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雨夜

　　“我是后来才知道，她本体是一只狸子。相遇时，她不过一只百余年的小兽，却因着天生感知力优于草木，又有机缘得名师指点，已有些修为了。我只是因着那几滴血，才得入修门。

　　待她走后，我日夜仰望日月星辰，自己摸索着顺应天时，从最开始的兴奋，慢慢开始觉得憋闷。幸而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新的感觉，才使我能坚持下来。这一次，就是五百多年，直到一个雨夜。那天夜里，雷声大作，一声一声的雷鸣像是要劈开苍穹一般，雨也如瀑布似得哗啦啦直下。想来，你已经忘却了，我们这些非人修道者，最怕的就是雷鸣了。那五百年我也见了不少事情，有兽禽，有草木，大多是修道中途，略有小成时，被雷电击中，烟消云散。偶有运势极好的，被击中后反倒道法大涨，但总归是陨灭的多。

　　我自然是十分害怕的，这几日来，总觉得枝干都痒痒的，像是秋冬表皮干落的感觉，而又不尽相同。

　　看着头顶上的雷电光芒大盛，我的树芯都有些颤抖。若是被劈中了，多半会魂飞魄散吧。

　　突然，一道明亮地光芒袭来，我的树根感觉到了一阵麻酥酥的战栗，整个枝干都抖动起来，浑身筛糠似的颤动，意识变得很空，只能看到一片比雪还耀眼的白光。我，是被击中了吗？可是为何还能听见一声哀怨不满的叫喊？“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为什么……”那，这叫喊的是谁？是我吗？

　　不知迷蒙了多久，我渐渐清醒过了，看着西周湿漉漉的景致，觉得清新自然。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不对，昨夜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雷击！

　　我是不是已经只剩下残魂了？！

　　仔细环顾四周，一片焦黑向我说明了一切，原来，我身边的那片竹林子才是雷电的目标。

　　这时，我才真真的被自然之力震撼了，先不说我只是离这片竹林近了些都被震得神魂不稳，且看看竹林的惨状，便已经触目惊心了。本来方圆百余丈的一片林子，统统变成了焦炭一般，不光是竹林不见了，就连原本竹林里的其他草木也统统化为灰烬，现在，只留下一大片焦黑，看得我不寒而栗。这便是雷电之力啊！

　　我在敬畏这自然的恐怖力量时，也不禁感叹，大幸啊，我并非是那雷电的目标，若是我，只怕也是一样的丝毫生机不留，可能还会更加惨不忍睹。

　　雨夜时，还有风大作，那些黑灰，轻的就随风散去，剩余的或是被雨水带走，或是与大地慢慢融合，此时，也留下不多了。本是同一片土地上的活物，又同属草木，我觉得十分伤感，不禁伸出手来，想攥住一些灰烬怀念。

　　初一触手，还是有雷电之力簌簌穿过身体，我忍耐着不肯松手，试着用体内积攒的日月之力化解，两股力量本是同源，甫一接触还有些抵触，在探，便缓和了，我这才慢慢适应过来。看着手中的残灰，真真是不胜唏嘘啊，前日里还葳蕤浓郁的一片飒飒竹林，今日竟成了这般模样，唉……

　　我环绕着竹林的这片焦黑慢慢走了一圈，不禁悲怆。

　　我？走了一圈？我竟脱离本体，化为人身了？！

　　这份喜悦让我顾不上哀叹，几步跑到小溪边，知道看见流水里映出一个赤裸的男子来，还是不敢相信，这便是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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