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孩子们献上祝福(下)
“好了,”止水揉了揉沙织的脑袋,笑道:“既然礼物已经送到你们手上,那我就该走了。”
沙织拍拍在她头上作乱的手,仰脸问他,“止水哥!今天家里只有我们和妈妈,你不和我们一起玩吗?”
其实她本想说“今天爸爸不在”的。止水似乎总是不在有富岳出席的私人场合露面,沙织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件事,只不过这么说就好像她也不爱和爸爸玩一样,显得爸爸好可怜呀。
止水屈指将她额头轻轻一弹,“鬼灵精。我是要去工作,可不是去和别人玩。”
“哦哦……”既然如此,沙织也没有办法挽留他了,只能讪讪点头。
“今天这么舍不得我?”止水虽说了要走,但一派悠闲模样,显见时间安排得也没有那么紧迫,“唉,好不容易在沙织这里待遇变高了,却没办法留下来玩。”
“唉。”沙织也学他叹了一口老气,“没办法的嘛,要工作嘛。”
这孩子真的知道“工作”是什么意思吗?恐怕她还完全没弄明白,却说出了他许多同僚酒后共同的一句心声——这场面实在很诙谐。止水乐不可支,简直要把她软乎乎的脸蛋搓圆了揉扁了;与此同时,沙织还在他手下露出一副拿他没辙的宽容神情,人小鬼大,好像觉得安慰一下马上要去工作的人是件义不容辞的事。
“小鼬你看看,你看看。”止水对他唉声叹气,“都这样了,不然就把你妹妹舍给我带回家去吧。我一定当成亲生妹妹养。”
“都这样”是什么样?鼬罕有地微微歪过头,露出一副无言且无奈的神情,“不要惦记别人家的孩子。”
这位寡言的少年天才只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几个人面前流露这种平凡的情绪。
止水大笑。他将沙织从地上抱起来,问她:“要不要玩一会?”
沙织嗯嗯点头。于是,一大一小同时看向代行监护人职责的鼬,征询他的意见;鼬似乎早料到情况会如此发展,见怪不怪地颔首应允,而后牵起佐助的手。
“拜拜!”沙织神气地对自家两位亲兄长挥手,“等会回家!”
“哼。”佐助握紧哥哥的手,撇开脸不看她。
及至止水抱着她快走到南贺川边上时,沙织才反应过来:“诶?止水哥,你不是说马上要去工作吗?”
“我没有说‘马上’。”止水一脸无辜,“还有好久呢。”
沙织瞪圆眼睛,简直是出离委屈,“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玩才说要工作啊。”
止水哄她哄得驾轻就熟,“这个嘛,恰好和你想的相反。其实,我是因为太喜欢和你玩了,所以觉得不好总是赖在你们家。你看,你哥哥不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吗?”
“真、真的吗?”沙织大受震撼,心脏扑通扑通,没想到自己的人格魅力如此之高,都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那那……嗯,嗯……有道理……”
止水高深莫测地微笑不语。在沙织脑筋转过弯之前,他打岔道:“我们到了。”
天幕经过一夜暴雨涤荡,万里无云、澄澈高远。时值清晨,东升的旭日照在身上暖洋洋,投于川上映出白金般粼粼波光,如银鱼在其间游弋。
沙织被止水放到河滩上,脚下触到各式各样不规则的浅色卵石。细小麻痒感从脚底升起,教她又快乐又新奇地踩来踩去,脸上一直挂着笑模样。
“你看这个,”止水单膝抵地,从滩上拾起一块沙织拳头大小的淡青色椭圆石头,放在掌心里递给她看,“像不像小鸭子的蛋?”
不知是不是和沙织这个奶娃娃混久了,面对她的时候,他竟然偶尔也会说出类似于小兔子、小鸭子这样孩子气的词语。
沙织仔细盯着石头辨了一会,“像!”
说完,她也低头在河滩上逡巡,捡起一颗圆溜溜的月白石头——不比止水的指甲盖大多少,“看!三色丸子里的白色丸子。”
止水忍俊不禁,“怎么全是吃的。”
“哼哼。”
沙织埋着头继续在滩涂上寻觅着奇形怪状的漂亮石头。止水看她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望着她的发旋,闲聊道:“我之后可真的要忙起来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找你了哦?也没时间教你用刀。”
出乎他意料,沙织没缠磨这回事,只是闷闷地哦了一声,说道:“大家都好忙啊。爸爸和哥哥也这样……不喜欢。”
孩子的话语想到哪便说到哪。止水饶有兴趣地追问:“大家?”
“那些大人啦。”沙织扁扁嘴,“每天都神神秘秘的。不喜欢他们。”
他沉默了一阵。沙织久久得不到回答,好奇地抬起头看他。止水慢慢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额发,“这不是你一个小家伙该操心的事。”
沙织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有时,孩子的感知和思绪与其说是所谓人类的雏形,倒不如称为一种兽类。相较大多数人对孩子的轻视、对岁月的尊妄,止水反而愿意听听这样一点童言。他说:“别胡思乱想。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我和小鼬在呢。”
听了他这番话,沙织神情缓缓滞住,凝重地盯了他好一会,踌躇道:“止水哥……难道……”
“嗯?”止水不解地看着她。
沙织紧张地呼了一口气,“难道——真的是我哥哥?!”
“噗咳——咳、咳。”止水猝不及防几乎被呛到,颇为狼狈地咳了几下,声音有气无力,“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沙织无辜地移开视线。她嘟哝:“是止水哥先讲了奇怪的话。”
他只得做投降状,叹气道:“因为我很羡慕你们啊。一家人,兄弟姊妹亲热地生活在一起。”
沙织好像能明白这种事情。
曾经在她随意询问时,美琴告诉她,止水的父亲去世很早,他的母亲常年缠绵病榻,前年也不幸过身了。他既无亲生的兄弟姐妹,连关系稍近一点的血亲都没有——他祖父年纪轻轻便亡故在了第一次忍界大战的战场上,祖母后来则因战时落下的伤病而逝。两人只留下一个孩子,正是止水的父亲。
那时的沙织听得眼睛圆睁。这些故事对她一个父母俱在、兄弟和睦的孩子来说太过遥远,连第三次忍界大战也只是余波中远远留下的一道幻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张着小小嘴巴半天没能吭声,美琴便讲给她知晓:‘妈妈说的话,你自己听到就好。不要拿这些事情去问止水哦?会给他添麻烦的。’
那么,现在算是她“拿这些事情问止水”吗?沙织呐呐地低下头,一派低落模样。止水见状爽朗一笑,伸手把小孩的头发揉得乱糟糟,在沙织的怒目而视中悠悠道:“都说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家伙该烦恼的事。”
为防沙织又在那张圆圆脸蛋上露出一副可怜又可爱的苦相,止水站起身,对她伸出手,待沙织握住他两根手指头之后便牵着她往林中小路走去。
“下次再来找你玩。”止水同她在野花草间断断续续的土径上散步一样慢慢走,边说边低头瞧了她一眼,“口袋怎么鼓起来了?”
沙织神神秘秘地从衣兜里取出——几块鹅卵石,其中便有他捡来的那块彷如小小鸭蛋的石头,也有她自己捡的几块淡彩色小石子。她还数给他看:“这个要给妈妈!这个给佐助,这个是哥哥的。止水哥,这个送你。”
他接来一看,是那块被她称作三色丸子的月白石子,“咦?那富岳大人呢?”
“没有爸爸的。”沙织吐舌头,“爸爸看了小石头才不会夸我呢。不让他知道。”
止水望着她手心上一颗迟迟没有被介绍的黄褐色石子,好笑地摇了摇头。
两人回到族长宅时,沙织远远望见宇智波美琴站在门口,正同一只黑灰相间形如虎纹的忍猫交谈。她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妈妈妈妈!”
沙织感觉到止水放开了牵着她的手,并顺势在她后脑上轻轻一拍。待她回头去看时,止水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你一个人?”美琴很是诧异,“止水呢?”
“止水哥有事先走啦。”
沙织挨到她旁边站着,看向忍猫,老老实实道:“出云前辈好。”
出云端坐在门前石板地上,脖子下的灰白色被毛威风凛凛。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静静盯了她一会,猫才对她开口说道:“祝贺您的诞生日,沙织大人。”年长女性声音以正式隆重的措辞向她道贺。
沙织一惊,她以为出云不爱搭理她,没想到会记得这件事。她既不能没礼貌地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和对方说话,也不好意思直视出云的眼睛,只好紧张地盯着出云的耳朵,结结巴巴道:“谢、谢谢!”
话说回来,猫的耳朵尖尖上为什么会有一束细小的毛呢?听到她的声音后,出云的耳朵微微一动,连带着那簇聪明毛一起轻摆,看得沙织悄悄吞口水,将两只手紧紧背到身后握住。
出云从地上起身,无声而优雅地向她迈了两步。沙织察觉到琥珀竖瞳在她身上停驻视线,顿时僵在原地,下意识求助地望向美琴。
沙织觉得此时的妈妈好像笑得有点坏心眼。还没等她说话,一道灰黑色影子轻灵地跃上她的小小肩膀,让沙织发出一声惊呼;猫温热的身体贴着沙织后颈,湿润润的鼻尖连带着刺刺的短毛和胡子轻扎在她脸侧。
——紧接着,非常具有猫咪特色的粗糙舌头在沙织脸蛋上轻轻擦过。
等沙织傻愣愣地捂着脸扭头去看时,出云已轻巧跃下地面,留给母女俩一个潇洒的背影。长长尾巴像有生命一样立在空中,随着猫轻快的小步左右微摆,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
“……妈妈。”沙织呆呆地看着猫离开的方向,“出云她,亲了我。”
“猫舔舐毛发是把对方当做后辈哦。”
沙织慢慢地扭回头看着她,“出云亲我了诶。”
于是,美琴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很难让她这小女儿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脱离了。她好笑地跟在沙织身后,看着沙织恍惚地转过身、迈进院子、啪嗒啪嗒往屋子里走,全然一副不知身在何方的模样。
路上经过起居室,沙织直愣愣拐了进去,把正在拉着鼬玩耍的佐助吓一跳。只见他这孪生妹妹神思不属地走到鼬面前,语气飘忽:“哥哥,出云亲我了。”
出云是谁?鼬突然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十分迷茫,少有地迟疑起来。出云……父亲富岳的忍猫出云?族里还有谁叫出云?还没等他想个明白,沙织便贴过来揽着他的脖子,毫不含糊地在他脸上啵唧啵唧香了两口。
鼬维持着坐姿愣在原地。他看到房门口的美琴一点也不客气地望着他大笑,仿佛他的神情十分滑稽;他听到旁边佐助手中积木玩具掉到地上的钝响,以及在那之后弟弟佐助颤抖的声音:“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佐助。”沙织还是这么一句话,“出云亲我了耶。”
到底、到底谁是出云啊!总不可能是父亲的那只忍猫吧!佐助面对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意味不明盯着自己的妹妹,脑袋也逐渐放空了起来。
果不其然,沙织下一秒便扑到佐助身上,口袋里还咕噜咕噜滚出几颗石头散在地上。佐助则没有那么好运,因他身量与沙织相仿,几乎被她这一个虎扑的惯性压倒在地,两个小孩立时缠作一团。
“你这家伙!哇啊……沙织!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沙织仗着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哥哥佐助身上,在其同样嫩生生的脸颊上啵了一下,喃喃着“出云亲我了亲我了”,又换另一边脸颊啵一下。如此说一句、亲一口地重复了起来。
鼬愣愣地看向弟弟妹妹的时候,佐助的脑袋简直红得像颗番茄,连眼神都开始涣散了,完全是一副丢盔弃甲、任人鱼肉的模样摊平在地板上,随便他妹妹怎么折腾。沙织呢,或许是缓过了一点神,神情凝重地坐在一旁,视线不知聚焦在哪一处,思考着人生……不,猫生的哲学。
美琴笑得简直是直不起腰。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她说:“还是没变。刚生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喜欢啃对方的脸。”
鼬对此稍微有些印象。他自己也还年幼时,母亲美琴常将两个襁褓里的孩子摆在一处照看,一不留神便发现两个小家伙挨到一起,无知无觉地将对方的脸蛋咬在嘴里啃着玩。婴孩的牙齿不至于让彼此受伤,但糊了满脸的口水总是令人啼笑皆非。
“好了好了,”美琴脸上挂着笑意,朝孩子们拍拍手,“今天有诞生饼可以吃。还有,每年都要做的‘那件事’还没做呢。”
一听到吃,沙织便精神十足地拉起佐助,噔噔跑到在斗柜前拆纸袋的美琴身边,探头探脑地攀着柜子边沿,试图嗅到诞生饼的年糕香气,还扭过头自以为小声地咬耳朵:“佐助,你要是吃不了那么多甜年糕,我可以帮你吃哟——嗷!痛。”
美琴收回敲她脑袋的手,“佐助吃不完也不是你来帮他吃,你最近吃的甜食已经够多了。”
“……呜呜,我知道了。”
趁美琴不注意,沙织晃了晃佐助的手,用眼神悄悄询问他怎么不说话;佐助耳朵根还是红红的,固执地将脸偏向另一边,打定主意不理她了。
“我们先去院子里。”美琴点好数目,对沙织期盼的目光视若无睹,将两个小孩往庭院赶,顺道招呼长子:“鼬,你也过来。”
这处小小庭院里,许多地方都留下了她们几个孩子的记忆。沙织在这里打过滚、摔过跤,和佐助玩捉迷藏与忍者游戏,替美琴侍弄花草,最近则是在这里同兔子小町一起疯跑。美琴指挥着她和佐助站到同一根廊柱的两边,两个孩子以背对背姿势分别靠着立柱两侧。
鼬看了看两面柱身上的印记,仔细地平着佐助和沙织的发顶,在木制廊柱的两面各自刻下一道标记,以记录孩子们今年生日这天的身长。
沙织当先蹦下回廊,站在草地上对他说道:“哥哥也要量!”
在母亲美琴愉快的笑里,鼬温顺地被弟弟妹妹按在廊柱正面。美琴从长子手中接过特意磨钝了头部的小手里剑,也依样齐着他的发顶,在木头上刻下一道细线。
沙织绕到正面瞧瞧兄长的身高,又绕去侧面比划着佐助的高度,啊了一声,“我比佐助高!”
“才没有!”佐助本来都不理她了,听到这句话立刻破功,“我怎么会比你矮!”
“你自己来看嘛。”
沙织给他让出位置。佐助不服气地往她的刻度前面一站,陡然发现母亲和兄长都眨巴着眼睛噤了声。
“嘿嘿,就说我更高。”沙织得意地翘着尾巴,“佐助要加油哟。”
眼看一场战斗在所难免,鼬当机立断上前充当和事佬。美琴则笑眯眯地看好戏,煽风点火道:“往后也要记,比比看我们家谁最不挑食、长得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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