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 舍不得

　　出了招府，觉得浑身轻松非常，这里的事情只剩下阿嫂，等她在恢复一些，我便可以离开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时常打坐，师父留下的功力也吸收大半，就算现在去了墨阳山，应该也可以一战。上次看言风和珞珈相斗，本事平常，想来是因为在外界只能分身出来，所以法力也锐减泰半。若是在他的老巢，胜算还要减去几分吧。

　　心中勾画着后面的安排，小村子已经可以遥遥看见一个模糊的虚影了。

　　突然，一股灵力波动传来，这陌生的感觉让我心头一紧，这人并不是熟识的。为了避免冲突，我急忙按下云头，躲藏进下方密林中，同时只留下以下部分灵力隐匿身形，其余的全都收敛起来，避免被这人发觉。只盼着这人是路过的妖精，匆匆走过之后，我再赶路便可。

　　半盏茶时间过去，这人的气息还环绕停留，似乎在寻找什么。我暗道一声不好，只怕刚才心中想着事情，躲藏的慢，被他看见了痕迹。而更让我有不祥预感的是，他这样徘徊，应该是在寻找我。

　　既然是冲着我来，这样躲着未免有些被动，我便小心放出一丝散乱灵力，视图查看这妖精是个什么身份。

　　就在这时，他突然开口，道：“我看见你躲进林子的，东躲西藏没什么意思，还是出来说话吧。我今天现身找你，也是因为事情紧急，你赶紧出来！”

　　听声音是个女的，沙甜可人，有些熟悉，但更多的却是陌生。我回想一番，并不认识哪个妖精是这般。而且，这妖精寻人不着，竟然还使诈骗我吗？她既然着急了开了口，来意自然是奔着我的，我倒反而不着急了。收敛灵力，继续躲在树荫下，且看她下一步会如何。

　　“白露潭，你别这样躲着了，我没时间和你纠缠。”她有些气恼，道：“你若还想看见珞珈，就赶紧跟我来。再有迟疑，只怕见着的只剩灰烬了。现在的你，功力早就在我之上，为什么不敢直截了当出来呢？”

　　这声音的主人似乎就在脑海中，却总也想不出来是谁。听她如此，我也有些疑心，道：“你怎的知道这些？”

　　“我一直跟着你们，为何会不知道？你别在磨磨唧唧了，若不是事情紧急，你以为我回来找你求助吗？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我是谁吧？”她朝着我出声之地进了几尺，道：“我是离雪！关于珞珈的事情，我不会和你玩闹的，你赶紧出来吧！”

　　离雪！

　　沙甜的声音和那个绯色衣裙的苹果脸女子，一下子对应起来，那个手持粉紫长剑的暴脾气姑娘活灵活现出现在我脑海中。浑身一个激灵，我一下子窜出来，正对着她道：“是你？！”

　　“看来你真的忘我了。这段日子过得不错吧，三个绝美男子簇拥身边，珞珈在你心中还有多少分量呢？！你百般折磨他，如今听到他出事，也是这般慢吞吞的，是想让他死了才甘心吗？”她不屑地瞪了我一眼，道：“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你只管跟我去你那茅屋，看看冰鲤的诡谲吧！”

　　离雪话音未落，就身形一动飞出去好远，我心中疑惑万千，自然也是急忙跟着。她并不减速等我，我却也跟的不费力。

　　“果然长进不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投怀送抱的村姑了。”她斜睨一眼，道：“你这人究竟有没有心，珞珈为了你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你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找个女扮男装的来气他。你不知道他这人木讷认真，内心却单纯脆弱，什么事情都不会玩笑处之吗？这样的人出现，对他而言是多么痛苦的折磨啊。这也就罢了，还和那个诡计多端的冰鲤勾勾搭搭，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什么会被珞珈所喜！真是老天不公！他从来善良单纯，上天才故意派了你来折磨他吗？若不是怕你被杀，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早就杀了你几百回了。”

　　“多谢离雪姑娘这一回的不杀之恩。”我心中酸楚，道：“感情的事情，不是当事者，又如何能了解身在其中者的心思。我的苦痛，并不会比他少。不管是李子还是言风，我都无需对你解释。”

　　她骤然挺住，拦在我面前，顿了一顿，又复疾行，道：“你都和他在一起了，还有什么苦楚？我若能和他在一起，得到他一个充满爱怜的眼神，都会幸福的死去。你若过的苦楚，不如趁早离去，珞珈的心，留给我来抚慰才好！”

　　“你变作白小竹的时候，还没看过他的眼神吗？”

　　“果然啊，在爱情里面，先动心的就会输了。我一番痴情，竟然还要被你当作笑柄，真是可怜可叹。”她苦笑着哀叹一声，道：“不妨告诉你，那段时间是我一生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时光。能和珞珈在一起，每日还能感受着他的温柔，我几乎幸福地要死去。可是转念一想，这幸福是我偷来的骗来的，他爱的其实并不是我，就恨不得说出所有真相，彻底摆脱这要命的感情。每每下了决心，又舍不得他温柔一笑，就这样一直贪恋着，直到偶遇雷云……总之，你若觉得难过，大可离去。我一定会对他千般照顾百般温柔的，绝对让他比在你跟前的时候快乐百倍不止。”

　　“你既舍不得，我又如何舍得呢？”

　　我正要说下去，却感受到珞珈和言风的灵力急剧波动，似乎是在苦战中。到了嘴边的话急忙收住，我催动法诀想要赶过去一看究竟。离雪突然将我拉住，急速下跌躲在一丛芭蕉后面，她盯着前方打斗处悄声道：“你偷偷跟着，我去帮珞珈吧。你法力高些，若有不测，偷袭言风比我胜算大。待会，我一定拼死保护珞珈，你搭救时也只管他的死活便可，不须顾及我。”

　　说罢，不等我问明究竟，她就闪身冲了出去，手中粉紫色长剑光芒闪亮，替我照明了打斗的二人，正是珞珈和裹成绿团子的言风。女人的嫉妒心作祟，我总想确定珞珈对离雪是否一丝男女之情都无，还是情愫微妙，却被恨意压住。见珞珈并不处于下风，便也正好躲起来，看看他的反应。

　　“怎么是你？！”珞珈见到离雪面上惊愕，随即又黑沉下去。

　　“我只是路过，见你有危险，特来相助的。”

　　“你若还有丝毫同门之义，但可帮我一桩事情。”珞珈示意茅屋后方，道：“我和他缠斗在此，你去后面守着，别让人偷袭了屋里的人。”

　　离雪一边趁机穿刺着绿藤中的言风，一边道：“那屋里就是她的家人吧，你自己身处险境，还想着她的家人吗？”

　　“潭儿走前并未托付于我，显然是相信我能照顾好他们，我又如何敢失约呢。你若能护着他们，也算是你自己的功德，对修仙也是好事。”珞珈看也不看离雪，面色平常道：“你杀她一回，护她一回，也算抵消。”

　　“我去就是，你不用说这些大道理。”离雪长剑同鳞扇相撞，逼得她后退好几步，顺势就往茅屋去，“我只问你一句，明明看着她托付了别人，你还要护着她的家人吗？”

　　“她是我的妻，是我认定了的人。无论托付与否，她的牵挂就是我的牵挂。”

　　离雪转身而去，眼中似乎有泪。而我，在他最初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个人总是不说，可他也是和我一样，坚定着这份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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