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八 你没事吧

　　天道固然无情，可是连无情的苍天也看不下去的，只有人心了吧。

　　刚才的谈话让我心中悲切，言风也寂寂不语，气氛又落入了一阵沉默。

　　言风突然哈哈笑了两声，道：“咱们这样安静，只会让自己心里难受，不如我给你唱个歌儿吧。我说了难受的事情坏你心情，就唱一个欢喜的歌儿逗逗你吧。你可愿意听？”

　　趴在他膝上，轻轻点了点头，就听言风清了清嗓子，道：“这歌儿是迎亲的曲子，欢喜得很，你听了之后可别着急。”说罢，便高亢的嗨了两声，唱了起来：

　　太阳落坡又落岩，潭儿打扮好人才。

　　人才美貌，美貌人才，头戴金花，脚穿绣鞋。

　　手拿了夫君的鳞扇儿，忽闪闪扇出风来。

　　今日嫁了我墨阳山，往后穿金戴花儿美不完。

　　万人艳羡潭儿这好夫君，人清俊，本事好，更眼馋他娶了个万万挑一的好姑娘。

　　“胡说什么呢！”我在他要上一掐，道：“让你唱歌儿，哪里让你调戏我了，就知道你这嘴巴里吐不出来好东西。变着法儿调侃是吗？只要有机会就来调侃是吗？坏透了，坏透了！”

　　“哎呀，你不是笑了嘛，这可就行了啊。”他只顾着躲闪，却又怕躲得远了走失，便只好一边抵挡我的手，一边辩解道：“说了是迎亲的曲子，那自然是新郎唱给新娘的，总要表达些喜欢夸赞之情啊。人家唱的时候都是填进去新娘名字的，我唱的时候总不能随便弄个名字进来啊。这里只有你，我也只喜欢你，于情于理都该把潭儿这两个字填补进去，你说是不是？”

　　“还敢，还敢，真是讨人嫌的家伙。”我一边拧，一边念道：“你就是故意占我便宜的，还敢狡辩！”

　　突然，他一把捉住我双手，逼近了，用下巴抵住我额头，道：“是，我就是故意占你便宜，借着唱歌儿的机会跟你表白心迹，反正这里只有你和我，你更是看不清我的红脸，我也用不着害羞了。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可愿让我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唱着这个歌儿去接你？堂堂正正唱这个，把你接到我这里来，抑或是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我琢磨不透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胡闹起来，更加不知道他会借着怎样的玩笑突然正经起来。就像，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唱些酸曲儿来调侃我，也比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表白，或者逼婚……

　　我不敢回答，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无论点头或者摇头，我都不敢。

　　此刻我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作如鲠在喉，吞不下也吐不出。于理，我是应该和珞珈在一起，只等这里大仇报了，便可以安心离开，回去继续我该有的生活；于情，我却怎么也无法拒绝他的逼婚，不仅是为了维持住眼前的亲密，以求在将来有报仇的机会，更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说出一个“不”字。

　　本以为，凭言风的聪慧，一定可以立马看出我的犹疑，然后哈哈大笑几声化解这尴尬，然后再说点什么有趣儿的事情，就这样糊弄过去。可惜，我只猜中了开头。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迟疑，却什么也没说，还是这样与我相对而立，等待着我说一个“好”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言，我不敢语。

　　就在我们相对而立尴尬至死的时候，一阵幽幽的哀鸣声传来，嘤嘤的，就像小孩子的哭泣。我也知道这个地方出现的声音，绝对意味着危险，但还是从心底里感谢这个哭泣的鬼怪，由衷的感激它帮我解围。

　　不知道这个时候听到如此恐怖的声音，到底是福是祸，但我还是长舒一口气，有点暗自开心。急忙侧耳聆听一下，道：“这是什么声音？你听到没？”

　　他将我一带，拢进怀里，轻声在我耳畔说了声“别怕”，这才朗声集气对着眼前的弥漫的虚无道：“什么东西，出来说话吧。既然拐带我们来了，一直躲着有什么趣儿！”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呜咽不止，期间还夹杂着呼喊，我仔细辨别一阵，还是听不清它说了些什么，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只有些字词稍微清晰，似乎在叫着小什么的。再听，却又像是风声，没有什么话语字眼了。

　　“怕不怕，正主终于要来了。若是打不过，咱们可就成了鬼鸳鸯了。”言风搂着我的手有些紧张，捏得我有点疼。他拿出鳞扇，道：“你要是怕，可以哭哭一下，我不会笑话的。毕竟，你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嘛！”

　　“呸！怕，我怕得要死呢，我怕哭的人是你，让我力战妖魔的时候，还要分出心来哄你这个娇弱男姑娘呢！”骨鞭抖落在手，我也运足了灵气，准备好战斗，装出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道：“待会儿，我会好好和这个正主战斗，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别让我分心啊。若是实在害怕，哭一下也没什么，只要别尿裤子就好。”

　　他的声音终于轻松下来，道：“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变的如此油嘴滑舌，啧啧，这可不好啊。”

　　十指相扣，我们握得很紧，之前的恐惧一扫而光，反倒有满满的信心油然而生。

　　呜咽的声音渐渐响亮了，我也终于听清这声音不断呼唤的，只有两个字“萧郎”。我不由得摇摇头，大声喊道：“别喊啦，别喊啦，一听你这样鬼哭狼嚎的叫喊，就知道你这傻妖怪认错人了。我是白露潭，他是言风，没有你要找的萧郎，赶紧放了我们，找你的萧郎去吧。”

　　那鬼怪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言风的手猛地战栗一下，滑腻腻的汗水，一下子就布满了掌心。我疑惑地侧脸问道：“它叫萧郎，你紧张什么？莫不是你叫作萧言风，是这鬼怪失散多年的情郎？”

　　回应我的，是言风的沉默，还有那女鬼一声高过一声的哭诉，字迹越来越清晰的传入耳中，“萧郎，数年未见，你真的忘了我吗？你我一同学会的婚嫁曲，也要唱给别人吗？萧郎，萧郎……你是不是忘了我？”

　　使劲甩了甩言风的手，我疑惑的看着他，道：“你……真的叫萧言风？这女鬼找的是你？”

　　他并不回答，只是放开了我的手，对着虚无处喏喏道：“冰……是你吗？”

　　“是我，萧郎，你还记得我吗？”

　　微弱的荧光从远处飘零过来，照亮了前方五步的距离。在荧光之下，我看见了言风泪流满面的容颜，眸子写满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悲伤。他喉结耸动，似乎吞下了说不出的情思，嘴唇颤抖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吐出几个几不可闻的字眼：“冰……冰，真的……是你吗？”

　　一团幽光慢慢飘近，呜咽的声音也近在咫尺，那光闪烁几下，道：“是我，萧郎，我想你，所以就来了。”

　　言风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双手微微颤抖着向前伸去，似乎要抚摸，或者拥抱那光芒，就连鳞扇叮铃一声落在地上，也丝毫没有察觉。

　　这场面实在诡异，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男人，温柔拥抱着一团幽光，若不是言风真的疯了，那就是他被这厉害的鬼怪勾走了心神。我只好上前几步，拍拍言风的肩膀，道：“你没事吧，清醒一点好不好？”

　　他并不回答，那幽光却发出了愤怒地嘶嘶声。

　　紧接着，一团绿光飞过来，一下就将我包裹起来，飘出去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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