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三 杀伐和拯救在一起
侧躺在卧榻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黯淡了。一个人的房间很安静,我也不需要烛光的陪伴,就这样朦朦胧胧的待着,挺好的。
外面不时传来辗转反侧的声音,是言风安顿了一张小榻在侧,可是他也睡不着。毕竟,现在还不是应该睡觉的时间,我们也都没有睡觉的心情吧。
“潭儿,你睡了吗?”
有点不想说话,却觉得孤独袭人,侵的我骨缝都寒凉,思索一下,终于还是轻轻开了口,道:“还没。”
“还打算你若是谁了,就好好诉说一下相思呢,可你现在醒着,我反倒不好开口。”他讪笑两声,算是打破了这尴尬的静谧。但是,这一句之后,他也没有在说什么了,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
言风干干的笑声传出去好远,似乎惊飞了什么夜行鸟儿,振起一阵扑棱棱的响动。可是,这空落落的墨阳山,只有隐匿各处的妖精鬼怪,哪里来的寻常鸟兽呢。我也算是无话找话,沉默一阵,道:“刚才飞动的是什么?该不会是鸟儿吧?!”
“这里哪有鸟儿,不过是刚好有巡夜的小妖掠过罢了。”他好像翻了个身,小榻咯吱咯吱响了几下又安静下来,终究还是死寂着。言风清了清嗓子,道:“反正说不着,咱们说说话吧。你喜欢山歌儿吗?有没有拿手的哪个,可以唱一个来听听?”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可却唱不来。”说起歌儿,我也暂时忘记了心中郁郁,轻巧的翻了个身,道:“你这样问,想来是喜欢歌儿的吧。不如就唱一个听听,这夜色静谧的可怕,唱一个欢快的就当是安眠好了。”
“自己不唱,还来怂恿我,你若唱了我就唱,你不唱,我才不要被你玩耍呢。”他娇哼一声,顽皮的吹起了呼哨,高低婉转之中,似乎在说:你不唱,我就不把好听的歌儿唱给你,反正我会好多歌儿呢,宁愿这样吹着口哨也不唱给你。
我在心中叹口气,这言风也是千年老妖了,不光是面容稚嫩可爱,身段儿也娇俏的很,没想到就连性子也是少女一般娇憨。为了一首歌儿,他竟然用了这样稚气的手段,真真是可怜无比。我虽有心唱一个,怎奈除了初遇尤师叔的时候听他亮着嗓子唱过一个,别的都记不住,实在算是有心无力,便只好岔开话题道:“风,你生的这样好看,你家里人知道吗?”
呼哨一下子停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言风呛了几下之后,道:“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拿这个来取笑我,哼,我就是愿意变成这样子,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就是愿意一直好看,就算别人都说我像女孩子,我也要一直这样。我就要大眼睛长睫毛,忽闪闪的迷死你;就要唇不施丹而赤,面不敷粉而雪,水水嫩嫩让你喜欢;就要乌发如云,青丝如缎,惹得你嫉妒又怜爱。哼,你能奈我和?”
“你,你还真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我被噎得无语,顿了好久才回答道:“只求你娘亲见到你的时候,还能认识这是自己的儿,不是别人家的俏闺女。”
“她……要是还在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吧,哪会有今天独霸一方、恶名远扬的丰功伟绩呢。”
我被这低沉的自嘲吓到,没预料原本玩笑的话题,竟被我一个无心带的沉痛无比。言风刚才的语气失落中带着无奈,就像别离了港湾的小船,被暴风雨拍击的支离破碎,飘零江海上,却终于在身上长出了青绿水藻之后的赞叹。像是看破了羁绊和安稳之后,就因为一点点成绩也能欢喜安慰,想着自己总还有一点用处吧。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吟一阵,还是挣扎着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问这个的。你……别太难过。”
“你肯定想了半天如何安慰我吧。哈哈哈,不用准备这些敷衍之词啦。”言风爽朗大笑几声,一下子从榻上起来,落座我窗前,道:“我根本没有见过生身父母,自打有了意识,就是独自闯荡修炼,对他们没有牵挂,也无丝毫抱怨。你是人,不懂我们妖的世界,我们啊,都是千难万险的机缘下才能开了灵智呢。我参悟天道,得了修炼的法门,可是我的父母,只怕还是无忧无虑的小鱼儿,不知在哪个湖里游弋呢。哦,不对,千把年了,他们也许早就投了几百次胎,不知化成什么啦。所以呀,你就别为了这个自责了,没有父母好得很呢。”
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略略放下心来,道:“说得那么悲伤,害得我难过呢。”
他并不说话,只是拿出一把半月状的东西,端详好久,道:“这是我被打落的鳞片,后来做了兵器,你是见过的,可你恐怕不知道这是世间最美好最灵动的乐器吧。刀兵血刃,却也是仙音妙乐,你看,这世界就是如此不讲理。”
说罢,言风并不等我回答,就无奈的冷笑一下,将嘴唇贴近了鳞扇握手处,微微嘟起嘴唇,不再看我了。夜色比刚才更加黯淡,月亮却还没上来,所以我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有墨色剪影遮住了大半个窗子,顺带延伸出斜影一道被拉的老长铺在地上,和纯黑色的水玉地面融合在一起。我也微微眯起了眼睛,分不清哪个是言风,哪个是夜色。
曲子,是没听过的,可这并不影响我的喜爱。鳞扇发出的声音就像它扫出的风刀一样,空灵飘渺却如有实质。我似乎看见了一条烟色的绸带从言风口中飘出,细若游丝但悠然婉转,一点一点蜿蜒着延伸出去。它的色泽随着远去而慢慢淡了,飘出十余步之后,终于消失在浓黑如墨的夜空中,再也寻不着踪迹。言风说得对,刀兵血刃却是最好的乐器,一边取人性命杀人无数,一边又疗情伤慰心魂,仙女和妖魔都是他,只看今日心情如何了。
看着窗棂上的言风,我并不想起身,所以就这样在幽幽夜色中仰望,看猜测他娇弱的身躯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许久之后,一曲终了,言风将唇边的鳞扇拿开,却并不想收起来,而是静静的端详着,似乎有无法言明的情愫,就在嘴边,却不能讲述。
“就是它吗?”我还是不想动弹,就这样侧躺着懒懒地问。
“什么?”他悠悠地回答。
“杀了我师父,还有陈玉娘的利刃,就是它吗?”
终于,还是开口了。他会恼羞成怒的离座而起,冲杀过来吗?抑或是,干脆随手挥出几个风刀,偷袭我这个懒洋洋躺着的人?我不知道。
对于言风我还是不了解的,摸不准他会说什么,也摸不准他的心情,甚至开始有点后悔这样冲动的问出这个问题。这样肆意的态度,不是杀人者和复仇者应该有的姿态,我不是应该好好的伪装,探明他的道行深浅、法宝如何,然后一举杀之吗?如今这样问了,莫不是……
这个答案太吓人,我不敢面对,只好撑着小榻斜倚在床头,定定的看着他,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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