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九十二 他

　　这段时间，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珞珈对我，绝不会是丝毫没有爱意的，可他也绝对不会忘记那个曾经伸出小手，将他带出火阵的惊鸿一瞥。就算是爱我更多，可他心里最深沉最柔软的地方，总有一个温暖角落是留给那个潭儿的。而明明知道这些，却要假装一无所知地和他在一起，我会难过，会猜忌，会嫉妒，会悲伤，最终变得不像我自己。这样的话，对他对我都不是好事情。

　　不若分开，彼此冷静地过着没有对方的生活，或者开始新的感情，或者忍受不住思念而去寻找彼此。总之，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为今之计，分开各自好好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珞珈可以好好整理自己的感情，我也可以过得快乐一些。

　　心中这样想着，虽然这想法其实很自私，明明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掉下来。一颗一颗划过脸颊，微微有些刺痛的痒，就像某人轻柔的吻，带着舔舐，落在腮边。这感觉让我觉得好难受，只想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最后哭一次。哭完了，把所有软弱和依恋都埋葬，再也不为这段感情流泪。可是这一回，就让我好好哭吧。

　　跑到稍远的田边树林里，在这没人的地方，我彻底释放了所有情绪，好好哭起来。

　　“伤心了？难过了？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

　　熟悉的声音让我觉得更加不快，头也不抬的凶道：“你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不觉得烦人吗？你最好赶紧滚远一点，免得我心里难受，杀了你！”

　　“杀我？别说你没那个本事，就是我站着不动，你又怎么舍得呢？”

　　“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有事就赶紧说，没事就赶紧滚！”

　　“这些日子没见，你都不想我吗？”他叹口气，故作忧伤地道：“这么久没见，你又恰巧是伤心的时候。还以为这一回见了，你会梨花带雨的扑进我怀里，诉说相思之哭。就是吐吐苦水，也好啊。没想到，在别人那里柔情似水，到我这儿还是凶神恶煞的。唉，你若是能叫我一声风哥儿，只怕我会笑得扯坏了嘴。啧啧，可怜啊，可怜，你就不能抬头看我一眼吗？”

　　“你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狐媚子脸，摇一把装模作样的扇子嘛！”

　　“胆小鬼，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么？”他轻轻一笑，道：“是不是眼睛肿了，怕被我笑话啊？”

　　我被戳中了心事，更加不敢理他，只冷哼一声给自己壮壮气势，却没察觉，那一点点其实早在他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哭没了。

　　“何必呢，为了这么一个木头，想尽办法让他吃醋，还找个假的来扮演爱人，却不想人家只爱着原先的情人，你不过是个代替品罢了。枉我一番深情，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却连个普通的问候也得不到，真是各人有各人的苦啊。”他用扇子拍拍我肩头，道：“我的亲亲潭儿，你就别哭了，跟我回去墨阳山怎么样？我那里也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不会亏了你的。还有一众小妖小怪伺候着，也不会被人家抓进柴房受苦。虽然是小地方，当也挺美的，你就跟我走吧。”

　　“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哪会有什么美景。再说了，你杀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备下杀手吗？”

　　“你这样难过，我看的比死了都难受，只要你跟我回去，哪怕当夜就被你杀了，我也无怨。我若死了，你就是山寨夫人，只要你能过得好一些，我死不死，有什么关系呢？”他轻轻坐下，挨在我身边道：“现在这样近，你若是想杀我，尽管可以下手。骨鞭一挥，我哪里躲得开呢？你别再这样，隔三差五的哭哭啼啼，对我而言比什么都好。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跟在你身边，看着你受辱悲伤，心里有多痛。潭儿，你若是不信我，就只当是出门游玩也好啊。再不济，就是为师父报仇，假装和我交朋友，实则是为了杀我，好不好？”

　　这个人……他真的一直默默跟在我身边，目睹着这些事情，暗暗为我心痛吗？

　　他的提议，也并不是不行。若是我自己去，就连寻到进入的办法，也要费一番功夫。要是跟他一道回去，至少省了这一步，可以有机会接近他，最终取了他的性命。我犹豫一阵，回答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不能现在就离开来。而且，我跟你走了，婧婧怎么办？”

　　“你要是想带着，那就带着她，要是不想带，就放在汉水鱿鱼姑娘那里吧，她没了爹，自己一个人挺可怜的。其余的事情，还有什么呢？”

　　“我阿嫂怀了灵胎，被妖怪掳走生下一堆奇怪的东西，后来再次回家的时候就疯了。我和她虽然不睦，但是也不能不管啊，毕竟是我阿哥的娘子。”说到此处，我突然想起他说自己一直守候在附近，那么……我急忙问：“你看见那个妖怪了，对不对，你知道我阿嫂被妖怪抓走了，却什么也不做？！我寻找的那么辛苦，你也不来帮忙？你难道不知道灵胎的危害吗？！”

　　“我在意的只有你，小蛇和水杉也不过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会偶尔看两眼，其余人的事情与我何干？”他甩一甩衣袖，道：“不过，你既然这么担心，告诉你也无妨。那个让你阿嫂有孕的妖怪，是个蟾蜍精，修炼才两三百年，连化为人形都不会，现在带着一堆蝌蚪在你们上次发现鞋子那个地方，旁边的小河里傻玩呢。就是修了灵胎，也是不入流的小玩意，就是放着不管，五百年之后才有可能为祸一方。你若是担心，现在去河里挑几个个头大的蝌蚪来烧死，也就什么都解决了。”

　　我急忙站起身，想要往河边去，却想起另一桩事，便由问他，道：“那我阿嫂呢？”

　　“她疯了，你阿哥少受些气。”言风收敛了认真，恢复玩谑样子，道：“反正那个女人的血气本元，早就被那一窝蛤蟆儿子榨干了，就是治好了疯病，再用上好的药材养着，也不过三年五载的活头，只怕你阿妈早就等不及了。就让她疯疯傻傻的死了吧，你阿哥早点另娶一个，给咱们生几个侄儿来耍耍。”

　　“少跟我套近乎！”我还有些不适应和他这样说话，顺势往小河方向去了好几步，道：“我要去收拾妖怪了，你若愿意一道去，便闭嘴跟着，若是不想去沾染因果，就躲远些吧。没空和你瞎扯，我要走了。”

　　说罢我正要走，他突然惊觉地看了看密林某处，道：“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对我笑笑，道：“没事，你赶紧去吧，捉蝌蚪的时候仔细些，别漏了哪个。”

　　我嗯了一声，转身腾空而起，往小河边赶去。

　　突然，婧婧娇气的声音传来，遥遥喊了一声“阿姐”，就没了声音。我心中一紧，连忙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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