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可怜的风筝

　　神识刚刚放出，就在远处捕捉到了小竹的气息，安定而沉迷。知道她并未被什么人掳走，这一颗悬着的心才忽然放了下来。就在刚刚那一刻，又让我感受了一遍生离死别的恐惧，我很怕，真的很怕，若是再一次失去她，我可能真的会疯，会不惜损失一身修为杀了那人，无论他是谁。

　　缓了几口气，我穿过街市人群，来到集市的尽头——一片空空的谷场边，站在小竹身旁；而小竹还昂着头，痴痴的看着天空，并未察觉我在身后。顺着她眼光望去，湛蓝的天空中轻轻漾着几朵小云，三五只风筝像是张着翅膀兜满了风，稳稳的飞翔。

　　‘小竹，好看吗？’我轻声问道。

　　‘师父！’她似乎吓了一跳，随即就红了脸，‘师父，我看人拿了纸做的美丽大蝴蝶，一时入迷，便跟着来看。您别，您别生气。我，我以后不敢了。’

　　我怎么舍得责怪她，只微微一笑说：‘傻小竹，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那蝴蝶叫做风筝，你可喜欢？’

　　听我提到风筝，她又抬起头来，眯着眼睛，‘那是风筝啊，它可真美！自由自在地飞在天上，离云朵那么近！从高处看这地上的村庄和镇子，该是什么样子呢？’她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些飞翔的大蝴蝶一下。东西已经采买好了，知道她喜欢，我便陪她坐在草地上，一起看。

　　天，是这样蓝啊！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平心静气地看过它了？上一次看，好像还是在那个陷坑中吧。算起来，已经是三百多年啦，我竟然这么多年没有欣赏过天空的颜色了。虽然，当我还是树木之身时，修行中免不了每日仰望天空采纳日月星辰精华之力，可是那是一心凝气，根本不是为了看看这天。后来，无意中落进陷坑，无聊之下只好抬头看看。再是遇见潭儿，只要是能下山的时候，我的双眼连死死跟着潭儿看都觉得不满足，哪还来的空闲看别的。再往后，潭儿命丧，我更是一心修炼复仇……

　　这半年，我过的真是悠闲啊。每日，都能看见心爱之人，今日还能同她一起看看蓝天小云，便是此刻死了，也再无遗憾啊！

　　心中的感叹万分，不禁长舒一口气，却听到那边的小竹和我一道长叹一声。我俩均是一惊，不由得相对一看，却又笑出来。

　　‘师父，你叹什么？’她笑着问我。小竹并不如潭儿样貌秀美，但是却有一样的自然洒脱之气，一笑之下，恍若故人，我竟有几分失神。

　　‘师父，师父，你发什么愣？’

　　我缓过神来，说：‘哦，日头晃眼，好像有些晕呢。你刚刚说什么？’

　　‘我呀，是问师父你叹什么气呢。’她窃笑一下，似乎是笑话我傻气。

　　‘小竹刚刚也叹气了，那先说说，你小小年纪有何可叹气的？’我并不在意小竹窃笑，只觉得可爱。

　　‘我是觉得风筝可怜啊……’她神色突然变得失落起来，一种不像她这年纪该有的哀愁萦绕眉端，看得我十分心疼。

　　‘这风筝有何可怜？’

　　‘师父，这世间的繁华，若是从未见过，自然不会乱了心。可怜这风筝，飞得高，看的自然就多，见过了，喜欢了，却不能拥有，不是最最可怜？’说完，她又长叹一声，这一下比刚刚那一声还要哀怨绵长。

　　我听她说完，不禁心头一颤，一些微微的酸涩味道浮上心头，这小丫头，莫不是情窦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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