后、孟太妃与被母妃拘着走不了的贺灼在场,他们一时没有开口,唯有掌仪局的几位姑姑在旁冷淡地念着她们的家世。
秀女们忐忑不安。
过了好一会,她们才听到有另一道轻缓的声音响起:“都抬起头来让老身看看。”
是孟太妃。
贺灼本在顾自神游,听了这话动作一顿。
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太妃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划过,问了前三人一些寻常问题,到了那莫小姐时顿了顿,问:“仆射夫人近来身子可还康健?”
莫氏女道:“母亲一切都好,劳太妃挂心。”
孟太妃笑道:“前些日子你姑母还进宫来与我请安,说起你这孩子是满心欢喜的,今儿一瞧,的确是个好孩子。”
小姑娘羞赧地笑了。
孟太妃眼中尽是满意。
贺灼:“……”
有点想立马离开这里。
莫氏女的姑母便是孟延孟世子的正妻,与贺灼倒是沾亲带故了。孟太妃这样一问,很难叫他人不清楚她的心思。
陈太后听了这一耳朵,笑道:“既是如此,莫氏女的牌子也留下罢。”
孟太妃淡淡谢过陈太后,转头便与儿子说:“这姑娘母妃觉着好,也有侯世子夫人相看过,是挑不出本分差错的,便是正妃之位……也是担得起的。”
贺灼干巴巴的:“母妃,我……”
孟太妃定定看了他半晌,转去瞧其他世家女了。
所有秀女看过一遍后,天色已晚,孟太妃留了贺灼在宫中用膳。毕了,她让宫人都退下,殿内只有她与贺灼。
“你如何想的?”孟太妃开门见山:“那么多的世家女,还不如一个义女吗?”
这些日子,孟太妃也从儿子口中得知别院里那位的真实身世,不过贺灼依旧隐去奚杳真实性别。
贺灼漫不经心道:“他如何惹您了?”
孟太妃气极:“那是阮家义女!大长公主亲近谁你自己不知晓么?此番选秀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何必自己往火坑里跳!?”
贺灼给她斟了一盏茶:“母妃喝茶,母妃莫怒。”
“我快叫被你气死了。”孟太妃接过茶饮了一口,“你若真喜欢那位义女,大可将人纳作侧夫人,何苦作正妃?”
贺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反问一句:“母妃,除却他是阮家出身,还有哪点不好?”
孟太妃愣在那里。
平心而论,阮家义女自然是不比任何一位世家女差的。大长公主待其如亲生,想必不会冷落到哪里去,也会像亲子一般自幼精心教导着,又有阮宿那般厉害的兄长,京中大多世家女都鞭长莫及的。
半晌,贺灼长睫颤颤,轻声道:“母妃,等您见了他,便知什么叫……云胡不喜。”
孟太妃看着他,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琢之他……向来心高气傲、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郎,何曾流露过这般表情啊……
古人云:“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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