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六十六 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听到此处，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幻境中听到的那句“共事一夫”时，想要毁灭一切的悲恸。那时候的我，也是和蓉蓉一样的心情吧。唯一的不同就是，招玉琳娶得不是她，招玉琳也从没说过爱她，而珞珈不管爱不爱我，都未和尤菲菲在一起过。他们虽有一纸婚约，但那并不能像招裴二人这样，真真正正的成了夫妻。

　　蓉蓉，虽然可恨，但是也可怜啊。

　　事到如今，只要我在引诱几句，她就会说出一切的实情，招认了罪行，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可我却犹豫了。这个诱捕的计划，原本就是我想出来的，也是我一手实施，可到了最后关头，就在这收网的关键时刻，我却不忍了。这样一个为爱疯狂的女子，就要这样为爱死去吗？

　　招家知道一切之后，有了这毒害主母的罪名，等着她的，肯定逃不出一个死字。可她，真的就该死吗？是啊，害了人，就是该死吧。要是没有我，裴若嫣肯定会死，就在那一夜不出意外的失血过多而死，那么蓉蓉就彻彻底底成了杀人的凶犯。而且，她已经说出了这么多，门外那两个人也不是摆设，一切的对话早就被他们听去了，就是我想停下也已经不能了吧。

　　不过，若嫣被我救了，那么我也可以救蓉蓉一回。实在不行，招认了罪过之后，我带着她逃走便可！打定主意，我又开始了诱捕计划的最后关节，继续问道：“你恨她？你恨着裴若嫣？难道……”

　　“没错，是我干的。其实，以白大仙你的聪慧，早就知道了对吧。石膏都能察觉，我这点小手段在您面前，真真是昭然若揭。说出来，感觉好多了。呵呵，白大仙，这还要谢谢您呢。”她坦然一笑，道：“现在，您知道了这些事情，可以放过招公子了吗？我会好好配合的，您就放心吧。要不，我们现在就离开招家，我跟您回山里去炼药吧。”

　　“害了人，就想走吗？”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传来，柴房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伴随而来的还有金杖顿地的巨响，吓得蓉蓉一个哆嗦。

　　“老夫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已经半夜了，您还没睡吗？”蓉蓉惊慌起身福了一福。

　　招老夫人看也不看她，径直朝我走来，道：“这一会真是多谢了你呀，白姑娘，要是没有你，这害人的东西不知道要做出多少孽、害死多少人才会住手。姑娘的计谋和才略果然非同凡响啊，哈哈哈哈！”

　　蓉蓉愤恨的看着我，连话也说不出来。我心中对她有愧，便对老夫人求情道：“蓉蓉姑娘她……”

　　“蓉蓉虽然是裴家的陪嫁丫头，但是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如何处置她，就不劳姑娘费心出主意了。”老夫人哈哈一笑，道：“姑娘的费用实在不低呢，我招家虽然产业众多，但手下的人事也多如牛毛，开销也大得很啊。这些繁杂俗事，就让我这来婆子来办吧。这一回的酬劳黄金百两，我已经派快马送去府上了，姑娘尽管放心。”

　　“你……你……”蓉蓉看着我的双眼几乎要喷出血，她对着我呸了一口，转头对老夫人道：“我死不足惜，只是想在最后见一次招公子，还请老夫人成全。”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跟老夫人提要求？安心的等着死吧，再敢胡吵乱闹，直接剪了舌头！”

　　韵茹妈妈还是那样不温不火，可无情狠厉充斥在每一个字中，虽不是对我说的，可钻入耳中还是引得我打了个寒战。不过，蓉蓉并不惧怕这些，还是高声叫喊着道：“我要见招公子，我要见招公子，你们让我见招公子！玉琳，玉琳，你出来见我呀，玉琳！你忘了六年前土地庙那一夜了吗？你忘了蓉蓉吗？你真的不见我吗，玉琳？”

　　“老夫人，她这样叫喊着，被下人听了去，只怕是会有损招公子的声名。知道的人，说是蓉蓉胡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招家的公子欺负了下人丫头，不想负责呢。”我上前福一福，道：“而且，试药的事情，我并不是仅仅吓唬她才说的……”

　　老夫人精光一闪，如飞刀一般的目光朝我刺来，我也并不躲闪，就这样和她直直对望着。突然，老夫人哈哈一笑，道：“白姑娘说的对，别坏了我招家的名声。把这小贱人关起来，明天一早让少爷来看看她吧。”

　　蓉蓉挣脱了抓着她的家丁，冲过来跪在我面前，磕头道：“白大仙，是我不好冲撞您在先，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您要撒气，就拿了我的命去吧，千万不要伤害玉琳啊，他那么善良，他不应该经受任何伤害的。白姑娘，我现在就帮您试药，您给我什么都可以，我保证乖乖吃下去，只要您放过他。您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好好配合，就一定不会伤害他，您答应过的啊。”

　　她额头上刚刚凝住的鲜血再次生动的流淌起来，就像一条残忍地小蛇，蜿蜒着，游移着。我看得心疼，便转过头去看着别处，对老夫人道：“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把招公子叫来吧。而且，我和蓉蓉确实有约定，她若不能履约，我也只好按原计划行事了。”

　　老夫人不满的哼了一声，道：“我老了，没力气陪着你们折腾。玉琳还年轻，兴许没睡吧。”

　　不到一刻钟，招玉琳就出现在了视线中。

　　蓉蓉一见到他，就疯了似得扑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失声痛哭起来。招玉琳有些迷茫，轻轻拍着蓉蓉的脊背，道：“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别哭了，谁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我！若嫣把你当做亲妹妹，你也就是我的亲妹妹，谁敢欺负你，看我……”

　　这句话狠狠戳中了她的痛处，蓉蓉哭的更加厉害起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还记得六年前，在土地庙的那个夜晚吗？你真的都忘记了吗？”

　　招玉琳疑惑的看了看蓉蓉，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件事？你是谁？”

　　“我是蓉蓉啊，我就是那个蓉蓉啊。”她紧紧抱着招玉琳，满含深情地看着招玉琳道：“你还记得我的，对吗？你记得的。你将我从歹人手下救出，大腿上挨了好几刀，我当时担心的要死，我……”

　　“我记得，那时候我看见一个小姑娘被人捂了绑走，怕她出事就一直跟着那伙人，直到土地庙，后来……”

　　招玉琳正要说话，蓉蓉热烈的嘴唇就猛地贴了上去。一些年纪小的丫头都吓得惊呼一声，急忙捂住眼睛，转过了脸不敢看。小厮们也都偏过头去，窃窃地笑了起来。招玉琳愣了一下，猛地推开了她，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怎的胡来呢？！呀，你的脸上怎么这么多血？谁欺负你了吗？”

　　蓉蓉胡乱在脸上用袖子一抹，道：“这不妨事，我只问你，你还记得我吗？你还喜欢我吗？”

　　“记得，自然是记得，我那腿上硕大的疤痕还在呢，想忘也忘不了啊。那些歹人穷凶极恶，我当时都要吓死了，那场面不知道在我梦里出现过多少回呢。”招玉琳扶着蓉蓉，轻轻擦拭着她额头上的血迹，道：“说到喜欢，我想可能是你误会了，那时候我只是不想有无辜孩童遇害，所以才出手的，哪里有什么喜不喜欢。现在，我也只当你是若嫣的妹妹，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你说什么？你从未喜欢过我？不是的，你骗我的，你是因为和她成了婚，所以说这样的话来骗我！”蓉蓉不可置信的看着招玉琳，倒退了好几步，眼中的悲情看的我心肝疼痛。

　　招玉琳微微点点头，明确而郑重。

　　蓉蓉仰面朝天大笑几声，道：“好，好，好，有个答案也好。”说罢，她深情地看了看招玉琳，朝着屋角的柱子冲了过去。我急忙想要去拉，却已经来不及。

　　碰！一声闷响之后，红红白白流了一地，而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可爱可恨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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