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九十九 你以为我不懂?
她的话,让我十分难受,不由得沉下脸来。
裴若嫣虽张皇,但并不傻,见我面色有变,急忙面容悲苦抱紧我脚踝,道:“不是我心狠,而是不得已啊。白姑娘,你别只觉得我残忍,且想想老太婆害我的心思,也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
“你也知道心狠吗?将心比心,她害你时,你惊慌担忧,难道就没有一刻想过死时的可怖?既然觉得恐慌,又为何要将这感受再给别人呢?”我拉她起来,道:“她害你,你又生出害她的心思,何时才能了休恩怨呢!不如安心离去,离开她的掌控范围,好好开始新的生活。你娘家家财众多,就算是回家去了,也可以过得安稳啊。”
“你要我做下堂妻?!风风光光嫁进来,灰头土脸的回去?!”她抬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道:“被夫家赶回去的女人很凄惨的,我不想那样被赶回家,我不要。白姑娘,您游方世外,不在乎这世俗的东西,可我生在此长在此,未来也一定是浸身其中,不得不面对这些啊。您不知道一个没有孩子就被夫家休了的女人,会多么被人看不起,不光是亲朋好友耻笑,就连我阿爹阿妈也不会接纳的。白姑娘,我若是回去,一定比死了还难受,我就是被她弄死,也不能回去。”
“我并非不知道下堂妻的苦楚,但留着性命,总好过魂断招府好吧。你这样强留,又有什么意思呢?若说争斗,你是必然斗不过招老夫人的,一再强留,结局只会是殒命啊。”我将她扶起,再次按坐在凳上,道:“离开这里,你也未必就要回家,也可以用别的办法继续生活。若是你想要自己维持生计,远走他乡之后,我给你本钱开个小生意可好,自己做点喜欢的事情,也会很好。”
“您不用再劝,若是离开招家,那我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她悲切地摇摇头,道:“您也许不知道,我并非玉琳的原配,是我托了父亲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嫁进来的。这其中的曲折我不想细说,只是我对玉琳的心思,日月可鉴。嫁给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这个愿望刚刚实现,我是绝计不会离开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招家,埋进招家的祖坟。我的碑上一定要刻着招府玉琳公之妻,这样的名号。”
我不得不一边感叹她的执念,一边是偏执于世俗的看法,一边是执着于自己的付出。先要劝说,却也觉得无话可说,只能叹口气,道:“那你就看天意吧,害人性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不管你们之间是谁先生了害人的心思,但她并未对你如何,我不能仅仅因为这份心思就害了她。裴姑娘,我今天称你一声姑娘,是想你抛开了这些身份,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路啊。”
“白姑娘,她是有心害我,还未成功啊,若我真的死了你才为我主持公道,岂不是晚了?”她并不理我如何说,还是执着原先的讨论继续着。
“先不说她绝不会亲手害你,就算她亲手害了你,也有人世间的法度公道在,并不是我可以主持的。我此番前来,就是最后劝你一次,你若是不听,那我也就彻底离开这里了。”我站起身来要走,却最后回头,道:“你真的不走吗?”
她跟着起身,看了我一阵,突然嘴角斜扬,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懂吗?你们那点心思,能瞒得过我多久呢?我可是在深宅大院生活了十数年的人,你们这点小伎俩,早就是我那些姨娘用过剩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早在你一来招府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也跟当初我的一样,费尽了心思想要嫁给玉琳吧。那时候你可是热切地很啊,拉着玉琳没羞没臊的说个不停,热络地很呢。你若真的想要助我,只管杀了老婆子便可,又何必在这里假仁假意说这些话。当初害死蓉蓉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宅心仁厚呢”她轻蔑地瞪我一眼,落座在茶几前,道:“对你这样的山野村姑而言,招家的财富够你那穷酸的阿爸阿妈吃十几辈子的吧。嫁进来,替代我的位置,对你而言,不啻于是最好的选择。而对于老婆子而言,你这样无身份背景的野丫头也是极好控制的。你们两相勾结之下,就生出这样的诡计了吧。”
我不由怒道:“你不要胡说,我对招公子没有半分打算,也并未和招老夫人有什么勾结!”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顺手从床里安格拿出一个盒子,道:“我可是有证据的,这里不好说话,吵醒了玉琳,大家都不好看,咱们还是去花厅吧。”
到了花厅,她打开盒子,我的珠钗正正躺在里面。裴若嫣笑道:“哈哈,这下子无话可说了吧,定情之物都被我拿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哼,野鸡还想变凤凰吗?没那么容易!”
“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你那点诡计就永无得逞的日子!”她将珠钗丢在桌上,道:“没看出你相貌平平,还有这般惊人手段,只凭小小一个珠钗,竟然能勾引地玉琳夜夜拿出来珍视一番才肯睡,果然有些本事啊。只不过,从你进府之后,见到玉琳的第一次,我就知道你的鬼心思了,后来这些不过是试探你是否真心救我,可惜你一心想赶我走,暴露了自己的马脚。这一回被我识破,你可还有话说?”
事已至此,我对裴若嫣再无任何话说,只觉得生死都是命,因着自己的一点猜忌,而将大好性命白白葬送在这高墙深院里,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握着珠钗,我将它复插回头上,道:“这支钗,是你相公借去看的,我走的时候他还没说何时归还,我也想着迟早会再来,所以并未取走。如今你丢给我,也就当是他还给我了,你且自己想好明日如何对他解释珠钗不翼而飞之事吧。你若不信我真心救你,便继续待在这里,看看我是否还会回来吧。”
“你不是有法术吗,这珠钗自然是你自己拿回去了,与我何干呢?”她冷哼一声,转头不看我,道:“你最好别回来,小心蓉蓉的冤魂不会放过你。”
“她的死虽然和我有关,但终究是她自己执念太深,并不是我害了她。再说了,若不是我,只怕你早就命归西天,还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和我谈论宅院争斗之法呢。”她的执着,终于让我放下心中记挂,也觉得无力回天,心头不由放下一块大石,“其实还要谢谢你,你的选择让我轻松了许多,不用担心你离开招府之后回家会不会过得好,或者飘零在外的日子该如何过。其实,倒是你替我减轻了身上的担子呢。”
“戳破了你,我也轻松,不用想着如何应付你们接二连三的劝说和诡计呢。”她揽了揽滑落的衣服,道:“你谢我,我也要谢你啊,除去了蓉蓉,我也少了日防夜防的家贼,心里舒坦多了。现在就盼着你赶紧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我就可以安心做我的招家少夫人啦。”
话已至此,再无任何可说。我转身要出花厅,还是忍不住转身,对面有得色的裴若嫣道:“只是劝告你一句,将来吃苦受罪命陨无痕之时,别责怪自己就好。对你我而言,都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她起身往卧房走去,道:“不会,不会,只求你别再回来就好。夜深露重,我也困乏,恕不远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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