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九十 疯傻傻

　　一夜不见，阿嫂憔悴了许多，蓬头垢面也就算了，整个人的精神也矮下去好多。似乎连身形也清瘦了，宽大的袍子松散地披挂在身上，更显的她清瘦。

　　阿哥着急地摇着她的肩膀，道：“你昨天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是不是遇上妖怪了？还是遇见了山贼？”

　　“妖怪？”阿嫂抬起眼睛盯着我阿哥看了一阵，突然痴痴笑起来，那神情分明就是神志失常之人。她呵呵笑着，道：“好多，好多好多，就从这里出去了，全都出去了，好多，特别多。”

　　顺着她的手，我才看见原本隆起的肚子，竟然消减了！

　　“孩子呢？咱们的孩子呢？你把我们的孩子弄哪里去了？”阿哥焦急的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更加剧烈的摇动着她，想要知道那个明白摆在那里的答案。

　　阿嫂撩起衣襟，指着肚子道：“孩子啊？好多呢，好多好多，全都从这里出去了。好……多，好多，哈哈，特别多，我的孩子好多啊，好多，好多。”

　　她傻笑着，欢欢喜喜跑进了厨房，片刻又出来了。出来时，脏污的手上抓着一个白馍馍，一边吃一边说着“好多”，又往屋外跑去了。

　　阿哥急忙追了出去，我阿爸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回了自己屋里，道：“造孽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迟疑一下，也跟着追了出去，身边还有同样好奇的婧婧、阿哲、李子，还有珞珈。

　　这一回的寻找并不困难，刚刚出门，就听到阿嫂还在叫喊着“好多”，顺声音寻过去，终于在一个树下面找到了傻笑地阿嫂和一直逼问她的阿哥。

　　她空瘪瘪的肚子，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妖怪，最终还是生了下来，不知道这一番孕育之后，它成了什么，会不会厉害得难以对付呢？我抱着疑问，推开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的阿哥，蹲下身来正对着我阿嫂的眼睛，道：“阿嫂，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潭儿啊！”

　　“潭儿？潭儿能带好多钱呢，阿丽说，她走了最好，再也别回来白吃饭。”阿嫂咬了一口白馍馍，一边咀嚼，一边含混地道：“可是，潭儿回来了，哈哈，带了好多钱，能买好多漂亮衣服。好多，好多孩子，好多好多啊，都从这里出去了。”

　　她抓过我的手，放在肚子上，道：“你摸到了吗？好多孩子，好多，都从这里出去了。”

　　我忽视了那让人不愉快的话语，摸了摸她的肚子，继续问道：“孩子们去哪里了？他们出来的时候，谁在你身边呢？”

　　“出来？好多好多啊，一起出来的。他可高兴了，说那是我们的孩子，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家里的潭儿没有钱给我了，阿丽还要拿走好多，我的好少啊。好多……好少……，孩子好多，其实也好少。看起来很多，其实好少。那么多，其实也不多的……”她直直看着我的眼睛，道：“孩子虽然很多，但是也不多。阿妈说生孩子会痛，其实一点也不痛，那么多的孩子都不会痛，一下子就生了好多。”阿芳把馍馍递给我，道：“给你吃好吃的，你对我好，把金子都给我好不好？我对潭儿好，潭儿会不会把金子都给我，好多金子，好多啊！”

　　“你记不记得，你生孩子的时候，你身边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李子着急地逼问道。

　　“啊？身边！生孩子！”她一把推开我们，力气大得吓人。转身就往别处跑了，嘴里还叫喊着，“妖怪啊，有妖怪啊！”

　　“你别走啊，还没回答我呢！”

　　李子着急想要追上去继续问，我扯住她，道：“怎么对待受惊吓的病患，你都忘了吗？她心智受损，那些恐怖的事情，如何敢回忆。这部分记忆被自己封存起来，强行逼问，只会适得其反。咱们已经有的线索暂时还没什么用，为今之计，只能是慢慢调养引导她，让她逐渐平静下来，恢复一些心智，才能告诉咱们那些秘密。你这样着急，不会有用的。”

　　“唉……”她长叹一声，只好转回了茅屋。

　　我们回到茅屋的时候，阿嫂竟然已经在屋里了。她见了我，依旧是笑嘻嘻的，见了李子，却有些紧张起来。我走到李子前面，挡住她的身影，阿嫂才平静一些，傻笑着对我道：“你要是对我好，等潭儿拿了金子回来，我赏给你一两，怎么样？”

　　“好啊，那要谢谢夫人啦。”我顺着她往下说，道：“不知道您这些日子不在府上，去了哪里呢？是不是去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呢？”

　　“我，我去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一点也不好玩，也没有吃的，四周静悄悄。”她思索一阵，突然笑起来，道：“阿妈说怀胎十月才会生，我这么快就生了，还生了那么多孩子，我丈夫一家人会不会好高兴啊，我给阿丽生了这么多孙子，她会奖励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怕阿丽了，我生了孩子就是功臣，是厉害人物，这么多的孩子，谁也不能笑话我不生育啦。阿丽那个贱人，再也不能说我啦。好多孩子，好多呢，和他结婚这么久，我都没有孩子，这一回就生了这么多，哈哈哈，好多……”

　　“阿潭，阿仓，你们看看，这个贱货背后就是这么叫我的。当面的时候，一口一个阿妈，喊得那么亲热，现在疯了，终于说了句心里话啊！”阿妈怒气冲冲指着阿芳对我道：“我就知道不应该娶这个扫把星进门，她来咱们家之后，潭儿被送去洞里，她自己也是好几年都不生。这会更加厉害，直接被成了傻子！咱们家这是造什么孽啊！阿仓，你赶紧把方小芳送回娘家吧，别给家里再带什么晦气。正好弄没了孩子，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赶她回去。过几个月，阿妈就给你说一门真正的好亲事，好好过日子！”

　　阿哥破天荒的瞪了阿妈一眼，道：“除非阿芳死了，否则她这辈子都是我的老婆。就算疯了傻了，也是我阿仓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赶她走的！”

　　阿妈被气得脸通红，指着阿哥，又看看傻笑的阿芳，道：“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老子不听我的，儿子也不听，你们都能耐了啊。潭儿，你看看这一家老小，都是些没良心的，我一心为了他们好，到头来却被他们骂一顿，这是什么世道啊！”

　　“你少说两句吧，灶房还有饭菜呢，别烧糊了。”阿哲推着我阿妈去了别处，这才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

　　阿哥低垂着头，道：“阿潭，你说这到底这么回事啊，为什么孩子就这样没了，阿芳也傻了呢？”

　　“你别难过了，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阿嫂的病我也尽量医治。”我将手放在他肩膀，想给他一些安慰，道：“阿嫂只是受了惊吓，一是心神不稳，才会疯疯傻傻，只要吃些凝神的汤药，应该会好的。等她好了，你们再生多少孩子都行啊。”

　　阿哥苦笑着道：“不会了，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命中注定的事情，再努力也是白费功夫。”

　　“这话怎么说？”我疑问道。

　　“这个孩子，也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大仙早就寻不着了，哪还能再遇见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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