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四 情非得已

　　言风是美丽的，就连侧面也美丽。纤细的手指轻轻将鳞扇托在掌心，被初升的微月镀上一层淡蓝色的光辉，在这黯淡的夜色里，幽光盈身，勾勒出他的精致棱角，美好的耀眼。

　　想起那些不快乐的回忆，一堵屏障悄然升起，阻隔在我和言风之间，让他的幽光愈发刺眼。我无发继续看着他便将脑袋压在枕头下面，假装睡着了。

　　一声长长叹气，就像夜里幽怨的风，他的声音轻的像鳞扇吹出的曲子，“我知道，这些事情会永远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可是……”言风停下来，没有说什么。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心中终究不会忘，可是我不得不说，你师父不是我杀，玉娘虽死在鳞扇下，但是她自己撞上来，并非我的本意。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本该把所有罪责算在我头上，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但是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一直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窝在床上，就像我们现在别扭的聊着天。

　　“潭儿，若是别人，我决计不会说这些话的。不怕你生气，我就实话实说了。像你这样道行的修者，并且不具备妖的先天灵力和本能，只是世间最体弱无能的人类，虽然有超兽禽的灵智，但也绝不是我的对手。即便是我从今日起吃喝玩耍，再也不修行，甚至连打坐都不曾，再过上五百年，你也不可能奈我何。”他轻轻弹了一下鳞扇，振出一声清脆的锐鸣，道：“别的不说，就是我的一片鳞甲，都能让你们这样腹背受敌，你以为我的本事如何呢？再说，我还有逞这样厉害的杀手，他可比我下得了手，若是哪一日我恼了，派了他出去大开杀戒，只怕这天下都要被他搅弄的血雨腥风，更何况你们几个没有名号的小妖呢！”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鳞扇的威力我见识过很多次，而鲤鱼有多少鳞甲，只怕是连言风自己也说不清吧。这，也正是我来墨阳山的原因，硬拼的结果只会是灰飞烟灭，过来探底或许能有一线复仇的机会吧。

　　“潭儿，这些都是我与别人的关系，并不针对你。你就算真的举骨鞭杀我，我又何曾恼过，上次被你一鞭子伤了心魂，也只是自己回来好好养着，并没因此而记恨你分毫呢。潭儿，对于你，我只有心疼和怜惜啊。”他吸了口气，顿了顿，道：“你背负着对我的仇恨，心里也不快乐吧。更何况那个人对你也没有那么好，算了，他的事情我不想提起，这棵树与我何干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复仇的事情压在心里，你永远都不会真的开心，为何不就此放下呢。若是这世上还有别人能好好照顾你，其实，我情愿被你一刀杀死，这样也算是帮你减轻了心头大石吧。再或者，这世上有回转时间的术法，能让我回到两年前，那我一定抢先夺回了紫玉簪，绝对不会让你涉足这场纷乱。至少，把自己的面容和气息隐藏起来，不让你看见凶手是谁，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吧。”

　　言风难得这样正经，我心事难平，也没有说话。心里有点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心事终于被人看懂，艰辛终于被人体察，所以有点感动；或者因为憋闷在枕头下面呼吸不顺，总之，我不得不深深地吸着气，以防盈眶的眼泪涌出来。

　　他就这样自言自语着继续说了下去，“不妥不妥，就算蒙了面，你师父也会叫破我的名字，只要你听到言风这两个字，肯定会追查下去的。我这样有名的帅气大妖，那里藏得住名头啊。迟早啊，我还是会成为你的一块心病，害得你不快乐。最好还是趁着你没有遇见青川灵的时候就下手，干干脆脆杀了她，夺回紫玉簪就好了。”

　　言风刚刚欢快地笑了两声，突然又顿住，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行，老早杀了她的话，哪里去遇见你呢？遇不见你，后面那点心动又从哪里来？烦人，烦人，真真是烦人，早了遇不到，迟了又结仇怨，可真是太烦人了。”

　　我吸了吸有点不通的鼻子，道：“不夺紫玉簪，不就什么事也没了。你非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怎么可以流落外面？”

　　“怎么会是你的，我师父说那是她娘亲……”

　　言风气恼的打断了我，一个翻身就来到床边，道：“她的娘亲？或许她们曾经拥有过紫玉簪，但追根溯源，这簪子是我亲手从墨阳山的紫玉仙坑取出来，雕成簪子的，怎么说都是我的东西。就算她们曾经拥有过又如何，那不过是我重伤之际被人抢走的，偶人沦落别人手中，那也是他们的沾染了我的东西，怎么会是别人的！他们说得出这紫玉的来头吗？他们知道这紫玉簪的来历吗？他们知道这紫玉簪的奥妙吗？妖界都知道这紫玉簪是宝物，却全忘了这是我的东西，争来夺去杀戮不止，还以为我也是那些晕了头的小妖，盲了眼睛去抢夺这‘属于’青川灵的宝物。哼！沾染过，就算是自己的东西，这是什么强盗理论？！”

　　“你师父自以为是即将化蛟的大妖，故而不把我这出山的分身放在眼里，我好话说尽，她也只是不理，才有了后来的繁琐，若她好好交出来，我又何至于杀去出云洞窟呢！”言风收敛了激动，踱着步子走开几步，道：“这一段事情，若不是对着你，我才不会跟任何人解释，管他别人误会与否，只要我自己觉得没做错便好了。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桩事才遇见你，也算是紫玉簪有灵，带了好运道给我吧。”

　　“夺回紫玉簪，势在必行；害人性命，却是情非得已。你若是怨恨，我也无话可说，只求你能快乐一些，别惦记这些事了。”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相，可是两件不冲突的事情，似乎相互印证着。一件机缘巧合落入师父母亲手中的宝物，恰好就是言风失落许久的珍爱，这……就是孽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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